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聽到周貴妃的名字,他的手腕顫了顫,到了外祖父三個字,更是很明顯的顫抖起來。
溫清竹也沒有繼續說,轉頭把點心碟子遞過去:「傅老爺吃點吧,這個擔心好消化,時常坐著多吃,也是沒問題的。」
傅宣準頭望著她,最後還是放下魚竿。
遠處有個黑個男孩麻溜的跑了過來,扶著傅宣起來。
他指著不遠處的屋裡說:「去裡頭說吧。」
到了屋裡坐下,馬上有人送了上好的新茶來。
溫清竹揭開了蓋子,一股濃香撲鼻而來。
傅宣卻是說話了:「我知道你想要問什麼,但皇上是皇上,他錯了也是沒錯的。」
「可枉死的人就該這麼死了嗎?」溫清竹的語氣有些激動。
倒不是她克制不住自己,而是傅宣這樣子,看來知道很多事情。
傅宣望著她的眼睛,微笑起來:「我還以為你都明白,看起來和你外祖父一個樣子呢,當年皇上找的替死鬼並不是他,但他卻要自己趕著上來,那不能怪皇上無情了。」
聽完他的話,溫清竹忽然笑了起來,糾正傅宣說:「傅老爺,看來你這次猜錯我的來意呢。」
「你不是為這個而來?」傅宣皺眉。
溫清竹笑道:「當然,我想知道的是,皇上當年登基前,到底怎麼在短短的五年裡,除掉了三位王爺和太子的?」
「這件事情很多人都知道。」傅宣目光沉沉,顯然不欲多說。
可溫清竹要逼著他說:「很多人都知道,但很多人都不如傅老爺更清楚內情,本來我可以去問崔老先生的,可是他死在了乾元宮。」
兩個人望著對方,沉默良久。
最後還是傅宣放棄:「你問吧。」
「你是不是對曾經姜越,有過這種感覺了,一切盡在他的掌握之中?」溫清竹問了個不相關的問題。
但這讓傅宣的臉色很明顯的變了,他有些難以理解的問道:「你為什麼會有這種想法?」
「那就請傅老爺給我詳細說說,那些年的事情。」
這件事情很長,很久遠,但傅宣記得很清楚。
他慢慢的回憶著,一邊不斷的說著,一直到了子時,屋裡的燈都添了兩遍才完事。
溫清竹一直靜靜的聽著,直到傅宣說完,整個人還沒反應過來。
三王是一邊,太子是一邊。
一個驍勇善戰果斷狠辣,一個仁德賢明深得人心。
按照當時的情況,姜越是無論如何沒有機會的。
她從史書了解的事情,桓王只有殘暴,太子過度軟弱。
可從傅宣的話裡面聽來,分明不是這樣的。
「傅老爺當年是怎麼看準了皇上?」溫清竹終於問了第一個問題。
傅宣自嘲的笑起來:「是裴煜。」
「他?」溫清竹心有疑惑。
傅宣想到自己被困在莊子裡頭,怕是一生已經能看到頭了。
有些話他打算不說的,可現在又覺得說了也沒什麼。
「當年我是傅家嫡子,雖然不是嫡長子,但自負才情學問都是京城一等一的,有些人我是很看不起的,特別是那些來京赴考的窮酸舉人,我從不看一眼。
直到那天我吃了酒,看到當年的皇子竟然在給一個舉人墊付房錢,而且態度十分恭敬,那個舉人是年輕時候的裴煜,他對皇上很是懷疑,不肯接受。
只是皇上耐著性子請他接受,先帝雖然喜歡太子和桓王,但對於其他的王爺皇子也不會太過苛待,無人關注皇上,但他卻關注到了裴奕。
我那時候很驚訝,一個籍籍無名的皇子,連自己府邸都沒有,怎麼這麼看重一個鄉下來的舉人?後來我起了好奇心,一直關注他們。
這才發現裴煜的學問也極好,只是他不曾顯露,直接他高中,太子和桓王都開始拉攏他,可他卻請辭離京,我幾番調查才知道,他是為了皇上離京的。
這是我第一次感覺到不對,那麼多的舉人中,裴煜又藏得極好,皇上是怎麼發現他的呢?我動用一切力量調查,最後發現皇上就是衝著他去的。」
「他看上了裴煜,沒有任何理由?」溫清竹的心沉了下來,如果真是這樣的話。
和她當初幾乎一模一樣。
無論是傅十一,還是後來的萬鴻羽金元寶,溫清竹知道他們絕對是不是池中之物。
前面的傅十一還好說,畢竟又傅瑜提攜,可後兩個人卻沒人知道他們的潛力。
傅宣看溫清竹神色放鬆,心裡有疑惑卻沒問,只繼續回答說:「這件事情讓我很驚訝,後來他不斷的幫助太子躲過桓王的陷阱,後又幫助桓王躲過太子的打壓,他是個兩面都做得好的人,我那時候覺得皇上是個深藏不露的人。」
「可你後來發現,他只是眼裡太好?」溫清竹嗤笑著補充。
「不錯,在這之前,因為我發現他之前沒有任何突出的地方,可好像一夜之間,突然了解了桓王和太子的所有心思,在這期間,我決定試圖接近他,他對我也很客氣,我深入調查,發現他和之前好像完全不一樣。」
傅宣盯著溫清竹的眼睛,忽然又說:「在你的身上,曾經也給我過同樣的感覺。」
溫清竹笑了起來,意有所指的說:「因為我和皇上,是一樣的人。」
說完這句話,溫清竹站起身來,對著傅宣福了福身,轉頭離開這裡。
回到了侯府,發現方公公已經屋裡等候著。
「夫人,皇上有請。」
溫清竹嘴角一翹:「明個兒瑞親王和傅候就要回來,皇上這麼晚著急見我,可是有什麼事情?」
方公公欲言又止,最終只說了句:「夫人去了便知。」
沒有任何遲疑,溫清竹吩咐綠陶他們準備一下,收拾了東西就跟著方公公出發。
在進宮門的時候,馬車並未停下檢查,而是一路進去。
溫清竹和綠陶對視了一眼,情況有些不對。
只是一路過去,並未發生什麼事情,馬車到了乾元宮門口停下。
還沒掀開車簾,便聽到了姜儀佳的聲音。
「洛妃!父皇為何只見傅候夫人?」
掀開帘子一看,除了姜儀佳,李貴妃在,衛貴妃母女也在。
下車後,衛貴妃過來,望著裡頭說:「德佳馬上成婚,太醫說皇上的身體很好,可是再怎麼樣,也該見一見德佳才是。」
溫清竹明白她的意思,安撫了衛貴妃,轉頭望著洛蟬:「娘娘,如今乾元宮可算是你一個人在打理?」
「夫人這話說笑了,裴相爺和范大人也常出入這裡呢,另外不是還有長孫尚宮和方公公在這裡嗎?」
洛蟬掩唇輕笑,眸光流轉,仍舊是一派嫵媚風情。
「那勞煩娘娘了。」溫清竹福了福身,做足了姿態。
洛蟬有些驚訝,但是側身讓開,請著她進去。
喜兒和北斗要跟著,卻被暗衛攔了下來:「夫人,綠陶姑娘是您身邊的最常見的丫鬟,這兩位,還是留下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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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喜兒氣急,沒想到是因為自己武功的原因。
溫清竹抬手攔住他們:「沒事,就綠陶陪我進去。」
她放下手,寬厚的袖子在風中微微抖動。
跟在洛蟬身後,溫清竹一步一步的朝里走。
不多時到了寢殿這邊,門口出現了個眼熟的人。
「夜寒大人。」溫清竹笑著問好,很是客氣。
夜寒卻緊緊的盯著她,還是洛蟬提醒,他才側身讓開:「夫人裡面請。」
一路到了前殿內,並無任何意外。
溫清竹順利到了龍床面前,長孫琳琅站在旁邊,目不斜視。
可溫清竹發覺了些異常,她好像——
洛蟬停在她身後,低聲說:「夫人,陛下不行了,還希望夫人幫忙看看。」
溫清竹側眼看去,洛蟬美目帶著笑,卻還含著威脅之意。
「我儘量。」
她起身走過去,洛蟬讓她坐在旁邊的椅子上,幫忙把姜越的手腕拿了出來。
溫清竹正要搭脈,忽然聞到了一股熟悉的幽香。
這是……
「夫人快點吧。」洛蟬的客氣快要消失殆盡。
溫清竹這才把手放了上去,一探便知道姜越這是——精盡人還未亡的狀態。
她也不用想看,看來是洛蟬起了另外的心思。
只是姜越這風燭殘年的身體,怕是再也生不出兒子來。
溫清竹收回了手,轉頭望著洛蟬:「你太過了。」
「太過?」洛蟬眯了眯眼,緊緊掐著掌心,「我總不能陪著他去死!」
溫清竹嘆了一聲,起身要走,結果洛蟬忽然拿出匕首,抵著她的脖子說:「今天你無論如何,要想出辦法來,他必須給我一個兒子!」
「你又何必這麼執著。」溫清竹覺得,洛蟬這戲演得太過了些。
斜眼瞧著洛蟬的肚子若有所思。
看到她的目光,洛蟬用另一隻手護住肚子,緊張的望著她:「你看什麼!」
溫清竹平靜的道:「皇上早先給你喝的避子湯,不是一般的避子湯。」
「你——」洛蟬手裡的匕首,哐當掉在了地上。
她癱軟了身體坐下來,喃喃自語:「怎麼會這樣?不會的……」
溫清竹正要說話,忽然脖頸後面一痛,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綠陶心裡一跳,但面上倒是冷靜。
夜寒轉頭望著她:「葉姑娘,該怎麼說,你應該知道吧?」
「知道,只希望大人不要傷害夫人!」綠陶表現出來的緊張和冷靜,都恰到好處。
夜寒勾起嘴角,讓人把溫清竹帶了下去。
他又轉頭把洛蟬扶起來:「沒事的,既然老皇帝沒用,咱們就從你這裡想辦法,若不然的話,不是還有個備選嗎?」
夜寒的眸光飄到了站立筆直的長孫琳琅身上。
瞬間,長孫琳琅頭上,不斷的落下冷汗。
她想要求饒,可是她根本說不出任何的話來。
姚班那邊突然斷了聯繫,洛妃和夜寒馬上就控制整個乾元宮,還讓承明宮和景平宮看不出一點端倪呢。
這些日子,洛蟬給皇帝下藥,沒日沒夜的耕耘,可是毫無動靜。
夜寒一直再拖,直到康城的事情解決,溫清竹率先回來。
再次醒過來的時候,周圍一片漆黑。
溫清竹聞到了一股鐵鏽的問道,摸了摸身上的東西,並沒有被人搜走。
外頭突然傳來一陣腳步聲,很快有光照過來。
她抬起手掌,擋著眼睛,看到一個越來越近的身影,不知道為何。
她覺得這身影有些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