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你先喝一碗湯吧。」張夫人沒有正面回答，而是盛了一枸杞鴿子湯給他。
張春年看了眼這湯，不滿道：「我需要喝這種補湯嗎？」
「老爺年紀也慢慢大了，我又沒能給你生個兒子，需要多補補，等過些時候我給你納幾房良妾。」張夫人很貼心的寬慰著他。
比起以前的針鋒相對，如今的張夫人順從了不少，張春年決定應了她這一回。
喝了一口後，張春年覺得怪怪的，但看到張夫人也喝了，心裡也沒懷疑了，開始大口喝著。
吃完了飯，張春年覺得頭有些暈，但張夫人還是把他扶著去了張瑤的院子那邊。
看到張春年突然過來，嚇得趕緊往屋裡跑。
過了會，張瑤才慢慢的走了出來。
「父親，娘。」她有些害怕張春年，站在張夫人的另一邊，怯懦的喊著張春年。
張春年望著自己女兒，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妹妹，眼睛一下子紅了。
「爹？」張瑤有些遲疑的又喊了一聲。
「沒事，瑤瑤來爹這裡。」張春年難得露出溫和的一面，衝著張瑤招手。
張夫人安撫著女兒：「沒事的，去吧。」
見今天的張春年和以前不一樣，張瑤才慢慢的鬆開了張夫人的手，走到了張春年的面前。
「好！很好！」張春年激動的握住了張瑤的手。
仔細想起來，他已經有好幾年沒有見到自己女兒了。
她越長大，真的越來越像自己的妹妹了。
想到了張嬪，張春年忍不住的摸了摸張瑤的臉：「瑤瑤真好看！越來越像你姑姑了。」
這話一出，嚇得張瑤渾身一冷。
果不其然，張春年的下一句話就是：「明年又要選秀了，到時候爹爹送你去宮裡，會安排好一切的。」
「爹！」張瑤嚇得一下子哭了出來。
張春年見不得張瑤這種懦弱的樣子，想當初他妹妹是何等的堅強懂事！
他心裡莫名的生出一股怒火來，揚起手就要往張瑤的臉上扇去。
張瑤自幼被教導溫淑賢良，根本不敢反抗，只害怕的閉上了眼睛。
見到這一幕，張夫人伸出手，輕易的攔住了張春年：「老爺，夠了！」
被攔住的張春年不可思議的轉過頭來，他想要用力，但發現自己沒什麼力氣。
突然，胸口一悶，胃裡面一陣翻滾，「噗」的一聲一口鮮血吐了出來。
這突如其來的變化把張瑤嚇蒙了。
反倒是張夫人無比鎮定的甩開了張春年的手。
失去了力氣的支撐，張春年踉蹌著後退了兩步。
噗通一聲，捂住心口坐在了地上。
張夫人扶著發懵的張瑤，輕輕的安撫她：「瑤瑤別怕，你爹以後不會再打你了，娘知道傅大人在你院子裡，去請他出來吧，為娘有話和他說。」
張瑤愣愣的轉過頭來，去了屋裡。
不一會兒，張瑤帶了一個男人出來。
坐在地上的張春年頓時瞪大了眼睛，震驚的望著張瑤身邊的男人：「你居然……」
他一句話還沒說完，心口一痛，又是一口鮮血吐了出來。
張夫人回過頭來，靜靜的看著來人，笑容滿面的說道：「你在我女兒房間住了這麼久，你打算怎麼辦？」
來人正是傅十一，他滿臉慚愧，撩開衣擺，跪在了張夫人的面前：「在下多謝張小姐相救，張夫人幫襯，至於張姑娘的清譽，在下……」
「娘！」張瑤的臉頓時紅了起來，跑過去抓住了張夫人的手，「他是個君子！沒有看到任何什麼，也沒有做什麼！」
張夫人望著女兒這麼急切的解釋，甚至都忘記害怕了，心裡一時五味陳雜。
要不是為了女兒的將來，她也不會孤注一擲，下毒謀害自己的丈夫。
「瑤瑤，娘知道你喜歡他，所以才會冒著被你爹爹發現的危險救了他，從去年到今年，他的傷勢也好得差不多了，也該離開了，到時候他會記你一功，全天下都會知道他在你的房間住了大半年，到時候你的清譽怎麼辦？」
張夫人知道自己女兒心軟心善，但這件事她必須逼迫傅十一承擔下來。
她轉頭望著傅十一：「看得出來你是有心上人的，但是你要不承諾將來娶了瑤瑤，張春年的下場就是你的下場。」
「娘！」張瑤驚呆了，看了看傅十一，又看了看自己娘，急得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瑤瑤，娘的時日也不多了，你爹也快要倒台了，只有你我還放心不下，我必須安排好你的歸宿。」
張夫人望著自己的女兒，輕輕的撫著她的頭髮。
張瑤一下子哭了起來：「娘！你的病還沒好嗎？是不是缺什麼藥，我馬上寫信給表妹，她會幫我找來的。」
張夫人心疼不已，眼圈一下子紅了，但她只能強忍著悲傷：「這都是命，娘年輕的時候不聽你外公的話，非要嫁給你爹，幫著她傷天害理，現在報應來了，娘不怕，娘只怕連累到你。」
母女兩個哭成一團，旁邊的傅十一就這麼跪著，聽著張夫人絮絮叨叨的說著以前的事情。
時不時透露出來的事情，讓傅十一心驚不已。
這麼多年來，張春年之所以能成為張家族長，爬上陵城知府的位置，在陵城一手遮天，這背後居然都有張夫人的手筆。
傅十一望著張夫人一句一句的懺悔，越發看清楚她不是個簡單的女人。
沒想到張春年夫妻為禍一方這麼多年，卻養出了這麼一個心地善良，不知世事的女兒。
想到了宮裡的洛蟬，傅十一眼前浮現了他和洛蟬的那些畫面，突然間就破碎成碎片了。
再看著眼前哭成淚人的張瑤，這大半年來的接觸，她的確什麼都不知道。
整個張家上下，最無辜的就是張瑤了。
張春年心心念念想把她送進宮，好讓自己仕途更加暢通無阻。
張夫人因為和張春年離心，已經好幾年不管外面的事情了。
傅十一在這裡這麼久，看到張瑤因為各種事情哭，但從沒有像今天這樣撕心裂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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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著自己母親親手毒害了自己的父親，又得知自己的母親不久於人世。
在這一刻，傅十一心軟了。
他站了起來，走到了母女倆面前，伸出手來：「張夫人，我願意負責。」
張瑤愣愣的轉過頭來，不敢置信的望著他。
而張夫人則是悲苦的一笑，她用的是苦情計，傅十一也能看得出來，但他還是願意保護張瑤。
張夫人點了點頭，然後看向張春年：「我知道你是奉了皇帝的旨意來調查兩件案子的，這件事牽涉到很多人，看你想一網打盡還是槍打出頭鳥，只讓張春年伏？」
傅十一凝目望著張夫人：「您有辦法？」
張夫人自信的笑了起來：「傅大人剛才不是都聽到了嗎？很多事情都有我的手筆，看你想要如何處理，差別只在於時間的長短而已。」
「我想替陵城百姓謀福祉。」傅十一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如果不把江南的風氣徹底肅清，一個張春年倒了，還會有下一個張春年出現的。
張夫人握緊了張瑤的手，她女兒果然沒有看錯人。
接連兩天，張春年都沒有去衙門那邊。
他手下的一些人立刻坐不住了，紛紛上門去探望。
讓所有人意外的是，多年不見客的張夫人居然迎接了他們。
「諸位大人，老爺前兩日辦公的時候病倒了，需要靜養數日，目前就由妾身代替老爺和各位大人商議事情了，到時候有什麼安排我再傳達老爺的意思。」
聽完張夫人這話，當即有人拍桌表示不滿：「你一個女人家還能當家做主！我要見張大人！」
一個人不滿，就會有人跟著附和。
不一會兒，來的數十個人里，就有七個人不滿張夫人。
只有三個年紀較大的人還安穩的坐著。
帶頭的那個人感覺有些不妙，他們都是後來跟著張春年的，以前的事情並不是很清楚。
但他能做到今天這個地位，還是有幾分眼色的。
他立刻問了問旁邊跟著張春年的老人：「許大人，你怎麼看？」
年過四十的許大人這才慢慢的抬起頭來，然後起身，很是尊敬的給張夫人拱了拱手：「張夫人和張大人年少夫妻，伉儷情深，屬下願意聽從張夫人的安排。」
許大人是在張春年還沒當上張家族長的時候，就跟著張春年的。
他這一開口，其餘的人頓時熄了火。
張夫人這才掃視了眾人一番：「各位大人，你們還有什麼異議嗎？」
沒有人說話，即使有人不甘心，但也不敢說出來。
接下來的日子，張春年不再去衙門，有什麼公務事情都是衙門的人送去了張家，安排下來後再一一實行。
聽完了從如意樓那邊送過來的消息，溫清竹滿心疑惑。
難道張春年出事了？
可這兩天陵城的動靜，和之前沒有太大差別，看起來還是張春年在背後運作。
「小姐，喬公子那邊也送了消息過來，說是張家現在如鐵桶一樣，根本沒有辦法混進去，打探不到裡面的消息。」
綠陶拿了喬湖送過來的信件遞給了溫清竹。
看完之後，溫清竹捏了捏眉心：「我們已經查到了傅十一在失蹤前去過張家，現在張家守衛森嚴根本進不去，總不能繼續等著吧？」
綠陶也不知道該怎麼辦，在京城的時候她還幫著小姐出謀劃策。
到了陵城這邊，她也是兩眼一抹黑。
要不是小姐一點一點耐心的教她，她根本搞不清楚陵城目前的狀況。
不過經過這一次，她也算是學會該怎麼在陌生的地方收集消息。
「小姐，聽說張家每天都要採購一批藥，我們不如去採購商那邊看看？」綠陶提了一個建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