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一十六章 雲州人王赤

  等姜遠晗和傅十一客氣完,衛子嬰轉頭又給他介紹:「這是衛林,負責過運河工程,在這方面很精通,康城後續的工程,你可以多多請教他。」

  衛林是衛家的旁支親戚,姜遠晗馬上換了一個稱呼:「表哥。」

  「親王還是稱微臣衛林吧。」衛林頷首表示恭敬,迅速的垂下眉眼,遮去眼底的疑惑。

  剩下的事情,就是交接運送過來的賑災物資。

  在這方面,衛林和傅十一都有接觸,親自帶著姜遠晗去清點。

  醫館這邊,每個房間裡都住滿了人。

  廚房裡面正在熬藥,都沒用藥罐子來熬,而是直接上了大口的鐵鍋。

  柴火燒得旺盛,屋子裡不僅不冷,反而還有些熱。

  旁邊有個小隔間,溫清竹坐在裡頭,面前的桌子上擺上了上十種藥方。

  她正思考著,薛青從外頭推門進來。

  「夫人,薛姑娘那邊都整理得差不多了,這是她讓我給你的。」薛青從袖子裡拿出一本冊子,遞到了溫清竹的面前。

  溫清竹伸手打開,上面記錄著十幾種安神藥的療效。

  看完後,她仔細斟酌了下,從桌上的藥方裡面挑出了三張方子,轉手遞給薛青:「你去聯繫瑞王那邊,讓他們按照這三個藥方的藥材,按照一比三比六的比例送過來,明天開始我們會派人過來幫你們熬藥。」

  薛青點頭,忽然想到了剛才門口有人過來送消息。

  趕緊對溫清竹說:「聖旨到了,瑞王現在晉升為瑞親王了,衛大人帶了衛林大人和傅十一大人過來,現在正在清點物資。」

  「冊封為瑞親王了?」溫清竹微愣。

  怎麼這麼快?

  寧王那邊怎麼一點動作沒有?

  白天她得到消息傅瑜重傷別送走,想必還是著了姚班的道。

  根據隱娘送來的信說,姜儀佳還留在洛城。

  那聖旨就不該怎麼快過來的!

  溫清竹馬上起身,跟薛青囑咐了幾句,匆匆去病房那邊。

  門一開,迎面撲來一種難以言喻的古怪味道,很是沖鼻。

  溫清竹馬上屏住呼吸,關上門去了裡頭的桌邊,拿了一條濕潤的布巾,上面噴灑了藥水。

  蒙住口鼻後,她的呼吸馬上就順暢起來。

  薛苗苗從裡間走出來,眼睛很是乾澀,瓮聲瓮氣的問她:「你怎麼來了?我不是讓薛青把記錄給你送過去了嗎?」

  「我是來幫你的,京城那邊派了人過來,我們得早點回去。」溫清竹快速的洗了手,拿出銀針就開始幫忙。

  ……

  將近子時,兩個人才忙完。

  房間裡頭的大部分病人都安靜下來,每個人都顯得疲憊不堪。

  溫清竹看了眼屋內的病人,有些無奈的望著正在調藥的背影:「苗苗,這裡不是藥神谷,病人源源不斷的送過來,你忙不完的。」

  薛苗苗的背脊一僵,終究還是放下了手裡的東西。

  她慢慢的轉過身來,眼睛裡面不滿了血絲:「原來爺爺說的都是真的,天下的百姓太苦了。」

  溫清竹走過去,握住她的手:「等明天人員調配過來,事情就能解決了,你一個人能救一百個人就是極限,但一百個人救一千個人卻是沒問題的。」

  聽著她的話,薛苗苗好像明白過來,放下了手裡的東西,跟著溫清竹離開了這裡。

  到了前堂那邊,薛苗苗把詳細的處理辦法,仔細的告訴薛白,讓他好好照顧這些病人。

  確定再無遺漏,兩個人才往門口那邊去。

  風雪越來越大,醫館的剛一開,雪粒子就進來了,打在臉上,微微刺痛。

  薛苗苗趕緊撐開傘,擋住風雪護著她上了馬車。

  馬車門一關上,周身都覺得暖和起來。

  坐穩後,溫清竹從車裡拿了暖爐遞過去,薛苗苗推辭不要:「你用吧,我是習武之人,身體底子本來就比你好。」

  馬車動了起來,溫清竹就暖爐放到了肚子前,靠著車壁閉目養神。

  薛苗苗回想著剛才的醫館的情況,聲音有些暗啞的問:「表姐,我聽裴公子說,這次來康城的災民有上十萬人,你們真的就救得過來嗎?」

  「盡人事知天命。」

  「可是在我們藥神谷,只要是病人,爺爺都能起死回生,不會看著任何一個人死去的。」

  薛苗苗見過生離死別,也見過江湖險惡,更明白朝廷複雜詭譎,但她從未見過這麼多的百姓,在飢餓和寒冷中,被動的染上病痛。

  她抬起眼看著溫清竹的臉,又問:「百姓向來如此嗎?」

  溫清竹慢慢的睜開眼,握住她的手說:「向來如此,我們能做的就是儘量幫助他們,一個人的力量有限,但大家一起行動起來,再大的困難也會被慢慢化解的。」

  異常的沉默過後,薛苗苗忽然自嘲的笑起來:「我原以為我見過的就是整個世界,沒想到世界比我想像的更大。以前我以為我做不到的事情只有一個,那就是得不到飛沉哥哥的愛。」

  「可現我才知道,我做不到的事情有很多,比起執著於飛沉哥哥,或許我也可以幫助他人。」

  薛苗苗反過來,把手搭在溫清竹的手背上:「我沒有表姐這般厲害,但我可以幫表姐救這些受難的百姓。」

  「苗苗……」溫清竹沒想到她竟然有了這樣的改變。

  一時之間,竟然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眼前的少女還是初見時候的模樣,可是性格卻在這不到兩年的時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溫清竹還記得,第一次見到薛苗苗的時候,她就敢拿劍指著自己。

  對外面的世界根本不感興趣,一心都撲在了謝飛沉的身上。

  「表姐不要這幅表情啊!」薛苗苗眉眼一彎,臉上露出燦爛的笑來:「反正我也沒什麼事情做,我的醫術又能幫到表姐,不是正好嗎!」

  溫清竹點了點頭:「你喜歡就好。」

  回到了府衙這邊,馬車一停下來,外面就傳來喜兒的聲音。

  「小姐!」

  掀了帘子一看,喜兒已經伸手過來了。

  但先出來的卻是薛苗苗,她笑看著來人:「表姐還在裡頭呢!讓我先下來!」

  薛苗苗下去後,溫清竹緊跟著出來,招呼著大家:「先進屋去。」

  半刻鐘後,幾人到了屋子裡坐下。

  喜兒連忙到了幾杯熱茶,一一給他們遞過去:「趕緊喝點熱的。」

  茶水下肚,身體也跟著暖和起來。

  溫清竹感覺有點奇怪,這才發現北斗並沒跟上來。

  「小姐,你再找什麼?」喜兒跟著她的視線在周圍一掃,卻什麼都沒有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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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反倒是薛苗苗突然站了起來,連忙問道:「北斗怎麼沒進來?是不是還在醫館那邊?」

  這話讓喜兒一怔,溫清竹看了眼門口,起身吩咐道:「喜兒,你先送苗苗去休息,京城那邊的消息你明天再和我說。」

  「哦,好。」喜兒忙收了視線,領著薛苗苗先去休息。

  屋內沒了旁人,北斗才悄然從房樑上落了下來。

  他望著喜兒離開的方向,眼神和平常不太一樣,心裡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溫清竹什麼沒說,只是兀自坐了下來。

  用了一盞茶,外頭有人在敲門:「夫人,我是楊五。」

  「進來吧。」

  屋子門打開,楊五帶著少年出現在眼前。

  溫清竹站了起來,少年此時完全煥然一新,眉眼也變得格外的清秀,目光還是一如既往的凌厲。

  「進來坐吧。」溫清竹一回頭,北斗已經不見了。

  楊五走了進來,對溫清竹行了禮:「夫人,這孩子的名字我取好了,他說他跟著跟著收養他的奶奶姓王,單字名為赤。」

  「哪個字?」溫清竹陡然停下來,這個名字難打是——

  「赤子之心的赤。」

  溫清竹慢慢的看向少年,忍不住的眨了眨眼,忽然問道:「你是不是雲州人?」

  「嗯。」王赤發現了溫清竹的神情有些不太一樣。

  「這個名字你怎麼取的?」溫清竹站了起來,眼裡帶著激動,又帶著複雜。

  楊五看了眼王赤回答:「白天夫人把他交給我之後,算了三個時辰,根據他的命格來取的。」

  溫清竹慢慢的坐下來,視線再次停在王赤的身上。

  如果他真的是那個王赤,跟前世畫像上面模樣完全不一樣。

  望了他好久,溫清竹終於問了句:「你有自己想做的事情嗎?」

  王赤凝目細想,表情有些猶豫,但很快回答:「我想先留下來幫助康城災民,奶奶是大人救的,我得報答你。」

  「也行。」溫清竹點了頭,又對楊五說,「這孩子暫時跟著你,如果他想學什麼,你就教他,如果遇到楊六,可以讓他跟著楊六學一下武藝。」

  「跟著楊六學武藝?別人不行嗎?」楊五感覺溫清竹似乎有什麼目的。

  溫清竹只是笑了笑,並沒有再說什麼。

  楊五明白了她的意思,帶著王赤離開了這裡。

  等他們走後,溫清竹走到窗戶邊,打開了半扇窗,寒風立刻灌進來。

  吹得溫清竹全身都在微微戰慄。

  她望著庭院裡的皚皚白雪,心思飄到了遠方。

  如果王赤出現了話,那麼另外一個人也該在康城。

  沉默了會,溫清竹轉頭去了戶房那邊。

  現在登記了這麼久,他也該登記上了吧。

  這天夜裡,溫清竹並沒有睡覺,而是讓人幫他查找一個十四歲的少年,姓王,雲州人。

  東林客棧的後院巷子口。

  有個少年蹲在狗窩裡,身上披著不合時宜的衣裳,雖然破亂不堪,但依然能幫他低於大部分寒冷。

  他睜著眼睛,眨也不眨的盯著客棧二樓,那間亮著燈的房間。

  風聲更大了,客棧後門被打開,有個拎著夜香桶的小二,一步一步的朝著狗窩這邊走。

  小二剛走狗窩旁邊,少年陡然跳了起來,趴在了小二的背上,手裡拿著一個潮濕的布包,直接捂住了他的嘴。

  狗窩旁邊有很多雜草和垃圾,小二倒在了地上,拼命的掙扎著。

  但少年猩紅了眼,按著小二的口鼻越來越緊。

  瞬間窒息的小二拼命的掙紮起來,一腳踢翻了狗窩。

  只可惜風聲太大,這邊的小動靜根本沒能驚擾到客棧裡頭的人。

  夜香桶倒在地上,散發著令人作惡的臭味。

  少年渾然不覺,直到身下的人一動不動。

  他頭上全是冷汗,呼出來氣的形成了一團白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