第10 章 楚氏

  秦憐回府後,未作片刻停歇,徑直奔赴梓蘭苑。

  踏入母親的居所,目之所及,眼前一切依舊如往昔,但心中的沉重卻令她無暇顧及身邊景致。

  推開房門,看見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楚氏,秦憐的心情愈發煩躁,猶如一塊大石壓在胸口,讓她呼吸都倍感沉重。

  在一旁候著的玲瓏四人大氣都不敢出,正當秦憐試圖平復心境,思考下一步該如何應對之際,好死不死秦水仙和她那個娘劉氏又蹦出來作妖。

  劉氏以一種誇張的姿態走進房中,眼淚「啪嗒啪嗒」地往下掉,仿佛並不是她自己的情感,而是為了演給誰看。

  「二姑娘,您切莫太過感傷,妾身相信姐姐定然會醒來的。」

  劉氏一邊用帕子擦眼淚,一邊言辭懇切的開口,但眼神里的精明卻透露出她並非真心。

  秦水仙隨即跟了進來,她眼眶也是紅紅的,看樣子像是剛哭過一場。

  「二姐姐,母親昏迷不醒,水仙亦是萬分難過,不過二姐姐大病初癒,還望多加留意自身,莫要再度病倒了。」

  秦水仙說完這些話,便作出一副心疼秦憐的模樣,眼淚再次流了下來。

  秦憐瞧這母女倆一唱一和、假意關心,不禁怒火中燒,忍著掐死她們兩個衝動,喝道;「給誰哭喪呢!」

  「死了爹就滾回你劉家哭去,誰在此處擾了我母親清淨,我便殺了誰!」

  秦水仙聞言,擺出楚楚可憐的模樣,淚眼婆娑,仿佛任何人都對她施以了極大的虐待。

  「姐姐怎能對妹妹和姨娘這般惡語相向?」

  「妹妹知曉自身乃是庶出,比不得姐姐身份尊貴,可到底都是爹爹的骨肉,姐姐說要殺了我,我實在寒心。」

  璇璣看到這一幕,恨不得衝上去狠狠地教訓秦水仙一頓,但卻被玲瓏抬手制止。

  從劉氏母女進入梓蘭苑,玲瓏便在角落默默觀察秦憐的一舉一動。

  眼見情勢不對,玲瓏拎起那對假仁假義的母女倆徑直丟到屋外,屋內登時恢復安靜,只剩下秦憐冷冷的喘息聲。

  玲瓏對守在院子裡的婆子們吩咐道:「劉氏和四小姐頂撞了二姑娘,要在院子裡跪夠一個時辰才能回去,你們可要把人看好了。」

  劉氏臉色煞白,不甘心地張開嘴就要大聲嚷叫。

  但還未出聲,玲瓏已然輕巧敏捷的彎下腰,伸出纖細的食指抵在劉氏的唇上。

  兩張臉幾乎貼得極近,玲瓏的眼中透出一股深沉的威嚴,「噓。」

  「姨娘可要噤聲啊,我家姑娘已經生氣了。」

  「夫人昏迷不醒,姨娘若是惹惱了我家姑娘,可沒人救得了你。」

  .

  「何時學會多管閒事了。」秦憐嘟囔道,語氣帶著不快,眼神透露出她的不悅。

  玲瓏卻不作言語,臉上沒有明顯變化,保持著一貫的平和與冷靜。

  實非玲瓏學會了多管閒事,只不過是為避免更大的麻煩,玲瓏怕秦憐一時衝動真的對那娘倆出手。

  她不想秦憐再次被親生父親挑刺問責,那種被質問和懷疑的痛苦,她不願秦憐再經歷。

  門外傳來輕輕的敲門聲,將屋裡的冷清打破,丫鬟的聲音透過門縫傳進來,打破了那份壓抑。

  「姑娘,有人自稱是琉璃的師父前來拜訪。」

  琉璃身後跟著一名中年男子邁入梓蘭苑中年男子,只見來人溫文爾雅,但眼中透露出的智慧光芒,分明昭示著他的非凡。

  秦憐立於堂前,雙手環胸,「鬼醫聖手好大的架子,琉璃三顧茅廬才將你請過來。」

  鬼醫聖手拂袖走近,微微一笑,道:「老朽前些時日忙碌於天白山,為你尋一味珍稀藥材,延誤了時日。」

  「況且,琉璃醫術已是和熙盛世數一數二,本以為無甚急事。聞琉璃急傳訊息,說問題棘手,老朽也是一刻不停奔波而來,途中靈獸都已累垮幾頭。」

  談話間,鬼醫聖手移步至床榻前,沉吟片刻,目光投注在床上昏睡不醒的婦人臉上,眉頭逐漸皺成深深的溝壑,顯現出凝重之色。

  秦憐見狀愈加不安,語氣急切:「很嚴重嗎?」

  鬼醫聖手擺手示意她稍安勿躁,隨後將手放在楚氏的頭部,開始注入靈力。

  此過程費時多半個時辰,從楚氏的腦戶穴中,一根銀針顯現在眾人面前。

  秦憐盯著這根銀針,臉色驟然冰冷,陰沉的可怕。

  鬼醫聖手氣息微喘,接過琉璃遞過來的熱茶,急促地灌入口中,頓覺生氣稍復,緩聲道:「夫人昏迷不醒,非由於任何腦部重創,而是有人蓄意為之。」

  「那人不僅醫術精湛,更是一位極為高明的結印師。此人以結印之術將銀針暗藏,形成精密譎詭之結構,即便琉璃醫術如何高超,唯無結印技藝,亦無法察覺其中玄機。」

  「當年老朽苦口婆心勸你學醫,你死活不肯,現下遭人算計知道醫術好了吧。」

  如今的和熙盛世,會結印術之人少之又少,諸侯國會此術的人均記錄在冊。

  但,在諸國之外便不好說了。

  江湖詭譎,各種傳聞四起,若不精通醫術,哪裡能防住那些暗藏的殺機和詭計?

  秦憐不由得心中一緊,敢把手伸到楚氏身邊並有機會下手之人,秦憐已經猜到了。

  真是一盤大棋啊,棋盤上各方勢力暗流涌動,每一枚棋子都殺意暗藏。

  鬼醫聖手還在滔滔不絕地數落秦憐當初拒絕他學醫是個多麼嚴重的錯誤決定,無休無止的嘮叨聽得秦憐耳朵發麻。

  秦憐不耐煩的一拍桌子,「見你一次念叨一次,耳朵都要起繭子了,不是把琉璃給你當徒弟了嗎?」

  鬼醫聖手摸了摸鼻子,指著秦憐道:「你這話就不對了。哪有老師嫌徒弟多的,你若能拜在我門......」

  「看完病就走,再囉嗦我即刻讓瓔珞去蓬萊請婆婆抓你。」

  鬼醫聖手的話尚未說完,便被秦憐打斷。

  鬼醫聖手打了個寒噤,的確不敢再多說話了。

  他似忽然想起了什麼,從小箱子裡拿出一個精緻的紅木盒子遞給秦憐,「裡面是天山靈蠶,能讓你修煉不那麼痛苦。」

  「若想根治你的舊傷,還是得找到當初吸取你修為的那顆珠子。」

  秦憐接過盒子,眸光幽深。

  鬼醫聖手又看向床榻上昏迷的女人,拍了拍秦憐的肩膀,叮嚀道:「你母親有心氣鬱結之症,多陪陪她吧,有時候,多年積壓的委屈是會逼死人的。」

  秦憐望著母親臉上的憔悴,心中如刀割般難受,她握緊手中的盒子,多日的愁容終於在此刻展露笑顏,心中的感激無以言表。

  秦憐朝鬼醫聖手的背影喊道:「多謝了!」

  鬼醫聖手頭也不回的高舉手臂晃了晃,仿佛就是那江湖中醫術無雙的傳說。

  鬼醫聖手走後不久,楚氏慢慢轉醒,眼神漸漸恢復清明。

  她的視線立即捕捉到守在自己床邊的秦憐,拉起秦憐的手。

  秦憐感受到母親手指的輕觸,心中泛起一陣酸楚。

  她轉過身,眼裡蓄滿淚水,面上卻帶著微笑。

  看到楚氏笑意盈盈地望著她,不等楚氏坐起,便迫不及待地撲進楚氏懷裡,聲音微顫卻帶著嬌嗔:「阿娘您總算醒了!白王氏推您,您就不知躲一躲?」

  楚氏心底泛起疼惜,溫柔地用手為秦憐理了理額間的碎發,低聲說道:「娘沒想到白王氏會對我動手,娘只是想著,我的小憐兒是不是又欺負人家了。」

  秦憐揉了揉朦朧的眼,見楚氏神色有些疲憊,「阿娘,您還是多歇歇吧,瞧您神色憔悴,肯定是還沒恢復好。」

  楚氏點了點頭,看秦憐的眼中滿是憐愛,「小憐向來孝順,在這守了許久吧?快回去歇一會。」

  「累壞了我的女兒,我會心疼的。

  .

  夕陽最後一抹餘暉漸漸隱去,秦憐抬頭看了看逐漸昏沉的天色,眉眼染上幾分若有所思的神情。

  「明日回趟蓮台。」

  玲瓏聽到吩咐後,便立刻下去準備,玲瓏動作很快,時間不長便準備妥當。

  五人圍坐在院子裡,靜待月上樹梢。

  璇璣輕咳一聲,難掩心中不安,小心翼翼地問:「爺,您說這次夫人被人暗算,幕後黑手會是誰呢?」

  琉璃坐在不遠處嗤笑一聲,不客氣地翻了個白眼,用手指戳了戳璇璣的腦袋,「除了太后那老娑婆,還能有誰。」

  秦憐聽罷眉宇微揚,眼中的意味深長無法忽視,一種欣慰之感油然而生,傻閨女終於長大了,她心中感慨道。

  秦憐緩和著語調問琉璃:「為何覺得是太后?」

  琉璃跑到秦憐身邊坐下,回復的言詞簡潔有力:「除了皇帝就是太后,其次是劉氏。」

  「劉氏不過一個姨娘,哪裡來的本事認識會結印術的人,更別說是一個結印、醫術皆精湛之人。」

  「那狗皇帝目前一心與您交好,巴結還來不及,自不會做出傷害夫人這等愚蠢的行徑。」

  琉璃言辭間透露憤憤不平,接著道:「太后向來覺得國公府功高震主,一直看不上您。咱們整治了那老九不說,昨日您又公然打了她的臉。就她那目光短淺的深宮婦人,肯定會報復回來。」

  聽到琉璃的分析,秦憐無奈扶額,心中暗自嘆息:果然,她就不該對這傻閨女抱有過多期望,除了醫術,真的一無是處。

  見秦憐扶額,琉璃懵懵地撓了撓腦袋,不知所措。

  「夫人脾氣溫和,從不與人結怨,若不是太后,琉璃實在想不出還有何人。」

  「是那老娑婆不錯,但她背後還有其他人在推波助瀾。至於是誰,想必你家憐爺心中已經有數了。」

  熟悉的嗓音突兀地從牆頭傳來,低沉而帶著一絲戲謔。

  院子裡的氣氛頓時緊張起來,玲瓏等四人面面相覷,不知該不該戒備。

  月光灑下,牆頭的影子逐漸變得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