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七十八章 播下龍種,收穫跳蚤

  聰慧的陳瓊已經猜到了陳老伯最後「懶得說」的是什麼話--如果真正勤勞努力的人受了冤屈,被淘汰了,今後誰又肯為崖山認真做事?那長此以往,崖山不是養了一群懶蟲壞蛋?

  陳瓊終於知道為什麼陳老伯不願意在農業部搞什麼末位淘汰制了,唉,王路爸爸,你怎麼出了這樣一個餿主意啊。m(,中,文,網)

  陳瓊情急之下,一把拉住陳老伯的手:「陳爺爺,你、你一定有辦法解決這件事的對不對?對不對?」

  旁邊一個老頭子道:「老陳啊,你就別捉弄人家小姑娘了,看把這孩子給嚇的。」

  陳老伯哈哈笑著,塞給陳瓊一根頂花帶刺的新鮮黃瓜:「閨女,別怕,沒事兒,沒事兒,陳爺爺剛才是逗你玩呢。」

  陳瓊可不覺得陳老伯是逗自己玩,她思來想去,這末位淘汰制的確是糟糕透頂,幾乎是無解,她扯著陳老伯的胳膊,扭股糖一樣扯著:「陳爺爺,你說嘛,你說嘛,到底有什麼解決這事的好辦法。」

  陳老伯被陳瓊這一撒嬌,鬧得吃不消:「停停停,閨女,這辦法啊,不在陳爺爺這裡,而是在這兒--」說著,他一指草棚子外面。

  陳瓊疑惑地望向外面,草棚子外除了農田就是農田,再沒有別的--唉,等等,對了,還有喪屍,她的眼睛突然一亮……

  陳老伯手裡拎著根黃瓜,也不去皮,塞嘴裡咔嚓就咬了一大口,含糊地道:「一群沒腦子的慫貨,還真以為現在是和平歲月了?可以馬放南山刀槍入庫忙於窩裡鬥了?我呸!如今崖山的太平日子,還不是小王哥打下的家底?沒有小王哥,就你們這群王八蛋,還不知道窩在哪裡吃屎呢!鬧吧鬧吧,可著勁兒地鬧,真以為喪屍智屍都是吃乾飯的?老頭子眼睛還沒瞎呢。瞧著,哪些人是咱們崖山真正的頂樑柱,哪些人是吃裡扒外的雜種,這筆帳先記著,不是不報。時候未到。時候一到,個個報銷。」

  奚加朝在旁邊冷眼將陳瓊和一群老傢伙的爭論聽了個真真切切,他在心中搖了搖頭,人類。這就是醜陋的人類。他可不希望自己的女兒出生後,沾染上人類的這些醜陋本性,如果人類千百年的文明教育出的只是這樣一群白痴加白眼狼的話,那這樣的文明就該滅亡。自己的女兒,絕對不能學這樣的知識。

  鄞江。王路家。

  陳薇正在餵謝玲吃消炎藥。是湯藥,中藥。衛生院裡的常用消炎藥已經用完了,這類藥日常用量本就大,上次救山火燒傷了不少人,後期治療把備用的藥都用光了,奚加朝只好用中藥來代替。

  謝玲今天的精神較好,喝了中藥後,面對陳薇遞上的糖,笑了笑道:「我又不是小孩子。還要這糖抵苦。」

  陳薇道:「這可是王比安和陳瓊巴巴要我給你的,也不知道這兩孩子是從哪裡弄來的,如今崖山物資都是由食堂統一供應,也就咱們一家子另開小灶,我是再三和財務部的人說過。除了必要的生活物資,其他物資絕對不要送來。」

  謝玲卻有些不以為然:「姐你真是的,這崖山都是咱們家的,吃用些算什麼?要我說。哥也是太苦了自己一點了,雖說一視同仁。可這都有些過了。」整個崖山,也就是謝玲,敢用這樣的口氣埋怨王路了。

  陳薇輕聲細語道:「王路這樣做,自有他的道理,我們作為他的家人,自該全力支持才是。如果我們都……唉,算了,不說了。」

  謝玲剛在床上躺下,聽了陳薇這話,眉頭一皺,又強撐起來:「姐,出什麼事了?」

  陳薇一陣懊悔,自己的心緒太亂,不自覺地在話風兒中露出了些情緒來,沒想到被敏感的謝玲給發覺了。她忙笑道:「能有什麼大事兒,你放心,崖山太平得很。」

  謝玲急道:「姐,你壓根兒不是會說謊的人,你知不知道,你一言不由衷就會絞手指頭。」

  陳薇一低頭,果然看到自己雙手不知何時絞在了一起。

  謝玲撐著手支起半邊身子,直通通地道:「姐,有什麼事兒,你不找我商量,還找誰去?」

  陳薇嘆了口氣,的確,這崖山自己能說幾句真心話的,也就只有謝玲了,她理了理思緒道:「你先躺好,並不是什麼了不得的大事,聽我慢慢說。」

  扶著謝玲躺好後,陳薇一五一十將各部門聯名打報告要求實施績效制度的事兒說了,末了道:「你看,我早說了不是什麼大事,說到底,大伙兒是為了崖山好。」

  謝玲眼睛瞪得滾圓,嗆聲道:「姐,你這說的是啥話,別告訴我你沒看出來,這些人,明著是反對政策,背地裡,反的還不是制定政策的人?!」

  謝玲一氣一急,又有些咳嗽:「咳咳,這批王八蛋,搞什麼聯名簽署--這就說明有人在背後串聯,他們反對的哪是什麼大鍋飯,是看我們孤兒寡母的好欺負,借這個提案,反對我哥,反對我們一家子!」

  謝玲哪裡不明白這個道理,但還是安慰道:「沒你想得那樣嚴重,他們也只是提了個方案,哪裡就到了逼宮這樣嚴重的地步了?」她嘆了口氣:「自王路失蹤後,你就一直臥病在床,不知道外面的情況,崖山上下如今的確有些不像話,人浮於事的情況,連我也有些看不下去了。」

  謝玲一把抓住陳薇的手:「姐,你可千萬不要糊塗,這個時候,絕對不能後退半步,你退一步人家就逼上來一步,一步步退下來,你又能退到哪裡去?哥的大鍋飯就算是個錯誤,這錯誤也得堅持下去,除非、除非、咳咳……」

  陳薇忙輕撫謝玲的背:「我知道我知道,除非王路回來自己修改了這個政策。」她自嘲地笑了笑:「我好歹也是看了點宮斗劇的,我們一家子如今的權利,完全是繼承自王路手裡的,如果連我們也守護不住王路制定的政策,那我們擁有的權力也隨之蕩然無存。所以就算是這大鍋飯有千錯萬錯,我們也必須硬著頭皮頂下去,絕對不能打著紅旗反紅旗。」

  謝玲喘息了片刻後。突然問道:「他們一家子怎麼樣?」

  陳薇一怔,旋即明白過來謝玲口中的「他們一家子」是指哪一家子,她忙道:「你多心了,老封--他們一家都沒有摻和到這次績效工資報告事件中。」

  謝玲苦笑道:「不是我多心,哥不在了。這武裝部就是我們崖山的定海神針。只要武裝部不亂,崖山別的人吵吵就當是野狗叫喚幾聲,姐你睬都不用睬他們。」

  陳薇嘆了口氣:「這道理我自然知道,謝玲啊。你別多說話了,看看你,氣又喘不上來了。早知道我就不告訴你這些了。」

  她頓了頓道:「你安心休養吧,對了,今天崖山就將舉行第一次末位淘汰制投票。這多少也算個緊箍咒吧,能緊緊那些懶蟲的皮。」

  謝玲看著陳薇給自己蓋好毯子,又調節了一下空調風向,免得冷風直吹自己,這才出了門。

  謝玲勉強抬起手,撫了一下自己乳房下的一道橫向的刀口,就算是不用眼睛看,光用觸覺,謝玲都能感受到自己原本完美傲人的身軀上。有著怎樣猙獰的一道傷疤。

  這道傷口是為了取出自己體內的彈頭以及割去小半的肺留下的,錢正昂這牙醫,手活還是有點糙,這傷疤,縫得歪歪扭扭的。雖然已經拆了縫合線,但手指摸上去,蜈蚣一樣的針腳清晰可辨。

  這還只是表面的傷,而失去的肺。更是永遠難以恢復的--自己,如今是個廢人了。

  就算有朝一日能從這病榻上起身。可自己,已經永遠不可能伴在他身邊,揮舞著雙斧,和他並肩作戰了。

  啊,是了,其實自己慣用的並不是小手斧吧,剛和他相識時,用得最多的是弩,回想著兩人剛相識時,互相提防做張做勢卻又並肩殺喪屍的一幕幕,謝玲嘴角彎起一抹淺笑,但她很快捂著嘴輕咳起來。

  不行了,自己已經是個廢人了。死鬼,是為了你,我才變成這樣子的。你、你要養我一輩子。

  謝玲知道,自己以半條殘軀為代價,真正融入了王路家。

  陳薇是個好人,真的,所以她心軟,所以她感同身受,如果說以前她對自己進入這個家表面上寬容,心裡還隱隱有些抗拒的話,那麼現在,陳薇已經徹底放下心防,接納了自己。因為陳薇覺得有責任照顧好自己的下半生。在自己付出了這樣多後,自己終於能在這個家立足了。

  呵,原本這是場轟轟烈烈的愛情,可沒想到,最後卻是因為憐憫而得到了自己想要得到的。

  嘶,謝玲倒抽了一口氣,傷口還是有點痛--王路你這死鬼,老娘如今這一幅殘花敗柳之身,就賴在你身邊了。你、你到底在哪裡?什麼時候才能回來啊?

  謝玲雖然困在床上,只能通過陳薇、王比安、陳瓊的一言片語了解崖山的情況,可她為人機敏,早就已經隱隱發覺了陳薇面臨的困境,雖然陳薇一直強撐著,但那種深入骨髓的疲憊和不安,卻瞞不過謝玲的感覺。

  陳薇,並不是個優秀的領導者。一直以來,她都在王路的羽翼之下,守著她的學校過著安穩的日子,倒是謝玲自己,經常在各部門之間亂竄,不僅熟悉大大小小頭目的心性,對相關部門的運轉也多有了解。

  如今王路失蹤後,謝玲自己受了重傷,在沒有人輔佐的情況下,陳薇勉強上位,雖然有封海齊、周春雨、陳老伯等人的全力扶持,但遠沒有到掌控全崖山的地步。

  這次績效工資報告事件,就是下面對陳薇的一次試探,謝玲認為陳薇的隱忍不發,並不是正確的處事態度,而她寄希望於由王路當初定下的末位淘汰制,來抵消績效報告書的負面影響,似乎也並不見得一定有效。但是謝玲苦思良久,也想不出末位淘汰制有什麼漏洞。

  謝玲長長嘆了口氣,算了,走一步看一下吧,大不了拼了這條命不要,總要護得陳薇、王比安平安。

  她悄悄伸出手,在床下一摸。隔著床單,摸到了幾件事物,那是盔甲和手斧,擺在床下多日,表面上已經上了灰。卻依然有著金屬特有的涼意。這是謝玲托王比安帶來的。

  老娘雖然臥病在床。可還沒死呢,還拿得動斧頭,殺得了人,殺一個夠本。拼兩個就賺了。

  雖然崖山的局面遠沒有惡化到這一地步,但是末世的人心與人性誰又能說得准呢?

  樓下,陳薇正坐在客廳的沙發上抱著胳膊發著呆,她雖然沒有像謝玲那樣暗中提防,但心中也是忐忑不安。總覺得自己漏了什麼,可要細想,卻又想不起來。

  陳薇煩惱地甩了甩頭,站起身,取過掃帚有一下沒一下地掃著地,就在這時,門被敲響了。

  陳薇下意識地一扭頭,牆上的鐘還沒到中午飯點,難道是王比安突然回家了?

  她匆匆趕到門邊。從貓眼裡張望了一下,忙打開了門:「周春雨,你怎麼來了?」

  周春雨進了門,客廳里坐在小板凳上正在翻圖畫書的梨頭站了起來,叫了聲「爸爸抱」。就跌跌撞撞走了過來,兩隻一大一小喪屍狗緊隨著她,周春雨一把抱起女兒,摟在懷裡心肝肉肉地叫著。隨便一腳將兩隻喪屍狗踢開。

  梨頭咯咯地笑著,伸出胖嘟嘟的小手亂揪著周春雨的頭髮。她如今已經兩歲多了。不但個子長了不少,因為營養充足,全身都是嬰兒肥,胳膊小腿伸出來象藕一樣一節一節的,總算已經不再衝著王路、王比安亂叫爸爸了。

  周春雨逗著女兒玩了一會兒,這才放下梨頭,陳薇端了杯茶送上來,周春雨道:「武裝部里還有點事兒,我馬上就走。」他頓了頓,從懷裡摸出一張紙條:「這是武裝部末位淘汰選出的名單,我想晚飯前,民政部會把各大部門的人員名單都報到你這兒,不過……我覺得你最好先看看。」

  陳薇一怔,收過了紙條,卻沒有立刻打開,她直視著周春雨道:「有問題?」

  周春雨苦笑道:「有問題。」

  他揉了揉梨頭的腦袋:「乖乖聽陳薇姨姨的話,好好吃飯啊。」轉身匆匆出了門。

  陳薇緊緊握住了手裡的紙條,周春雨既然說有問題,可又為什麼匆匆而去?這真是,太古怪了。

  她低頭看了看手心裡的紙條,慢慢走到沙發邊,坐下,深呼吸了一口,慢慢打了開來。

  然後,她就像觸了電一樣的跳了起來。

  紙條里就三個字--王伯民。

  這就是武裝部末位淘汰選出來的人員!

  照理說,末位淘汰選出來的就該是懶蟲、賴漢、偷奸耍滑的傢伙,可是王伯民,他可是一位相當能幹的小伙子啊。

  王伯民在攻打基地以及在王路失蹤時保衛崖山的表現,陳薇早就聽關新講了一耳朵,平時雖然接觸不深,可也知道他已經與崖山金花之一朱亞珍定下了婚期,能被朱亞珍看上的小伙子,品性絕不會差。

  這樣出色的一個小伙子,怎麼上了末位淘汰的名單?!

  陳薇知道,事情大條了!末位淘汰的本意是懲戒落後份子,可現在,卻是好人挨了一刀!

  錯了錯了,大錯特錯了!

  陳薇在客廳里團團轉著。喃喃自語道:「不應該啊,不應該啊,怎麼會這樣,怎麼會樣?這到底出了什麼問題了?對了,一定是妒忌,一定是有人妒忌王伯民抱得朱亞珍美人歸,才故意這樣子投票捉弄他的。」

  陳薇勉強找了這樣一個藉口安慰自己,可她知道,這個理由太牽強,而且,就算是這個理由成立,找書苑 zhaohyn.com 也已經顛覆了末位淘汰制度,既然人們可以因為妒忌而將一個好人選為賴漢,那就有更多的理由,將真正的為崖山做出貢獻的優秀份子,選上末位淘汰的名單。如此一來,末位淘汰制剛一推出,就會徹底失去民心民意。

  所謂的末位淘汰制,成了一個天大的笑話。不知有多少人會在暗中冷笑,甚至進一步串聯起來,鼓唇弄舌,將人們不滿的矛頭,隱隱指向……

  陳薇猛地抬起頭,突然明白周春雨為什麼匆匆離去了,因為周春雨除了提前警告自己,根本無法插手這次危機,因為這危機的種子,本就是王路種下的。是王路施政崖山以來的一系列措施帶來的惡果的一次集體爆發。

  王路自以為播下的是龍種,其實收穫的卻是跳蚤。

  周春雨不能插手,因為他身為王路最親密的戰友,絕對不能公開站出來質疑、反對,甚至連提意見都做不到,因為如果他這樣做,就意味著他也站到了王路的對立面,這一風聲如果傳出去,崖山將掀起足以翻天覆地的驚濤駭浪。(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m)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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