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怡回家後,就把溫清竹的話告訴了她爹。
「清竹當真這麼說?」周桑隱約能明白她的意思,但覺得這個時候,頗有些冒險。
畢竟太子還沒有正式冊封下來,還不算名正言順。
周怡起了身,拿了張信箋出來,攤開來遞給周桑:「這是溫姐姐寫給爹爹的信。」
周桑伸手拿過來,低眼看完,慢慢的抬起頭來,眼神凝重的望著自己女兒。
卻見周怡默默的點頭。
大雪終於停了,接連兩天的好天氣,再加上公主大婚,京城一排熱鬧的景象。
回京後,除了周怡,溫清竹誰也沒見。
第二日下午,茉莉回來侯府,拿了盒子到溫清竹面前。
擺在桌上,揭開蓋子,呈現在大家面前的,是個紫微石,和昨日周怡見過的一模一樣。
溫清竹伸手摸了摸,轉頭讓綠陶去把屋裡的那個拿來。
經過對比,還是些許不一樣。
「讓他們去重做。」溫清竹擺了手,茉莉就把東西收拾好了。
在她走之前,茉莉並沒有立刻退下。
她好像有話要說,但半天沒開口。
倒是綠陶瞧著她不對勁,幫著問:「小姐,茉莉還有事呢。」
溫清竹這才抬眼過去,茉莉低頭跪了下來,低聲道:「這件事情本不該和小姐說說的,可是傅家太夫人先前對我照顧有加,後來傅大夫人更是一直暗中相助,這次傅大夫人想見您,我斗膽說一說。」
「傅大夫人?」溫清竹想了下,現在傅家可是和寧王一系綁在一塊的。
她又問:「到底是傅瑜,還是傅大夫人?」
茉莉回答:「是傅大夫人。」
溫清竹斟酌了兩下,想著紫微石的事情也急不來。
當年傅家正是如日中天的時候,興許能查找出點什麼來。
所以她應了茉莉的請求,當時就稍作裝扮,帶著綠陶和喜兒去了傅家。
在門口,是傅大夫人親自站著迎接。
溫清竹下了車,客氣的行禮,以晚輩的姿態和她相處。
這讓傅大夫人驚訝不已,迎著她一道入內。
到了傅家的湖邊小亭,傅大夫人遣散了下人,只留了個心腹媽媽和丫鬟在這裡伺候。
「夫人這些日子在康城可還好?」傅大夫人瞧著溫清竹,氣色不是太好。
本想推薦一些方子,可想到她是醫術極好的大夫,有改了話頭。
溫清竹笑道:「都好,倒是傅瑜傷勢不輕,現在可還好?」
提起這個,傅大夫人又驚又喜,但面上還是露出悲戚的神色來,拿著帕子揩著眼角道:「說出來不怕夫人見笑,怕是不大好,本想叨擾夫人的,但是公主卻是怎麼也不肯的。」
溫清竹微微有些詫異,若是傅瑜真到了性命攸關的時候,姜儀佳怎麼可能不找她。
她順勢安慰說:「傅瑜大人吉人自有天相,肯定會好的,今日我過來也是突然,要是夫人不介意,不如我現在過去看看?」
這般熱情讓傅大夫人有些受寵若驚,但她是經歷過大風浪的人。
溫清竹這樣,必定是有所求。
「夫人……可是遇到了什麼難處?」傅大夫人不敢托大,還是決定先問清楚再說。
溫清竹淺笑起來:「倒也沒什麼大事,只是聽說夫人年輕的時候,時常進宮陪伴鄭皇后,關於鄭皇后的事情,我有些興趣,就過來了。」
傅大夫人捏緊了帕子,已經好些年沒聽人提起鄭皇后了。
怎麼溫清竹這會兒對她有了興趣?
「夫人覺得,鄭皇后和皇上之前,可還和睦?」溫清竹知道傅大夫人也是個厲害的。
她有自己目的,溫清竹不介意幫她一把,但她也就不用客氣,直接說出自己目的來。
「夫人怎麼突然想問這個事情?」傅大夫人倒不是不敢說,她怕的是,自己說了不該說的。
溫清竹抬起杯子,抿了口茶,讚嘆道:「這茶是我最喜歡的味道,想必夫人覺得,這次我定會過來,所以準備好的吧。」
傅大夫人站了起來:「傅候夫人,鄭皇后和皇上的事情,您還是不要問我了。」
她慌張的要走,卻被喜兒攔了下來。
跟在傅大夫人後頭的丫鬟和媽媽當即害怕起來,正要動手,遠處傳來傅瑜的聲音。
「傅夫人!」
眾人抬頭看去,見兩個小廝抬著傅瑜過來了。
看他來了,傅大夫人直接再也不顧的推開喜兒,衝到了亭子外,幾乎要哭了出來:「瑜兒!你怎麼出來了?你的傷勢這麼重?怎麼出來了!」
傅大夫人的眼淚一個勁的往下掉,傅瑜倒是平靜,慢慢的推開她,吩咐著身邊的小廝:「把大夫人帶下去。」
「瑜兒!」傅大夫人馬上喊了聲,卻對上傅瑜的看穿一切的眼神,自覺理虧,只能招呼著自己的人下去。
傅瑜到了停下里坐下,小廝們馬上放下竹簾,又馬上加了一層紗罩。
亭子裡頭頓時暖和起來。
溫清竹望著他的氣色,笑著說:「看來寧王還是心疼你,我還以為你這個時候都下不了床呢。」
面對她的揶揄,傅瑜無奈的苦笑:「夫人可不要再調侃我了,我的傷和寧王沒關係。」
「沒直接關係,也是有間接關係的,如不是他看重姚班,你今天又怎麼落到這般田地。」
溫清竹微微搖頭,若是他選擇了姜遠晗,哪怕是先前的姜遠盛,甚至姜遠成,也不至於是這個下場。
明明竭盡全力輔佐姜遠安,卻差點被姜遠安的人要了性命。
傅瑜不想再提這個問題,他轉而說起了姜儀佳:「我母親的話,你不要放在心上,儀佳我是一定要娶的,現在我已經遞了消息給李貴妃,她那邊要是同意,馬上就可以開始籌辦。」
「可你母親不同意。」溫清竹很清楚傅瑜的性子,他是個孝順的人。
傅瑜沉默,半晌次啊說:「可做人不能言而無信,君子之諾,不該是空話。」
「這件事情公主不知道吧?」
「不知道。」
「那事情可定不下來,看你繞過了她,想必是知道她會明白你的想法,只是這樣的話,問題還是存在的。」
傅瑜抬起頭來,目光堅定的道:「這我也知道,我甚至覺得李貴妃可能都不太同意,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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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晌,他又低低的補了一句:「寧王已經敗了。」
溫清竹望著傅瑜的神色,其實覺得他大可不必給自己攔責。
畢竟是寧王不相信他的。
安靜了一陣,傅瑜抬起頭來問道:「你來找我母親可有什麼事情?」
「詢問關於鄭皇后的事情。」
溫清竹的直接,讓傅瑜有些驚訝,想了又想,還是不太明白她的目的。
「你這個時候,怎麼想要問鄭皇后的事情?」
「我想了解皇上登基前後的變化,他可以對任何裝,但卻對枕邊人是藏不住的,何況鄭皇后是個有大智慧的女人。」
「你到底想要幹什麼?」傅瑜隱約覺得這件事情不簡單,而且和瑞親王無關。
溫清竹莫測的一笑:「自然是有我的目的,現在局勢漸漸明朗起來,你也不用過多的猜測,反正對所有人而言,不是什麼壞事。」
傅瑜沉默了一下,忽然說:「或許你可以見一見我祖父。」
有了傅瑜的手令,溫清竹乘坐馬車,趕到了一個京郊的莊子門口。
下了車,便看見幾個護衛守著。
溫清竹過去了拿了傅瑜的手令,順利的進去了。
跟著前來的管事,一路到了莊子中間的池塘邊。
傅宣穿著粗布麻衣,頭髮已經全然白了,用一根老木頭簪子挽著,手裡抓著一根長長的釣竿,一動不動的走著。
管事走過去,恭敬的說了聲:「老爺,傅候夫人來了。」
傅宣坐著沒動,依然靜靜的望著平靜的池塘。
管事有些無奈,正要再次開口,溫清竹上前一步,擺了擺手,讓管事退下。
綠陶尋了張小凳子過來,放在傅宣身邊,溫清竹便就著坐下。
順著傅宣的視線看去,正是那個線頭隱沒在水裡的地方。
「傅老爺,現在才二月初,池塘裡頭也沒多少魚,你也釣不上來什麼,不如同我說說話?」
溫清竹斜眼看去,只見傅宣扯了扯嘴角,並不言語。
她又順著傅宣的視線看去,只能慢慢說來:「說起來,傅大人把傅家推上興盛的巔峰,並無什麼過錯,只是你怎麼都不該太逾矩,把持翰林院一時可以,但久了,皇上終究還是容不下你的。」
傅宣還是沒回話,依然不動如山的望著水面。
溫清竹只好繼續說:「家族嘛,就是這樣,起起伏伏,經久不衰才是正道,你看衛家,他們看得比老爺通透多了。」
傅宣還是不言語,溫清竹心裡嘆息,果然薑還是老的辣。
她主動來了這,就是給傅宣了主動權。
「傅瑜要成親了。」
這次,傅宣的手終於抖了抖。
溫清竹嘆道:「他決定提前迎娶儀佳公主,用來保全她的性命。」
「寧王敗了?」傅宣轉頭看過來。
溫清竹沉吟片刻回答:「也不算,只是瑞王如今已經是瑞親王,寧王刺殺瑞親王失敗,如今行蹤不明,姚班也落了網,現在的寧王基本是大勢已去。」
「那瑜兒為什麼要娶姜儀佳!這樁婚事,當初寧王和李貴妃可都是瞧不上的!」傅宣扔下了魚竿,心裡也大概能明白是為什麼。
見他反應還是如此激烈,溫清竹感慨的說:「老爺,不是每個人都是和您一樣,趨利避害的,傅瑜是個磊落君子,他答應了的事情,自然會做到。」
「呵。」傅宣譏諷一聲,繼續拿起魚竿,開始釣魚。
溫清竹也不著急,轉頭讓人去準備了茶果點心來,外加一併魚竿。
傅瑜既然推薦了他祖父,那定然傅宣這裡,知道的事情比傅大夫人更多。
過了半個時辰,溫清竹一直都在吃吃喝喝,傅宣煩不勝煩。
他終於轉頭過來:「你來這裡到底想要幹什麼?」
溫清竹終於正色道:「想問點陳年舊事。」
這話讓傅宣臉色一緊,轉頭又去看著水面,淡淡的道:「現在瑞親王,還有衛家都無人能撼動,你還找什麼陳年舊事?」
「當然是為了無辜死去的人,比如周貴妃,我外祖父。」溫清竹慢慢的說著,眼睛一直盯著傅宣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