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大人抬頭,對上溫清竹含笑的目光,終於還是再次低頭稱是。
見他這麼順利的答應,溫清竹轉頭對衛子嬰說:「今天這件事情,衛大人既然已經知道,那我就不和你多說,另外我會讓慎刑司全權幫助何大人,負責這次事情,直接對我匯報。」
沉默半晌,衛子嬰凝神問道:「王妃有想過這麼做的後果嗎?」
「衛大人是覺得皇上承擔不起,還是覺得本宮承擔不起?」溫清竹微微後仰,俯視著他。
見她如此強勢,衛子嬰應下,什麼都不說。
兩人告退,衛子嬰在皇宮門口攔下了何騅:「何大人為何不找皇上做主?」
何騅停下,側身回答:「連衛大人都攔不住,皇上真的能攔住王妃嗎?」
兩人相互看著對方,最終還是何騅拱手告辭。
衛子嬰望著他離開的背影,總覺得這件事情不太對,何騅答應得太快。
即使他看清楚了形勢,也不該這麼配合溫清竹才是。
難道他別有目的?
很快蘇活被召見進宮,溫清竹直接把她的打算告訴他。
蘇活當即問道:「這樣的話,會引起京城世家的不滿,王妃真要這麼做?」
溫清竹低著頭批閱摺子,頭也不抬的道:「當然是真的要這麼做,皇上不好親自做的事情,本宮替他動手就好。」
「那皇上那邊沒有說什麼嗎?」蘇活和溫清竹認識很久,知道她這麼做肯定有別的目的。
只是走出這麼大的犧牲,皇上那邊真的能理解嗎?
溫清竹停下筆,抬頭看著蘇活:「我已經讓何騅和黑濟仁兩個,負責這件事情,他們會替我好好辦的。」
「黑濟仁來辦?王妃這是懷疑京城有問題?」蘇活腦子一轉,很快想到了什麼。
溫清竹搖頭:「要只是京城有問題,我就直接分派你去辦,可現在何騅也有問題,現在你不能出事,周妹妹懷孕,需要你的照顧,所以思來想去只有黑濟仁最合適。」
「不對。」蘇活凝神細想,「何騅是多年老臣,先前雖不顯赫,沒有什麼卓越的功績,但 一直兢兢業業,是從底層慢慢提上來的,他怎麼會問題?」
溫清竹翻了翻手邊的密信,找到了一封抬起手來,示意他過來接下。
蘇活走上前去,接過來一看。
他還是不懂:「對於戶部而言,能做到這個樣子已經足夠清廉,你還想他怎麼樣?」
「清廉嗎?你仔細看看,他做出的這些事情,可都在卡著康城推進,連裴煜都知道一旦康城真如我所期望的辦成,對於大齊而言,是多麼大的財富!可他在這邊不動聲色的卡著,這不是典型的陽奉陰違嗎?」
溫清竹一想到何騅,心裡真是欣賞又忌憚。
前世的姜遠成根本沒有重用他這麼個人,看來事情已經變化太多。
她不得不開始重新打算。
說起來要不是姜遠成動了沈家,溫清竹還不會懷疑到何騅身上。
只可惜,溫清竹比任何人都要了解他。
姜遠成不惜動用他僅有的勢力,全面控制沈家,為的就是將來能裡應外合,打他們一個措手不及而已。
溫清竹對蘇活解釋:「你別看何騅沒有任何問題,你且慢慢看著,裴煜暫時退下,除了清查整頓京城,我會大刀闊斧的推進康城改革,到時候會不會有問題,你自然就能發現。」
「同時辦這兩件事情,你要是去哪嗎?」蘇活敏銳的洞悉了她的想法。
本來還胸有成竹的溫清竹,不得不感慨一聲:「還好我沒打算瞞著你,否則的話,到時候肯定會壞事,我準備去西北。」
「可傅烈不是已經在西北嗎?你過去有什麼用?」蘇活開始擔心起來。
當初傅烈離開的時候,可是單獨找過他,讓他無比把溫清竹留在京城。
蘇活看著他的神色道:「我知道傅烈肯定找過你,但是這次不一樣,匈奴油有個深刻了解大齊的左賢王,他甚至還有一個大齊的名字,王圖,更何況,陸策到底想幹什麼,我一點消息都沒有,我實在無法放心。」
「你走了,皇上這邊怎麼辦?」蘇活心裡著急,總覺得溫清竹這樣做不合適。
溫清竹笑了起來:「我說你們這些人,真的以為皇上只是一個十二歲的孩童嗎?他可是我教出來的,何況有你們在,我很放心。」
蘇活本想再勸勸她,可他翻倍溫清竹說服,最後鬱郁離開皇宮。
在經過宣武門的時候,他忍不住的往裡面看了看。
這些天因為擔心周怡,蘇活一直請假留在家裡。
朝堂的諸多變動,他都一清二楚,甚至還有不少人找到了他這邊。
蘇活都按軍不動。
根據昭武帝目前的處境來看,溫清竹所做的一切都是在給他鋪路。
又或者他是太相信溫清竹和傅烈二人,根本不認為他們會做出對皇上不利的事情來。
先前傅烈臨行的囑託,如今溫清竹的請求。
蘇活有一瞬間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他們兩個人都在彼此考慮,想盡一切辦法,用盡一切力量,來幫助對方。
蘇活曾經也為她心動過,到底自己看清了自己和她,這才半路折返。
想到這些陳年舊事,蘇活不禁失聲一笑。
轉身要離開的時候,他忽然回頭過來,眼前站著一個人,仿佛憑空出現的一樣。
來人正是皇上貼身暗衛無面。
他拱手問好:「蘇大人,陛下有請。」
蘇活走沒,但還是跟著他一起去宣政殿那邊。
書房裡,沒有人閒雜人等,甚至連小方子都不在。
姜遠晗側身站在側間裡,看著一副年代悠久的畫。
「微臣參見陛下。」蘇活進屋行禮。
聽到他的聲音,這才轉身過來,親自把蘇活扶起來:「蘇大人何必多禮,朕還是皇子之時,頗受蘇大人照顧。」
「這都是微臣分內的事情。」蘇活心裡遲疑,怎麼感覺皇上話裡有話。
姜遠晗請著他坐下,動手給他倒茶。
蘇活驚得趕緊攔下:「陛下不可!微臣自己來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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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遠晗推開他的手,小心給蘇活倒了一杯茶:「朕知道你剛才去見姐姐,不知道猜得對不對,姐姐是要離開京城嗎?」
這話讓蘇活心裡一驚,不過面上還是保持冷靜:「王妃只是讓微臣在需要的時候,幫助黑大人,若是波及到陛下,盡力為陛下解圍。」
本來姜遠晗還不確定,聽到蘇活這話,心裡開始有些慌,姐姐果然是要離開。
蘇活並未直接說,但看得出來姜遠晗也明白這一點。
他剛想要解釋的時候,忽然想明白了一件事。
與此同時,華清宮內。
溫清竹站在正殿門口,望著宣政殿的方向,綠陶扶著她的手回答:「剛才茉莉那邊送消息過來,說是蘇大人在宣武門門口,被皇上喊了過去。」
「以蘇活的性子,肯定不止直說,但也不會隱瞞,這時候皇上也該明白我想要做什麼,接下來咱們就可以真正開始動手。」
綠陶不解:「王妃為何不自己親自去說呢?要找蘇大人這個人中間人去說?」
溫清竹拍了拍她的手,望著綠陶的眼睛道:「皇上對我太過依賴,無論我說什麼他都會答應,哪怕讓他不當皇上他也是願意的,可這,並不是什麼好事。」
綠陶思考半天,慢慢的問道:「王妃是想慢慢鍛鍊皇上自己獨自做決定,處理事情?」
「嗯,今天衛大人想必也看出來我的目的,怕是放衙之後會去雷嘯商談一番,到時候衛大人明白了我的想法,事情會更加順利。」
溫清竹心裡放心不下傅烈,但同樣的,她放心不下姜遠晗,希望他能明白。
正如溫清竹的預料,衛子嬰放衙之後,讓轎子轉去跟著雷嘯。
到了雷家門口,衛子嬰和雷嘯幾乎是同時出來。
雙方看了彼此一眼,明白對方的意思,齊齊抬手,往屋裡面請。
到了雷嘯的書房坐下。
上了茶就屏退所有丫鬟小廝,吩咐貼身隨從去院子門口守著。
「衛丞相,這是皇上賞賜的新茶,您嘗嘗看?」雷嘯抬手。
衛子嬰從善如流,抬起茶杯輕抿一口,讚嘆一句:「果然好茶。」
雷嘯笑而不語,只靜靜的等著他開口。
衛子嬰放下茶杯,抬眸看去:「既然雷大人也在等我,那我就開門見山,王妃到底想幹什麼?」
「衛大人可以先說說你的看法。」雷嘯並未直接回答。
衛子嬰沉默了會,方慢慢道來:「王妃清查京城,是想要替皇上徹底的掌權,是一個威懾一個警告,同時篩查出那些是會配合的人。」
「不錯,但王妃想做的不僅僅如此,她想要離京,在離開前儘量給皇上剷除障礙。」
衛子嬰嘶了一聲:「離京?可是她不是緊握攝政大權嗎?」
「看來衛大人不如衛老大人了解清竹,這孩子看著是想要把權力緊緊掌控在自己手上,但那是因為她不放心別人,擔心她和她的家人會受到傷害,等一切太平,她會立刻離開京城。」
解釋完這些,雷嘯盯著衛子嬰的眼睛問:「衛大人難道一點都沒察覺,她手腕高明,玩弄權勢比裴煜那個老賊更厲害,但她眼裡其實很厭惡權勢的。」
衛子嬰皺眉,開始靜靜回想溫清竹的所作所為。
厭惡權勢嗎?
接下來兩天,何騅和黑濟仁開始以皇宮為起點,一家一家的開始摸查。
細緻到讓人覺得心底發寒,只覺得一切黑暗都擺到了明面上。
六月初七這天,何騅查到了裴家。
裴煜怒極,親自站在門口,對著何騅大聲呵斥:「今天你們要是敢踏進我們裴家,那就從本官身上踏過去!」
何騅耐著性子勸說:「裴相,這是王妃的吩咐,還請您配合,不然的話……」
他回頭看了眼身後,黑濟仁雙手攏在袖子裡,饒有興致的看著他們。
裴煜面色發寒:「王妃?這天下是皇上的天下,還是她攝政王妃的天下!」
這話一出,許多人面色一變,齊齊看向何騅和黑濟仁。
何騅倒是面色平靜,黑濟仁卻冷不丁的笑出來:「裴相何必給王妃扣這麼大一頂帽子?她可擔待不起,裴相若不是做賊心虛,大可以讓下官們進去清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