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謬讚！」黑濟仁的背脊越發的低下來，心裡微微有些後怕。

  溫清竹到底是怎麼發現他的秘密的？

  溫清竹笑了笑，並未多說，轉身走出了慎刑司的大牢。

  有姜堰和黑濟仁的配合，姜遠成這次是別想置身事外了。

  相處姜堰和方側妃可是全力配合婉嬪的。

  即使這樣，到了如今的這個時候，婉嬪還是能毫不猶豫的拋開姜堰和方側妃。、

  這份魄力，常人難有。

  更難得的是，婉嬪居然取得了汝南王妃的信任！

  那個女人多疑的程度可不比姜越第多少。

  不過換一個方面來說，婉嬪這樣的人，的確能讓姜越龍代這樣的人信任。

  畢竟沒有人能拒絕一個隱忍願意無條件背鍋的朋友。

  離開慎刑司，溫清竹坐上了馬車，去了一趟衛家。

  衛老大人快要不行了。

  到了衛家，瑤兒親自出來迎接，帶著他們趕往衛老大人的房間。

  屋裡，衛老夫人抹著眼淚，一言不發的哭著。

  溫清竹悄聲走過去，望著床上喘著氣的衛老大人，心裡很不是滋味。

  按照衛老大人的身體，他本該早就駕鶴西去的。

  但為了衛家的前程，他願意忍受著痛苦拖延。

  傅家太夫人也是如此，但是她還是比衛老大人更先去了。

  強行用藥物延緩壽命，其中所遭受的罪，溫清竹最是清楚。

  前世，她生生拖延了那麼多年，每天夜裡都閉上眼睛都是疼痛難忍。

  哪怕吃了止疼的藥，依然能感覺到渾身的肌肉都在抽搐！

  「老夫人，你可以哭出來，老大人聽不見的。」

  衛老夫人終於再也控制不住的大哭起來：「你這個死老頭子！叫你強撐！現在聽不到了吧！說不了話了吧！吃也吃不下！喝也喝不下！你這又是為了什麼！衛家那麼大群小子，難道還需要你這個老頭子來硬撐嗎！」

  衛老夫人一邊哭著，一邊在空氣中揮舞著，根本不敢碰到衛老大人。

  她生怕碰到了衛老大人，讓他感覺出什麼異常來。

  在艱難的掙扎過後，溫清竹說了句：「老夫人，讓老大人去吧。」

  衛老夫人哭聲停下來，顫抖著手去牽住了老大人的手。

  輕輕的在他的手背上點了三下。

  在去年的時候，衛老大人的身體越來越差了，在他勉強還能說話的時候，和衛老夫人做了約定。

  什麼時候衛家可以不需要他撐著，他就安心離開。

  在衛老夫人做了這幾個動作之後，原本渾身都緊繃的衛老大人似乎鬆懈了下來。

  原本大口喘氣的他，也慢慢的放棄了掙扎。

  慢慢的，他的呼吸越來越弱。

  直到再也沒有呼吸，衛老夫人抖著手去摸老大人的心臟，那裡已經沒有了心跳。

  在這一瞬間，衛老夫人再也控制不住的暈厥過去。

  溫清竹馬上讓嬤嬤過來：「來人！去找衛大人！衛老大人去了！」

  傳話的嬤嬤離開，屋內伺候的丫鬟媽媽立刻跪了下來。

  最先趕來的是衛風，他被隨從推著輪椅，到了屋裡。

  哪怕原先再不著調，衛風望著為了衛家拼了最後一口氣的爺爺，終究還是忍不住的放聲大哭。

  外面匆匆趕來的衛家子弟，聽到了這個哭聲，腳步越發的快了起來。

  短短的一刻鐘之內，不大的屋裡跪滿了衛家人，從裡屋到外屋，以及最外面的堂屋。

  溫清竹一眼看過去，發現烏泱泱的一片人，從年過花甲的衛大人，到牙牙學語的曾孫輩，每個角落裡都跪著衛家人。

  男女老少，咋一看去，仿佛看不到盡頭一樣。

  哭聲開始是低低的，後來慢慢的有人控制不住，便大聲哭起來。

  大人們悲傷而懷念，小孩茫然惶恐，但衛家人所獨有的特點，還是能從他們的臉上看出來。

  雖然在哭，但眼神還是故作堅強。

  不久後的將來，就會變成真正的堅強。

  不到半個時辰，衛海，衛雨，衛林等在外的衛家人也趕了回來。

  他們跪了下來，支撐著衛家走過最艱難的人終究還是去了。

  眼看著衛家即將迎來最榮耀的時候，衛老大人去走了。

  他們在哭，但他們臉上眼裡全是堅韌，和當初溫清竹第一次見到衛老大人的時候，也是這樣的眼神。

  溫清竹作為一個外人，看到這一幕，她的內心如何不震撼。

  衛老大人走了，但他教出來的衛家子弟，將帶著衛家的責任走向更遠。

  看這裡，溫清竹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傅家想要恢復往日榮盛，只怕百年內是無法做到了。

  衛家子弟的團結，讓溫清竹第一次明白家族存在的必要性。

  隨著一聲報喪的鑼鼓聲響起，衛老大人過世的消息傳了出去。

  姜越正在和裴煜商量的事情，聽到方公公的稟報，手裡的動作一頓。

  「衛老大人去了。」

  方公公回答：「是的，衛雨和衛陽大人已經趕回去了，衛貴妃和姜德佳正在趕去的路上。」

  姜越怔怔的放下手，看了桌面上的摺子，本來還有些興致的他，在這一刻終於失去了興致。

  裴煜很有眼色，告辭退下。

  在他走後不久，方公公攙扶著姜越去寢殿休息。

  哪知道才走到了門口，姜越的雙腿一軟，差點跪在地上。

  還好旁邊隨行的侍衛即使過去扶住。

  最後，他們抬著姜越回了寢殿。

  躺下後，姜越的眼神還有渙散，不停的喚道：「方恩，方恩，方恩。」

  方公公趕緊走過去，接住姜越的手：「陛下！老奴在呢！一直在這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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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越怔怔的回頭，鬆了口氣。

  但很快他有些奇怪的問：「朕剛才不是書房裡和裴煜商討事情嗎？怎麼回來寢殿這邊了？」

  方公公知道衛老大人的死對他有影響，但他只能如實說出來：「陛下，您忘了嗎？衛老大人駕鶴西去了，您心情不好，裴丞相擔心陛下身體，先告退了。老奴這才扶著您回來。」

  姜越點了點頭：「是啊，衛老去了。」

  接下來的幾天，姜越一直沒有見任何人。

  寧王趁著傅烈不在，試圖把甘州的事情全部推倒楚王身上。

  而楚王這邊，一邊要試圖把殷流綰撈出來，一邊還有聯繫滄州應對傅烈的調查。

  唯獨瑞王，在聽了溫清竹的話後，每天三次去乾元宮請安，詢問姜越的身體情況。

  第三天的時候，琳琅照常說陛下不想見人。

  但姜遠晗堅持問道：「我知道父皇不想見我，現在母妃和姐姐還在幫忙處理衛家的喪事，我也該像個大人一樣，幫著母妃照顧父皇了，雖然做不了什麼事情，但是過來問候一下，也能讓我安心一點。」

  琳琅正要說話，方公公卻是走了出來，笑看著姜遠晗：「瑞王殿下請進來吧，陛下想見您。」

  「多謝方公公。」姜遠晗跟著他進去。

  琳琅正要轉身走的時候，方公公笑著說：「長孫尚宮也一起進來吧，陛下的藥還沒喝完呢。」

  琳琅沉住心思，跟著方公公進去了。

  到了裡間，琳琅卻看到姜遠晗已經在親自餵藥了。

  姜越臉上有了兩分慈祥，問他：「這麼說來，你這幾天一直在乾元宮了。」

  「是，父親，兒臣在乾元宮本就有住處，母妃吩咐過，讓兒臣無比照看著父皇。」

  姜越笑了笑，並沒說什麼。

  只是眼裡越發的溫柔和善起來，看來這個孩子或許出身不好，但畢竟龍子皇孫，流著他姜越的血脈。

  被衛貴妃好好教導，還是很有皇子模樣的。

  乾元宮的消息是他命人封鎖的，但只要寧王楚王有心，過來看看，仔細問問，也會知道他的情況的。

  但這三天來，只有姜遠晗來了。

  也許衛貴妃吩咐過，但吩咐得這麼仔細卻絕對不可能。

  衛老大人去世雖然在預料之中，但對於衛家人而言，這也是一件很大的事情。

  「你這樣子，將來德佳出嫁，你母妃出宮，有你照顧，朕就放心了。」姜越望著姜遠晗。

  這孩子性格溫厚，雖然不適合做皇帝，但做個輔佐安兒的王爺，是完全沒問題的。

  姜遠晗聽到母妃出宮四個字的時候，心裡頓時沉了沉。

  在姜越的心裡，原來他始終沒有占據上位。

  然而母妃，德佳姐姐，還有姐姐——

  姜遠晗盡心盡力的餵完了藥，放下碗後，拿出了一枚玉佩來：「父皇，這是大哥哥之前給兒臣的見面禮，兒臣聽說是皇后娘娘留下的，當初保佑了兒臣躲過了不少劫難，看父皇這樣，兒臣實在不知道該怎麼，或許這枚玉佩有用，那兒臣留給父皇吧。」

  望著金黃色綢面上面放著一枚通體晶瑩的玉佩，上面還刻著鄭皇后最喜歡的花。

  這一刻，姜越心裡實在觸動。

  本來已經不抖的他，在抬起手的一瞬間，還是微微發抖。

  碰到這枚玉佩後，熟悉的觸感讓姜越心底湧起了一股悲慟，是他的鄭皇后，是他的梓童！

  姜越拿起這枚玉佩，眼淚流了出來。

  姜遠晗慌忙跪下來：「兒臣知錯！兒臣知錯！」

  姜越擺擺手，讓他起來：「晗兒，你沒有錯！錯的是朕！朕原來一直都錯了！」

  面對這樣的皇帝，姜遠晗只能假裝不知所措。

  方公公和琳琅站在一邊，仿佛透明人一般，目不斜視。

  但他們都明白，這一次，姜遠晗成功的在姜越的心裡有了位置。

  衛家舉辦喪事，雖然盡力從簡，但衛家人多，來弔唁的人更多。

  長久不露面的崔老先生也到了。

  靈堂之中，崔老被雷秀山扶著，望著面前的牌位，心裡感慨萬千。

  「你終究還是先我一步走了。」

  「崔老先生，父親這個時候走了，已經很好了，您可要好好保證身體，大齊朝的老臣，只剩下您一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