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磨刀兵

  第157章 磨刀兵

  當布爾維爾夫被拖去他無比熟悉的西邊冰菜窖時,那兩名他找來的護衛已經被十戶長們指揮著吊上了旗杆。

  月光下,讓娜站在原地,靜靜地看著霍恩。

  霍恩則掛著微笑,大闊步地朝她走來,直到兩人之間只有一尺左右的距離,才停下腳步。

  「你怎麼遲到了?」

  讓娜的聲音里少見地帶了幾分委屈的哭腔。

  「路上有點事耽擱了。」霍恩摸了摸讓娜的腦袋,「順帶我還得狡辯一下嗷,我不喊你妹妹,只是因為你在我眼裡,我不把你看作妹妹,你就是我的讓娜。」

  低下頭,讓娜不讓霍恩看到自己的臉:「唔……」

  霍恩直接伸手,將讓娜抱到懷裡,在她的額頭親了一口:「這些事等會兒再聊,把你的戰旗拿出來,我需要你幫我一個忙。」

  大約十分鐘後,讓娜與茜茜帶著兩個旅的黑帽軍離開了營地,向著夜色下的村莊進發。

  …………

  在貞德堡附近,有一種特殊形式的村莊,叫做流民村。

  這些村民並不在貞德堡的正式戶籍上,卻在納稅戶籍上。

  他們是公爵和領地貴族們的莊園佃農,每到農閒季節,他們還是得外出流動,去各地當勞工做小生意。

  在這天晚上,布萊克耐特村的村民們意外地不在床上安眠,而是聚集到了村子廣場的中央。

  他們壓低嗓門不安地竊竊私語,望著這些全副武裝的精悍士兵。

  其中一對流民夫婦正站在最前面,侷促地搓著衣角,他們仍舊不敢相信之前讓娜所說的話。

  公爵把他們的兒子做成了葡萄酒,這太荒謬了。

  可讓娜卻管不了他們的想法,騎在馬上,確認了兩人身份無誤後,她便朝著茜茜點點頭。

  「你們不是要證據嗎?聽好了。」

  茜茜打開手中信件,大聲地朗讀起來。

  「帕帕,阿母,我在修道院很好,瞎子叔叔說讓我說兩件咱們都知道的事情,防止伱們懷疑……」

  「……我們要在這洗淨罪孽,才能來見你們……」

  「……帕帕,我在這學會了寫字,瞎子叔叔是得病瞎了的,他叫我們寫字,我現在能看懂書了……」

  「……總的來說,這裡不錯,我很快就能回來……」

  當茜茜將信件的內容朗誦完畢,農婦早已暈倒在了地上,她的丈夫則呆呆站立著。

  可漸漸地他渾身顫抖起來,仿佛有人在抓著他的腦袋搖晃。

  突然,他原地跳起,轉過身,衝到了人群的邊緣,一拳打在了村中巡遊教士的臉上,將他打得仰面翻倒。

  直接騎在那教士的肚子上,粗壯的手臂肌肉鼓起,死死掐住了教士的脖子。

  「畜生!你們這群該死的畜生!」

  丈夫兩眼通紅,面色猙獰得簡直如同魔鬼附體。

  「快攔住他!」

  「安德克家的,不能打教士,會下火獄的。」

  「放開我,他們才該下火獄!」

  「你別衝動,這不一定是真的。」

  「好了。」讓娜上前,用長長的戰旗攔住了他,「你還算幸運的,還有遺物。」

  那丈夫立刻鬆開了手,連滾帶爬的湊到了讓娜的面前,祈求般地望著讓娜。

  讓娜不忍地扭過頭,從包里取出一個眼罩。

  看到這個眼罩,丈夫又一次顫抖起來,他再也控制不住了,他將那眼罩搶在手裡,捂著臉上,跪在泥地中大哭起來。

  他的大兒子被蜜蜂叮瞎了右眼,這眼罩是妻子親手縫製的,他太熟悉了。

  這件事情,這些村民們都知道。

  對外貌描述一致,時間一致,信件能說出準確的事件,甚至還有遺物。

  村民們開始顫抖起來,他們這些年被綠衣魔笛手掠走的親人朋友可不止一個兩個。

  不少村民開始眼巴巴地湊到讓娜身邊,既期盼讓娜能拿出和他們親友相關的信件,又害怕讓娜真的能拿出來。

  望著圍上來的人群,讓娜深吸了一口氣,大聲說道:「這些信件,我沒有帶全,剩下的,都在流民新營。

  我來通知你們,就是因為公爵其實早就和教會勾結起來了,幫助他們販賣藍血葡萄酒。

  你們這些流民僱傭農,四處流動,你們的親友就是他最好的目標。

  我知道你們可能不信,如果你們搞清楚的話,要麼,跟著我走,要麼就去我們流民新營吧。」

  就在村民議論紛紛的時候,拿著兒子眼罩的村民走到了讓娜的面前。

  「聖女大人,有什麼是我能做的嗎?」

  他咬著牙,聲音仿佛不是從喉嚨,而是從火獄中冒出來的一樣。

  …………

  科文斯克爾流民村。

  在那名來自布萊克耐特村的村民來過之後,整個村莊都亮起了火把的光。

  其中一間位於村頭的草房內,農夫正急匆匆地脫去睡衣,換上白天出行的正經衣服。

  「你也要去嗎?咱們家裡就你一個青壯,算了吧。」農婦堵在門前說道。

  「這事,這事兒不能算了。」渾身顫抖著,農夫咬著牙說道,「日山羊的公爵,那是我的親妹妹,她才八歲,他們怎麼敢這麼做。」

  「你別去,這件事你不是都認了嗎?」農婦哀求地抓住了農夫的手臂。

  「誰認了?誰認了!該死的,我從來沒認過!我只是沒辦法。」掰開妻子的手指,農夫將手中的帽子狠狠砸在地上,「我只是沒辦法!我就是沒辦法啊!」

  「你妹妹已經蒙主召喚了,你去也不能復活她啊。」

  「要是我不去,你不怕咱們的小密絲小威爾哪天被綠衣魔笛手引走嗎?那公爵引來敕令連,他們可是屠了小池城,到時候我們的小密斯小威爾也會變成葡萄酒。」

  農婦張大了嘴巴,她看看躺在稻草床上睡得正香的兒女,忽然鬆開了手。

  「你先等等。」

  她走到灶台後頭,摸出了一把黑糊糊的短劍。

  「這是我父親的劍。」哽咽著,農婦把短劍遞給了農夫,「別死了,你要是死了,我就帶著他們改嫁。」

  用衣袖擦去了臉上的涕淚,把短劍插在腰帶上,扛起了家中唯一的金屬草叉,農夫推開家門,朝著黑夜中奔去。

  …………

  穆斯切帕里流民村。

  村莊的中央同樣聚集了一大批人,他們看著中間兩眼泛著紅絲的農夫,將信將疑。

  「你,你說的是真的嗎?」村長看著手中的信,聽著他的述說,恐懼地問道。

  「當然,我從不拿我的小科爾頓說謊!我最小最疼愛的兒子!」科爾頓的牙齒咬得咯吱直響,「該死的公爵背叛了咱們,他要把貞德堡的所有十五歲以下的兒童都製成藍血葡萄酒。」

  「可,可是這,太荒謬了,我不敢相信。」

  「這有什麼不敢相信的!」科爾頓低吼道,「你們說公爵要征戰爭稅是謠言,結果真的征了。

  你們說戰爭來臨糧價會暴漲是謠言,結果真的漲了。

  你們說老胡安諾院長的死是謠言,可那依舊是真的。你們敢說這個是謠言嗎?」

  「這只是書信,誰都能偽造。」

  「營地那邊有藍血孤兒的遺物,有切實的證據,不相信的,就自己去看,證據不會跑掉。」

  對村長失去了耐心,科爾頓直接推開他,朝著圍上來的村民大吼道:「想要看證據的,想知道那些被綠衣魔笛手引走的親友去哪兒的,就跟我來!」

  說完,科爾頓不管剩下的村民如何,徑直朝村子外走去。

  圍上來的村民在一陣沉默後,忽然走出了兩個人朝著科爾頓追去。

  「等等我。」

  接著便是陸陸續續地有人返回家中,點起火把,追著科爾頓或自行朝流民新營那裡跑去。

  …………

  月上中天,當讓娜從野外返回時,她的身後跟著一條火把的長龍。

  數千名青壯農夫,有男有女,扛著草叉,提著鐮刀和斧子,甚至只是拿了一根木棍,緊緊地跟在她的馬後。

  月色下,他們混亂地行走,時不時就有人踩到對方的腳,或不小心跌倒,可他們一聲不吭,爬起來就繼續跟著向前。

  他們大多數的臉龐都是麻木的,但借著月光,可以看到眼角有著淚痕,握著農具的手上爆滿了青筋。

  一步一步,踏在干硬的泥土地上,朝著燈火通明的營地走去。

  馬德蘭站在營地的哨塔上向周圍眺望,在整個貞德堡附近,一個接著一個,原野上的流民村被火把點亮。

  這還只是肉眼能看到的,在樹林後,在山坡後,村民順著河流,駕著小船,在水系發達的貞德堡,將逐漸失真的事實傳播開去。

  空氣中帶著松脂和木柴燃燒的氣味,冷冽的寒風似乎都要被地下涌動的怒火點燃。

  一根根火把不斷匯集,組成一條火把的長龍,朝著目的地行去。

  而他們的目的地,最終的地點,則是流民新營。

  流民營地門口,已經新搭起了一個一法尋高的木台,木台的中央是一個祭壇。

  一身呢絨聖衣的霍恩站在祭壇前,他面對著祭壇,望向西邊。

  那裡是貞德堡的方向。

  帝國曆1444年11月10日夜,距離貞德堡,還有最後3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