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大人本該跪著的,但看到崔老身形發顫,慌忙起來扶著他。
崔老轉過頭來,語重心長的望著眼前人說道:「子嬰,衛家的重擔就今天開始,就要交到你手上了。」
衛子嬰低頭稱是,請著崔老到一旁坐下。
坐在賓客之中,溫清竹望著接連過來的楚王寧王,一一上前弔唁。
說不上悲傷,但這是個和衛家接觸的好機會。
衛老大人經歷過衛家最為低谷的時期,性子脾氣都極其的倔強。
有他在的時候,衛家人除了入宮的衛雨,其餘的人哪怕入朝為官,也極其低調,不得和權貴有除去差濃湯之外的來往。
現在壓在衛家頭上的一座大山去了,兩位炙手可熱的爭儲人選自然回過來。
那麼他們的視線必然會放在衛家這邊。
相比起衛老大人,衛子嬰的性子則是好相處許多。
這麼多年來,衛子嬰也為了衛家妥協多許多次。
所以在寧王楚王的眼裡,衛子嬰接管衛家,是個絕好的機會。
看他們已經開始和衛子嬰說話,溫清竹轉頭離開屋內。
她算是送了衛老大人最後一程,因此也帶了孝布,走在衛家之中也沒人能注意到她。
來到衛風的院子門口,領路小廝一開門,廊下就站著個同樣披麻戴孝的男人。
他背對著溫清竹,站在衛風面前,似乎正在說什麼。
小廝沒有進去,而是指著裡面道:「夫人進去吧,大少爺和三少爺在裡面。」
溫清竹點頭,慢慢裡面走。
衛風看到了她,視線轉過來。
背對著溫清竹的人也轉過身來,露出一張略顯老態的臉,蓄著鬍鬚,眉眼雖然溫和,卻帶著官場老油條的氣質。
「你來了,這是我三弟衛霜,衛雨那小子的親哥。」衛風看出了她眼裡的疑惑,直接解釋了出來。
溫清竹轉過頭去,問了聲好:「衛三大人。」
衛霜知道她是來找衛風的,點了點頭便告辭離開。
等他走後,溫清竹問出了心中的疑惑:「衛三大人不在京城任職吧。」
「當然不在,他在晉州任知府,再過兩年考核要是沒問題,也該調回來了。」衛風說起衛霜的事情,語氣似乎帶著些愧疚。
溫清竹知道衛家人多,事情也多,不好多問。
只是衛風提到了晉州,她想到,晉州離著滄州不過一日的路程。
溫清竹轉到旁邊的欄杆邊坐下:「我沒記錯的話,這幾年晉州一直不太平,而且多匪徒之流。」
「那當然,晉州土地本就不算肥沃,百姓兢兢業業的勞作,最後卻是便宜了滄州。」
衛風的語氣帶著一抹嘲諷,根本看不起滄州的樣子。
溫清竹望著衛風這模樣,心裡猜測,難道衛霜這麼多年沒能調回來,是因為滄州的原因?
「對了,衛三大人什麼時候外放的?到了他這個年紀,本來該早早的調回來了吧。」
溫清竹決定從衛風這裡好好打聽,也許能有意想不到的收穫呢?
聽著這熟悉的語氣,衛風斜眼看過來:「你打聽老三做什麼?你想去滄州!」
溫清竹站了起來,笑容滿面的恭維:「衛風大人真是智慧超群,你真是太了解我了,不過我不想直接去滄州,既然晉州的事情和滄州脫不了關係,那我去晉州幫衛三大人好了。」
衛風眯著眼,並未說好或者不好。
半晌過後,衛風還是開了口:「老三十九歲從翰林院出來,正常情況下是可以留在京城的,但當時衛家的情況不容樂觀,他的職位被人頂替了,恰好二叔前兩年在晉州出了事,老三就主動請纓去晉州從一個縣令做起,前三年倒是很順利,升到了晉州府衙後,問題就來了。」
見衛風突然停下來,溫清竹不禁好奇:「什麼問題?」
以前無論遇到什麼事情,衛風都沒有這麼嚴肅過,哪怕是面對皇帝,依然是談笑風生的態度。
衛風突然生氣起來:「奶奶的!汝南王那王八犢子連個女人都對付不了!」
「嗯?」溫清竹有點驚訝了,看樣子衛家知道的事情,好像還有很多。
她正要問話,衛風突然轉過來罵道:「滾滾滾!讓老子先平復一下心情!」
莫名其妙的被趕出了院子,瑤兒滿臉的歉意。
「傅夫人,要不奴婢還是帶你去找三少爺吧。」
溫清竹正要點頭,衛風在屋裡又咆哮了起來:「讓那丫頭給老子進來!」
瑤兒只好側身讓開:「夫人,要不您還是先進來吧。」
到了屋裡,衛風又恢復往日玩世不恭的樣子。
「其實也沒什麼,晉州的事情也是老三剛告訴我的,現在滄州從上到下,基本上全被巫族的人壟斷了,普通百姓反而沒了活路,不少人都跑到了最近的晉州,結果巫族的人假扮匪徒肆意打劫殺人。
晉州官府一動手,滄州那邊就過來找茬,還是用汝南王的名義來找茬,現在的情況越發的嚴重,老三之前也寫過摺子,還沒送回來就被攔下了,甚至於他的家書也被攔下了。
這次祖父過世,他借著奔喪的機會回來,才告訴了晉州和滄州的情況,傅烈過去,只怕是虎落平陽。」
溫清竹沉思了會才說:「巫族的人如果真的這麼囂張,侯爺帶的人也不是吃素的,我覺得他們更可能來軟的,據我猜測,巫族內部的分歧應該也很大。」
若巫族真的這麼強勢,龍致不至於求到她這裡來。
不說占卜的事情,巫族借著汝南王的名頭行事,稍有差池那就是謀反的罪,看來巫族內部也很問題。
「管他們內部有沒有分歧,傅烈這次過,面臨的危險可不是往日能比的!你既然找到了我這裡來,還打聽了老三的事情,你到底想怎麼做?」
溫清竹笑了起來:「現在瑞王殿下在乾元宮陪著陛下,想必多少還是能得到一些聖心的,去滄州的意圖太明顯,晉州的事情久久沒能解決,也是時候讓瑞王去見識一下世間險惡了。」
「你讓遠晗怎麼去晉州?老三現在已經把消息送了回來,只要——」
話說到了一半,衛風突然明白:「你的意思讓老三藏拙?」
「只能暫時委屈下衛三大人了,瑞王比起另外兩位皇子,一直沒有什麼作為,這樣想讓皇上心裡有所傾斜都沒可能,這次是個好機會,只是要委屈衛三大人了。」
片刻之後,瑤兒又去把衛霜請了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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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完溫清竹的計劃後,衛霜甚為贊同這個決定。
不知怎麼的,衛風的表情忽然奇怪起來:「小三,為什麼你不同意我的建議,反而同意這丫頭的建議?」
衛霜笑著說:「大哥的建議自然是好,但現在祖父去了,家裡是大伯來做主,想必按照大伯的行事風格,會讓衛家人慢慢的走進大家的視野,到時候免不了會有各種問題,大伯的一言一行都代表著衛家所有人,讓他出面固然好,但瑞王出面,則更好,衛家可以在背後支持,也不用讓大伯陷入……」
「行行行!你別說了!說的我頭疼!總之就是我的主意不如這丫頭的了!」衛風搖了搖頭,粗暴的打斷衛霜的話。
衛霜只是笑笑,轉頭對溫清竹說:「等祖父出喪後,我就要即刻趕回晉州,夫人這邊……」
溫清竹馬上回道:「衛三叔不用客氣,叫我清竹就好,在大人回去晉州之前,我會安排好一起的。」
「那真是麻煩清竹了。」衛霜從善如流改了稱呼。
看他們一見如故,衛風心裡頗有些小不悅。
等溫清竹走後,衛風面帶酸意的說:「你不是向來自視甚高嗎?怎麼對區區一個小丫頭這麼客氣?」
衛霜一本正經的解釋:「大哥誤會了,我從不自視甚高,平國侯夫人也不是區區一個小丫頭。」
衛風翻了個白眼,懶得理會他,喊著瑤兒把他退走了。
離開衛家,溫清竹坐在馬車裡,回想著衛霜這個人。
看著不顯山露水,仔細分析來看,也是個厲害的人物。
她不過說了自己要帶姜遠晗去晉州,居然能猜出她的目的是滄州的傅烈。
想到這裡,溫清竹不禁感慨:「衛家的人才真是太多了啊。」
綠陶坐在她對面,很認同的點頭:「我也這麼覺得,朝中多少大臣都做不到在寧王和楚王之間保持平衡,今天看衛大人的反應,實在令人驚訝。」
「衛大人嗎?他的確是個能人。」溫清竹想到這裡,不僅感慨,若是衛家二爺也在,寧王何至於一手把持兵權。
回到了侯府,去往滄州的傅烈送了兩封信回京。
一封是給溫清竹報平安的,一封是給皇帝說明滄州情況的。
溫清竹這封信除了告訴她一切安好之外,還提及了一下滄州的風土人情。
其中傅烈所描繪的景象,居然是滄州人民溫和有禮,秩序井然。
這讓溫清竹很是奇怪,滄州那邊,因為土地一向不太好,而且溫熱毒蟲多,再加上巫族和中原對抗多年。
按照書中所記載的,民風應該屬於那種比較彪悍的。
無論如何,都無法和溫和有什麼聯繫吧?
這天夜裡,姜遠晗悄悄出宮,來到了平國侯府。
「姐姐,一切順利,現在父皇時不時在考校我,言語之間也比以前更親密了。」
溫清竹給他盛湯:「嗯,這就好,侯爺的摺子應該也送去了皇上那邊,這麼多日了,裴丞相那邊也該有結果了,你耐心等著就是。」
姜遠晗接過湯碗,試了一口,不冷不熱,味道還是他最喜歡的,就一口喝完了。
放下湯碗後,姜遠晗看了看門外:「明軒呢?他的身體好些了嗎?」
「好多了,明天的話,我會送他進宮,到時候他會跟著我們一起去晉州。」
姜遠晗一怔:「不是去滄州嗎?」
溫清竹笑著說道:「滄州是楚王去的地,我們去晉州,先幫忙解決晉州的問題,到時候你也有你的政績,皇上就會對你更加刮目相看了。」
次日一早,溫清竹換好衣裳一出門,就看到了溫明軒已經到了。
她走過去,摸著他的頭:「走吧。」
溫明軒沉默寡言的跟在後面。
出發之後,在馬車上坐著的兩個人,誰也沒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