廚師的味覺喪失,並不會對廚藝造成毀滅性的影響,因為常年工作積累的經驗已經讓他們養成了肌肉記憶,味道的多寡厚薄可能沒法拿捏得很準,但火候的判斷還是沒什麼問題的。
味覺喪失造成的影響,是讓廚師失去自信,當一個廚師連自己鍋中菜的味道都無法判斷的時候,他就已經喪失燒菜的勇氣了。
廖傑就是如此,但他的勇氣和信心,已經隨著費南的這一聲「鮮」,重新找了回來。
他宛若新生!
「我來嘗嘗!」
歐兆豐已經迫不及待,趕忙探出湯匙,一邊招呼眾人,一邊在魚腹上?了一勺,送入口中。
「嗯!就是這個味道!」
歐兆豐有些激動:「我和師父學廚的時候,嘗過他燒的灌湯黃魚,就是這種!達到了極致的鮮甜!」
龍昆保閉著眼睛,細細品嘗,讓湯汁和魚肉充分和舌頭上每一個味蕾接觸,不忍吞咽,想要儘可能多的再占有這絕美的鮮甜一會兒。
「啊!」
趙港生被湯汁燙到,但卻不忍吐出,只好被燙得嗷嗷叫著呼氣,一邊讚嘆:「廖師傅,真的好好吃啊!」
嘉慧也猛點頭:「真可惜!這次比賽不比灌湯黃魚,不然廖師傅出馬,用這道菜就足夠贏那個黃榮了!」
龍昆保將湯汁吞下,睜開了眼睛,眼神複雜:「五年了,我終於嘗到了廖師傅做的灌湯黃魚,也算了了我一樁夙願。」
「阿南!你覺得怎麼樣?」
歐兆豐沖費南詢問。
費南從任務完成數量上收回了目光,笑著說:「我嘗到了大海。」
這道菜可以說聚集了幾乎所有海味的精華,達到了鮮味的極致。
拋去味道不說,單這一道菜所用到的各種食材,就得大幾萬,一口下去就是幾百,簡直和吃錢沒什麼兩樣。
但沒人會覺得這錢花得不值,花點錢就能品嘗到這樣的極致美味,已經是賺大了。
「什麼是廚藝?」
費南說著自己的理解:「在我看來,廚藝就是用合適的方法將合適的材料製作成合適的食物,在合適的時間給合適的人吃。」
「那什麼是好的廚師?同上,好的廚師就是能做到這些的那個人。」
「料好,功夫到位,這就是一道好菜。」
「先從形色來看,廖師傅炸制的魚胚通體飽滿,魚皮沒有半點崩破,這在整條魚的骨刺都被剔出,沒有骨架支撐的情況下,更是難得。」
「完整的魚皮不光鎖住了黃魚體內的肉汁,還將八珍的鮮味鎖在了魚腹里,沒有半點的浪費。」
「這頂燕窩蓋造型尤其美觀,熬出的膠質透亮,好像瓊漿玉液,晶瑩剔透,和魚腹內的湯汁內外呼應,可以將魚肉包裹在湯汁和膠質的中央,最大限度的保留了魚味。」
「開腹是這道菜十分具衝擊性的一個環節,撲鼻的鮮香,讓人食慾大開,更添趣味性。」
「而入口後,是這道菜魅力完全綻放的時刻。」
「這道菜不需要咀嚼,但口感卻相當豐富。從湯汁的滑膩到魚皮的柔韌,再到魚肉的軟糯,就像是一個美女在你面前寬衣解帶,勾魂奪魄。」
「味道的碰撞是這道菜最大的妙處,八珍各自的口感和特殊鮮香在魚腹中巧妙的交匯,釋放,卻又涇渭分明。就像是一張用不同材質織成的大網,網住了舌頭,每一根味蕾都能接觸到無數中融合的複雜鮮香,刺激著大腦里多巴胺的分泌,太美妙了……」
費南笑著說:「所以說,這道菜中其實有歐師傅不小的功勞。」
「那是當然。」
廖傑點頭同意,這道菜有三大難點,一是整魚脫骨,二是湯汁燒制,三是灌湯煎炸燒。
整魚脫骨和灌湯煎炸燒是廖傑搞定的,但湯汁燒制所需大部分材料的前期準備工作卻是歐師傅完成的,廖傑撿了個現成。
但這並不代表他的廚藝不夠高,相反,他能夠利用歐師傅的湯頭來調整味道,製作成自己所需的湯汁,這份對味道把控的精細程度,就已經足夠說明他的水平了。
果然,歐兆豐聞言便趕忙擺手自謙:「廖師傅太客氣了,我只是打了個下手而已,無非是幫忙提前泡發了下海產罷了,不值一提!」
「倒是廖師傅信手拈來,將我那鍋鮑汁稍加調整,就變成了八珍的底味,而且後加的各類食材,比例搭配,下鍋時機的把控都近乎完美,這份對食材的理解,我歐兆豐是甘拜下風了。」
「歐師傅太過獎。」
廖傑笑著搖頭:「我只是班門弄斧,能燉出那鍋口感絕佳的鮑汁,如果讓歐師傅你來做這道菜,想必也沒什麼問題。」
「你們就別商業互吹了。」
費南笑了笑,隨即正色說:「說過優點,就該說說缺點了,這道菜並不完美。」
廖傑愣了下,隨即也嚴肅了起來。
費南方才的那番話已經足夠說明他是一個專業的食客,被這樣專業的食客點評是每個廚師都夢寐以求的。
普通食客的讚賞並不能讓廚師獲得提升,而專業食客的點評,尤其是對菜品缺點的指出,是可以讓廚師獲得進步,進而做出更完美食物的。
費南豎起了三根手指:「先說問題,一,黃魚熟成程度不夠,二,湯汁中蛤士蟆油比例多了半成,三,燕窩不夠進味,沖淡了湯汁的口感。」
廖傑聞言,拿過湯匙分別舀起湯汁、黃魚、燕窩送入口中,隨即將三者融合,共同送入口中,仔細品嘗,隨即面色一變,驚訝的看向費南。
這麼細微的差別他都嘗得出來?他難道是傳說中的絕對味覺?
歐兆豐和龍昆保早就見識過費南的皇帝舌,自然沒有多驚訝,上前重新品嘗後,便讚嘆說:「吃還是阿南會吃啊!」
廖傑的神色變得認真起來,他好奇詢問:「黃魚熟成程度不夠,這點我用了取巧的方式,雖然加快了熟成的速度,但入味程度的確不如自然熟成的黃魚更完美。」
「燕窩味淡這點我也認,我在收汁的時候沒有用海鹽調味,因為我覺得湯汁夠厚,不過顯然我想錯了。」
「我想問,你為什麼判斷我的湯汁中的蛤士蟆多了半成?依據是什麼?」
廖傑問得很誠懇,他也的確想知道原因。
費南笑笑,開始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