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平鴿(3)

  顧衍之走後,陸青時一個人跪在沙地里找了很久,她的手白天被廢墟里的鋼筋鐵絲劃破了皮,又因為徒手爬繩的緣故掌心裡都是血泡,一寸寸摸過粗糙的沙礫,皮開肉綻。

  她在樓下找了無數個來回,就算是這樣,一直到月上中天也沒有找到,最後被趕來的衛兵架出了廠區扔在大門口。

  她從來沒有覺得這麼無助過,陌生的國家陌生的城鎮,語言不通,夜半戰地里的小鎮荒無人煙,遠處隱約傳來槍聲以及嘹亮的狗吠。

  有無家可歸的流浪狗拖長了哈喇子虎視眈眈看著她,也有可能是沙漠中的某種野生動物。

  陸青時抱緊了自己,蜷縮在牆根下,夜晚氣溫驟降至零度以下,她被寒風吹得瑟瑟發抖,意識逐漸模糊不清起來。

  直到槍聲平息,遠方車燈亮起,顧衍之開著吉普停在廠區門口,后座上跳下來幾個士兵。

  「山鷹,那個女人還沒走」。

  她往過去一瞥,女人棲身在黑暗裡,靠在牆根下,頭埋在頸窩裡,似是睡著了般安靜。

  她強迫自己挪回視線:「醫療兵呢?先給禿鷲看看」。

  廠區門口的鐵柵欄被推開,幾個穿著沙漠迷彩軍裝袖子上套著紅十字的士兵跑了出來。

  他們把人從后座上挪了下來,受傷的是一個美國大兵,隊裡的突擊手,這支精銳的小隊由各國退役特種兵組成,每一個都是不可多得的戰力。

  醫療兵摸了一下他的頸動脈搏動,又剪開了軍裝,子彈深深嵌進了胸骨里,十分棘手,血正源源不斷地湧出來。

  「Sir,子彈的位置不太妙,可能已經損傷了心肌,我們……」

  陸青時聽見動靜,從黑暗裡站起來:「我試試」。

  她走過去也沒看顧衍之只是蹲了下來察看著傷口:「我是外科醫生」。

  其他人的目光唰地一下投向了顧衍之,軍官抿緊了唇角:「抬進去吧」。

  「我需要一間乾淨、空曠、通風的房子做手術室,另外幫我準備縫合包,彎盤,紗布,止血鉗……有生理鹽水嗎?」

  顧衍之踹開作戰會議室的大門,桌上的東西掃到地下,醫療兵把無紡布鋪了上去,拎在手裡的醫療箱遞給了她。

  陸青時打開草草翻找著,物資匱乏,沒有血漿,硬著頭皮做吧。

  器械在寬闊的桌面上一一擺開,架起的酒精爐用鋁盆燒著開水用來消毒。

  陸青時把手放在了清水裡,血跡混合著泥沙滲出來,兩隻手交叉搓著指縫裡的泥垢。

  顧衍之的目光看過來,醫生似乎有些窘迫,勉強笑了一下。

  「無關人員請出去吧,留下醫療兵做助手」。

  顧衍之帶頭邁了出去,一屋子士兵瞬間走得乾乾淨淨,只留下兩個醫療兵和她一起做手術。

  陸青時鬆了一口氣,把手洗乾淨,迅速擦乾,套上手套。

  「來吧,我們開始」。

  一盆盆血水從屋裡端了出來,顧衍之倚在門外手裡把玩著一個打火機,是刺兒頭送她的那一個。

  清俊的女軍官只穿了迷彩短袖,頭髮上還掛著汗珠,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什麼。

  有人從她身前過,她手裡的打火機不翼而飛,火光一閃,M國士兵嘴裡的煙青煙裊裊。

  她想也未想,一拳砸了過去,兩個人扭打在一起,顧衍之把人摁在地上,劈手奪走她嘴裡的煙,作戰靴踩在地上碾得粉碎。

  她今天的怒火簡直要突破天際了。

  沙鷹翻了個白眼,從地上站起來,同樣是女軍人,沙鷹是M國本土人,戰爭開始的時候她才剛剛十九歲,國防大學大二學生。

  頭髮留得比顧衍之還短,看上去跟男人沒什麼區別。

  「Sir,真的不來一口?從那幫納粹身上摸出來的,正兒八經的美國貨」。

  沙鷹又從褲兜里摸出煙盒,還沒拉開,顧衍之冷冷的目光看過去。

  「我勸你收好,不想斷手的話」。

  沙鷹嘖嘖稱奇,她年少氣盛,這支隊伍又背景特殊,從顧衍之來的第一天起她就覺得這是M國的土地憑什麼要讓一個黃種人來指手畫腳。

  軍隊裡即使軍銜等級森嚴,但還是要靠實力說話,她向顧衍之發起了挑戰,沒想到短短的三個回合就被人打趴下了。

  她本可以捏碎她的喉嚨,卻在最後關頭向她伸出了手:「士兵,中國人不是東亞病夫,我來這裡是為了打恐怖分子,而不是向自己人出手」。

  從那之後沙鷹心服口服,但到底年少氣盛,還是三不打時挑挑刺兒。

  「嘖,昨天不還從蒼鷹那裡拿了兩包雪茄」。

  他們以鷹為代號,蒼鷹專管後勤。

  今天心情不佳,顧衍之懶得理她,出手也只是因為她聞不得煙味這個念頭在腦海里一閃而過。

  沙鷹隔著門縫看過去,醫生戴著口罩也依舊能看出幾分美貌。

  陸青時正把子彈從胸骨里夾了出來放進彎盤裡:「準備縫合吧」。

  「讓我猜猜,情人?小三?姘頭?」

  顧衍之拳頭捏得咯嘣作響,壓低了聲音咬牙切齒:「你他媽再侮辱她一句試試看」。

  沙鷹聳聳肩,從善如流閉了嘴,走之前還拍了拍她的肩:「Sir,老實說,你挑人的眼光比挑煙好」。

  「不過,要是我,我可捨不得讓美女一個人蹲在沙漠裡等我大半宿,說不定哪天我們就會中彈身亡,就像禿鷲一樣,不過在那之前,我一定要狠狠地zuo...愛」。

  暗夜裡,戰地宿舍男女混住,也有一些人趁夜溜出去,或者帶人回來,只要作戰勇猛,這裡不需要秩序。

  身心俱疲的士兵也需要溫柔鄉來撫慰,只要你情我願,顧衍之向來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她深刻明白,這裡不是中國,沒必要拿那些條條框框來束縛。

  這裡是自由、開放、熱情、也混亂的中東。

  鐵皮子房隔音不好,沙鷹剛走沒一會兒,隔壁房間裡就傳出了惹人遐思的聲音。

  顧衍之本該是習慣的,但今夜不知為何,自從她出現的那一刻,她的心就亂了,以至於聽到那些聲音,會不自覺帶上她的臉。

  陸青時從手術室出來,一眼就看見了她站在走廊里,幾個月不見,她愈發挺拔了些。

  穿著迷彩短袖,皮帶把褲腰扎得緊緊的,手插在褲兜里,手臂肌肉線條緊實,腿長且結實有力,不是那種大塊頭,就是看著流暢又吸引眼球,多餘的褲腿束在作戰靴里,看起來瀟灑又利落。

  短髮也比以前精神了些,垂著頭不知道在想什麼,也許是盯著她看的時間太久,那人回過神來。

  陸青時低下頭,要出去就只有這麼一條路,她攥緊了背包帶子走過去。

  「手術成功,我走了」。

  顧衍之從牆上直起身:「全城戒嚴,你能去哪?」

  他們剛剛出去也是因為從線人那裡得到情報,有一小股極端組織滲透想要在鎮裡實施無差別人肉炸/彈襲擊。

  他們及時搗鼓了對方的窩點,繳獲了大量物資彈藥,一名隊員負傷,兩名恐怖分子逃逸,正在設卡攔截,全城搜捕。

  這個時候出去會被當成間諜抓起來。

  陸青時抿緊了下唇,盯著她的後腦勺亦步亦趨,看著她推開鐵門:「你睡這兒吧,我去樓下睡」。

  這是個監獄改造的廠區後來又被他們當成了營地,房間都是分割出來的,一間房裡幾個鐵架子床或者大通鋪,樓下都是男女混宿,還有雜物間,彈藥庫什麼的。

  陸青時急了:「你不會要和那些男人睡在一起吧?」

  顧衍之能聽見的聲音她又不是聾子。

  對方的目光看過來,難得帶了一絲戲謔:「行軍打仗就是這樣啊」。

  陸青時臉上發燒,扯了一床被子鋪在地上:「我打地鋪,你睡床吧」。

  顧衍之把被子撿起來扔給她,自己從床底下拖出一個行軍包袱,掏出迷彩布,唰地一下展開往地上合衣一躺,包袱就拿來做枕頭。

  陸青時躺在她的床上,被窩乾燥溫暖,枕頭上有淡淡的煙味,不難聞,更像是某種味道略重的薄荷。

  她很喜歡,但……

  脖子底下總被什麼東西咯得慌,她伸手一摸,頓時心驚肉跳:「顧衍之……」。

  聲音都在抖,她本也沒睡著,聽見這聲音更是心浮氣躁的。

  「怎麼了?」

  看她想躺又不敢躺的樣子,她恍然大悟,伸手從她脖子底下把冰冷的物件拿了出來,手背從她的皮膚上一擦而過。

  柔軟、細膩、溫熱,是女人的溫度。

  還是她曾經的女人。

  軍官抿緊下唇,把槍塞進褲兜里,順便翻身起來,去拉牆邊的掛繩,那裡連著電燈。

  「你就這樣枕著武器睡覺嗎?」

  同處一室,隔壁還有人嗯……

  誰都不說話又毫無睡意也太尷尬了。

  陸青時主動找話題。

  顧衍之輕輕拉了一下繩子,她的臉陷入黑暗裡。

  退役之後和她一起過了一段很是安逸的日子,她恍惚要忘了自己是個軍人,來之前指導員把她扔到了邊境上進行了一個月的特訓,從那個時候開始,深埋骨子裡的東西在一點點甦醒。

  「嗯」她輕輕應了一聲,復又躺下。

  陸青時見她不搭理自己,也作罷,轉過身去的時候分明紅了眼眶。

  顧衍之看見了也當沒看見,她閉上眼,調整呼吸。

  過了會兒,隔壁的動靜停了。

  躺在地上的人悄悄鬆了一口氣。

  躺在床上的人卻窸窸窣窣起來。

  好久沒洗澡了,她實在是很不舒服,感覺身上都餿了,尤其是躺在她的床上,心裡更是有一種莫名的羞恥感。

  連一個久經沙場的人都比她乾淨。

  她想到他們這裡有盥洗室。

  陸青時坐了起來,輕輕掀開被子下床,躺在地上的人閉著雙眼,呼吸平穩,似是睡著了。

  她舒一口氣,打算越過她。

  顧衍之睜眼:「你幹嘛?」。

  陸青時攥緊了自己的衣擺:「呃……想洗個澡」

  月光從窗戶照進來,女人臉有點紅,局促不安的樣子。

  無國界醫院不像他們經常從恐怖分子那裡繳獲物資,全靠人道主義組織捐贈,想也是髒亂差。

  顧衍之又閉上眼:「沒熱水」。

  「沒關係,我就想洗個頭就好了」。

  「燈在牆上」。

  「好,謝謝」。

  陸青時拉開門,旁邊就是盥洗室,不到三步遠,牆上墜著一條油膩的尼龍繩,她拉下,昏黃的電燈亮了起來,蚊蟲圍過來。

  她環視四周,一排水龍頭上連著長長的管子,擰開甘冽的清水流了出來,水花打在手心上有點涼,但不算小,而且源源不斷。

  醫生微微彎起了唇角。

  很安靜,只有蟲鳴聲。

  她放下心來,脫了短袖,又把牛仔褲褪下來,手勾到後面去解餒衣的搭扣。

  「毛……」顧衍之門推到一半,縮回去,只把胳膊伸進來遞給她毛巾。

  陸青時像一隻受驚的小兔子一樣,手裡拿著的塑料水管驟然一松,水花濺了滿身。

  ……

  她挨過去,從她手裡拿走毛巾:「那個……」。

  顧衍之有些不耐煩了:「什麼事?」。

  「有肥皂嗎?」。

  對面人的呼吸似乎沉寂了三秒,不知道為什麼,她覺得她有些怒氣沖沖的。

  「等著!」。

  她就抱著胳膊在門邊等。

  一塊小小的肥皂塞進了她的掌心裡,肥皂濕滑,指尖相觸,柔軟細膩的感覺像極了某個地方。

  顧衍之收回手,摸到了自己褲兜里用來防身的武器,冰冷的觸感讓人稍稍清醒了些。

  她本想回房,但看著漆黑的走廊,以及從裡面傳來的嘩嘩聲,終究是心浮氣躁了。

  她從另一側兜里摸出被揉碎的香菸,展開,走得稍遠了一些,站在上風口點火。

  火光一閃而過,映得她琥珀色的眸子愈發幽深。

  有幾個喝得爛醉的士兵摟著姑娘走過,顧衍之用阿拉伯語讓他們滾。

  直到盥洗室里水聲漸小,到逐漸歸於寂靜,窸窸窣窣的聲音響起來。

  顧衍之在她出來之前回了房間。

  陸青時推門而入,有些忐忑,但看她還維持著剛剛的姿勢,遂放下心來。

  房間狹小,還沒國內房子洗手間的一半大,她要上床必須經過她。

  陸青時放緩了步子,走路姿勢有些彆扭,她的體恤略寬大,平時都是扎在短褲里,但短褲剛剛也洗了,

  她放了下來剛剛夠遮住屁股,就這麼一步一挪,打算悄無聲息地繞過她。

  不知道為什麼,再次相見,也許是愧疚吧,對她始終不夠從容,而她的態度更讓她忐忑不安。

  即使顧衍之說了很多絕情的話,還把戒指也扔了,但她也還是喜歡她。

  想到那枚消失在沙地里的戒指,陸青時又是一陣心酸。

  想著事情腳下不穩,絆到了她的包袱,陸青時還沒來得及驚呼,身體失去平衡,前面是堅硬的鐵架子床。

  她下意識用手撐,卻抓到了一頭毛絨絨的短髮,顧衍之坐起來,她的唇擦過她的耳根,跌進她懷裡。

  衣物單薄,她的發梢還殘留著皂角的香氣,不用香水之後,女人本身的體香便愈發沁人心脾,就像是暗夜幽蘭一樣,輕易便勾住了她的呼吸。

  胸前有柔軟的東西貼著,顧衍之口乾舌燥。

  她已經有很久很久,很久沒有碰過她了。

  別說碰,從邊境到中東連個像樣的,能看的女人都沒有。

  是人就有弱點,她也並不例外。

  可對於陸青時來說,這樣靜謐的時光是難得的。

  她也有很久沒有抱過她了,沒有感受過愛人的體溫。

  她的肩膀很寬闊,趴上去很舒服。

  腰圍纖細又緊shi。

  陸青時順從心意圈緊了胳膊,顧衍之沒有反應,她便大膽了一些,在她耳邊喚她名字,想要親親她。

  「顧……」。

  她不是不知道她哪裡min感。

  一股無名火從心頭而起。

  她主動招惹她的。

  下一刻就被人報(不是錯字我也不想)到了床上,動作絕對算不上輕柔,甚至有些謝奮的意味在。

  她被摔得七葷八素,衣服在拉扯中皺了起來,露出平坦的小腹,月光透過窗欞的縫隙灑進來。

  顧衍之眼裡只有一個顏色:白。

  她絕對是她在沙漠裡見過最白的女人,露在外面的地方或許深了些,但……

  她咽了咽口水,目光往下一瞥,筆直修長的雙腿下……

  一股熱血直衝上頭頂。

  她眼裡的光再明顯不過了。

  她想要她。

  這個人即使嘴上說著不愛她了,讓她滾遠點,身體反應怎麼騙得了人呢。

  就像從前一樣,在這些事上她始終是笨拙的。

  陸青時伸手拉住她胸前的衣襟,把人拉下來,顧衍之沒有拒絕,她以為她也是想要的,卻不知道那個人想要的遠不止於此。

  ————完整看作話。

  (以下選填)

  「顧隊長」傅磊穿著病號服,在江靜的攙扶下在走廊上找到了她。

  顧衍之看了一眼兩個人,眼神沒什麼波動,平靜地挪開了視線。

  「靜靜」傅磊回頭,江靜遞給他一張卡,他走近兩步,把卡塞進她手裡。

  「抱歉,我沒能替她做什麼,我想你們也正是用錢的時候,一點心意還請收下」。

  一張金卡,想來也是價值不菲,他說的對,青時躺在ICU里一天花費少說也是上萬,況且這本來就是她該得的,顧衍之沒推辭也沒道謝,只是簡單點了點頭,就與他們擦肩而過。

  事到如今她已不想再去怨誰,她唯一的願望就是希望青時能早點醒過來,哪怕只是一眼,看看她就好。

  —————

  她不會給她任何主動權。

  她越是喊她名字,她越瘋狂,她不出聲也不行,逼著她開口,她不求她也不行,她想聽。

  她肯求她,她要得更狠。

  陸青時精疲力盡。

  眼淚已經把枕頭濡濕了一大片。

  顧衍之放開她,終於覺得好些,這場漫長的對峙也耗空了她的精力。

  也讓長久以來積壓在心裡的陰鬱稍稍疏散了一些。

  但也僅此而已。

  沒有纏綿悱惻的情話。

  沒有親昵溫柔的擁抱。

  甚至連一句對白都沒有。

  她從她身上下來,扔給她紙巾,坐回到地上,不經意之間瞥見她的眼神。

  通紅的眼圈,要哭不哭地咬著唇,臉色還是潮紅的,汗濕的發緊緊貼在額上,脖子上掛著她送她的子彈殼項鍊。

  洗澡的時候也沒有摘。

  她看她的時候她也在看她。

  目光相接,她忽然滾出兩行熱淚,看不見的時候還好,看見了她心痛到窒息。

  熱情冷卻下來,她遍體發寒。

  只是簡單的眼神碰撞,陸青時飛快挪開了視線,眼神不知道盯著哪處,茫然而失去了焦點。

  她下意識伸手,想要替她撥開汗濕的額發。

  躺在床上的人猶如受驚的小兔子一樣,往後一縮,她的手落了空。

  她在害怕。

  面對她從容鎮定的人開始害怕了。

  這就是她想要的嗎?

  顧衍之不知道,只覺得鼻酸難明,眼眶發燙。

  她躺了下去,再不看她。

  陸青時翻了個身,鐵架子床咯吱作響。

  次日起來,屋裡空無一人。

  地鋪連同行軍包袱都不見了。

  她洗好的內衣內褲被人平整地晾在了椅子上。

  沙漠裡乾燥。

  她伸手一摸,已經干透了。

  紅著臉穿好,陸青時起身,桌上放了一瓶礦泉水和用油紙包著的饢餅。

  風從洞開的窗戶吹進來,空氣里有了一絲熱意,她看了一下表已是日上三竿了。

  一天一夜沒回去,昨夜城中還騷亂了,也不知道無國界醫院那邊怎麼樣了?

  赤井涼應該是很擔心的。

  她不再耽擱,跑到隔壁草草洗了把臉,漱口,把礦泉水塞進包里,饢餅拿在手裡邊走邊吃。

  夜晚的軍營和白天簡直天差地別,見識過昨夜的荒誕,她本以為白天也是漫不經心的。

  誰知剛走沒幾步,迎面碰上巡邏的哨兵,全副武裝,臉色肅殺。

  她心裡一緊,都準備應對盤問了。

  誰知對方目不斜視走了過去。

  顧衍之該是打過招呼的。

  她放鬆下來,順著樓梯下樓,軍械庫前一小隊士兵駐守,個個人高馬大,鼓起的肌肉撐起了迷彩服。

  看見她從顧衍之的房間出來也沒人盤問,還是昨天帶路的那個白人男孩過來帶她出去。

  看來他們這裡晚上出去或者帶人回來已經是司空見慣了,那顧衍之呢,她有沒有……

  她腦子裡亂七八糟的,趕緊打消了這個念頭。

  沙鷹正在帶著一小隊列兵訓練,看見她從廠區里出來,跟副官打了個響指走過去。

  「Sir……」白人男孩開口,沙鷹止住了他的話頭:「你去訓練吧寶貝」。

  「Yes,sir」他敬了一個禮,跑進隊列里。

  陸青時端詳著她,她也在打量著她。

  這種柔若無骨的女人究竟哪裡好了?

  她一隻手就能把她的脖子捏碎。

  沙鷹有些手癢:「她在床上很勇猛吧」。

  陸青時氣得臉色通紅,在國內養尊處優慣了,誰敢這麼跟她說話。

  來中東有段日子,接觸的也都是醫生患者和斯文有禮的政府軍軍官,哪裡跟這種兵痞打過交道。

  昨晚天黑,她沒認出她來,這才發現她就是攔下她的那個軍官。

  再仔細一端詳,醫生還會連男女都看不出來?

  陸青時氣得肺疼,控制好面部表情,涼涼笑了:「是挺勇猛,不過她喜歡溫柔的女人」。

  「那你又怎麼知道,勇猛的女人不想被更勇猛的人征服呢,不過,偶爾換換口味也不錯」。

  她眨眨眼睛,M國人天生高鼻樑,大眼睛,輪廓鮮明,即使眼前的這個女人留了寸頭,但身材凹凸有致,也不失為一個有魅力的女人。

  醫生咬緊了下唇,眼角有點紅,沙鷹看在眼裡,愈發得意,微微俯身,趴在她耳邊吐氣。

  「你知道的,戰地沒有什麼娛樂活動,我真的不介意的,歡迎常來,我們還可以一起玩」。

  玩你媽個大頭鬼!

  她在心裡瘋狂吐槽,卻退後一步,平靜地看著她:「女士,您最好祈禱您在任務中不要受傷,方圓五里,只有我們一家無國界醫院」。

  是威脅還是恐嚇?

  有意思。

  她還沒來得及玩味太久,倔強的東方女人已轉身離去。

  白人男孩跟上來,心有戚戚:「Sir,您就不怕山鷹回來……」

  沙鷹白他一眼:「她去總部了,沒個十天半個月回不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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