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湖不想走,但是左冰凝自幼習武,力氣大得很,硬生生的把他拖走了。
半個時辰後,溫清竹和陸策帶著薑湯過來了。
還沒走到門口,就看到左冰凝已經站在了門口,很是熱情的衝著他們招手。
眼看著溫清竹和陸策快要到了,左冰凝等不及的走過來。
攔在陸策的面前,伸出手來:「你親自給我吧!」
陸策微微皺眉,但是並沒有拒絕她,而是轉頭從廚娘手裡拿過了湯碗。
還沒遞給左冰凝,她就直接拿了過去,連溫度都不嘗試一下,直接一碗灌了下去。
咕咚咕咚的幾下,左冰凝像個孩子一樣把碗抱在懷裡:「喝了你的薑湯,我肯定不會生病了,你放好了。」
陸策望著左冰凝那由心底發出來的燦爛笑容,終於放棄了,回了一個好字。
站在門口的喬湖,見到這一幕,心情更沉重了。
這個陸策到底是什麼人?
自己那毫無心機大大咧咧的表妹喜歡他就算了,怎麼連溫清竹都好像和他很熟稔的樣子?
溫清竹看向喬湖,自然看出了他的心思。
她對陸策和左冰凝說:「你們先聊,我找喬公子有點事情。」
陸策望著溫清竹的背影,目光越來越深邃。
左冰凝站在他面前,還抱著碗傻樂,兀自說道:「這是你一次送我東西,我要好好保管。」
本來還在思考這溫清竹到底什麼底細的時候,一聽到左冰凝這話,陸策終於忍不住轉頭就走。
「哎!你別走啊!反正你今天也沒事了,不如我帶你去騎馬唄。」
左冰凝一邊說,一邊追了上去。
剛走到門口的溫清竹腳步一頓,這傻孩子也太實誠了些。
雖然她和陸策見面不對,但從陸策的行事作風來,哪怕請陸策去喝茶,也比大半夜的去騎馬的好。
喬湖抬手指著屋內:「溫小姐請。」
夜色漸深,夏日的風吹進屋子來,八角花燈輕輕的搖晃,光影曳動。
喬湖什麼也沒說,直接開門見山:「去年春闈之後,紀尚紀先生回京了,楊大哥帶著傅烈去求見紀先生,看過了傅烈的字後,紀先生決定收他為徒。」
剛拿起茶杯的溫清竹手腕一晃,淺綠色的汁液灑了出來,從她手背慢慢的滑下來。
好半天,溫清竹才慢慢的抬頭,瞳孔猛縮,聲音都在微微顫抖:「你…你說誰?」
「傅烈。」喬湖回了一句。
溫清竹重重的把茶杯放下,同時站了起來,雙手撐著桌面,指甲死死地釘著綢緞桌布。
壓抑著聲音,低沉得令人心驚:「我問的是誰收了傅烈為徒?!」
到了現在,喬湖終於發現溫清竹的情緒很不對勁了。
他猶豫了一下,慢慢的說著,試圖安撫溫清竹的情緒:「去年京城科舉改革,在全國各地都引起了轟動,紀先生就是那個時候回來的。」
咚的一聲,溫清竹頹然的坐下來,閉上眼睛,仰著頭無聲的大笑起來。
原來是這樣,怪不得從那件事情後,傅烈一直順風順水。
竟然是老師在背後指點。
這樣一來的話,傅烈就完全不需要她了。
如果傅烈是自己慢慢的摸索,慢慢的懂得到了京城的為官之道。
她還能藉口擔心他看不透人心複雜而留在他身邊。
前一世的她,被姜遠成蒙蔽了雙眼,性格都變得偏執陰狠。
這樣都被老師慢慢的糾正了過來,更何況還是教傅烈,他已經手握大權,再加上老師在他背後——
溫清竹睜開了眼睛,平視著喬湖道:「我明白了。」
說完,她轉身就要離開。
喬湖一看她這神情,趕緊站起來喊住她:「他一直喜歡你,喜歡你勝過任何人!如果你離開了他,我不知道他會發生什麼事!」
溫清竹停了下來,雙手也在顫抖。
傅烈真的喜歡她嗎?是因為什麼呢?
經歷上一世的慘痛,溫清竹覺得,自己可能都不知道該怎麼去喜歡一個人。
在重生以來的這段日子,她努力彌補對傅烈的虧欠。
偶然的心動,讓溫清竹有開心又害怕。
直到她察覺到了姜越的打算,突然發現,自己和傅烈之間還有這麼阻攔。
如果強行去求,會影響到傅烈的未來。
「我知道,我只很害怕,害怕我辜負了他,害怕他為了我放棄了給楊家平反,害怕他將來遇到了更喜歡的姑娘……他現在身不由己,我又何嘗不是。」
喬湖張了張嘴,還想要說些什麼,但是什麼也說不出來。
只能眼睜睜的看著溫清竹一步一步的離開這裡。
接下來的兩天,溫清竹易了容,在陵城最底層的地方走街串巷,免費給最底層的百姓看病熬藥。
這個消息很快傳遍了全城。
陵城來了一個懸壺濟世的薛大夫,人美心善,給所有的窮苦百姓治病療傷,甚至還買了很多舊書,免費給買不起書的孩子認字讀書。
不到十天,這個消息甚至傳到了周邊的州城,縣城。
這立刻引起了陵城知府張春年的關注。
只是他派人下去調查,卻什麼也沒查到。
想到京城那邊的變化,張春年坐立不安。
他萬萬沒想到的是,上次的宮亂,寧王元氣大傷還沒有最慘,反倒是楚王被逐步的邊緣化。
再加上皇上決定啟用梁家,長公主近來炙手可熱。
之前成太妃的死和他脫不了關係,長公主和平淑縣主一直在調查這件事。
而皇帝這邊,一直在暗中不斷的派人過來調查江南這邊的貪墨事情。
他已經快要神經衰弱了,雖然早在之前,婉嬪給他遞送過消息。
寧王鬥不過衛家,但現在衛貴妃昏迷不醒,李貴妃掌握了後宮大權,他這邊倒戈的事情遲早敗露。
「不行!」張春年立刻從小妾的懷裡起來,一把推開熟睡的小妾。
來不及披上衣服就去了書桌那邊,開始寫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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塗塗改改撕掉了一片又一片的信紙,張春年一想到陵城突然出現在的醫女,心情越發的慌亂。
要是只是給窮苦百姓看病,他倒也不怎麼在意。
可那個醫女不僅看病,而且還送給那些底層百姓舊書。
手下收繳過一部分上來,全都是科舉啟蒙的書籍。
前幾天他很是害怕,各種製造由頭毀掉書籍,但關於他貪污收受賄賂的事情開始流傳開。
如果只是胡說八道,他也並不在意。
可是流傳的這些事情,其中居然有五六分是真的!
他不斷的派人去抓那個醫女,卻怎麼也抓不到。
「一群廢物!」張春年終於崩潰了,狠狠的把筆摔了出去。
從床上起來的小妾,戰戰兢兢的走了過來,小心翼翼的問道:「老爺,您怎麼了?」
張春年陡然一抬頭,猛地站了起來,抄起牆邊的鞭子,一甩手抽到了小妾的身上。
小妾嚇得立刻跪下來求饒:「老爺!饒命啊!妾身做錯了什麼妾身改就是了!」
但張春年根本不罷休,下手更狠了。
守在外頭的管事聽了心驚,最近一兩年來,老爺的脾氣越發的不好了。
他轉頭吩咐了小廝:「去找夫人,告訴她這邊的消息,香姨娘的命怕是保不住了。」
在張知府後院一處偏僻的院落里。
一個打扮樸素的女人跪在蒲團上了,面前是一尊白玉觀音像。
她手裡敲著木魚,聽完了來人的話後,停下了手裡的動作,慢慢的睜開了眼。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那小廝卻害怕張春年牽連到自己身上:「夫人,這已經是這個月的第三個,現在牙婆那邊都不敢把人送過來了,說是有姑娘的父母發現女兒死了,他們不敢來咱們府上鬧事,就去牙婆那邊鬧事,老爺不在乎,但是杜老爺在乎啊。」
聽到杜老爺三個字,張夫人的身體顫了顫。
許久之後,她吩咐了身旁的媽媽把她扶起來,跟著小廝去了張春年那邊。
第二天一早,溫清竹正在城北一處破敗的地方給一位大娘看病。
屋子外面傳來了喜兒的聲音:「小姐,楊六送信過來了。」
溫清竹放下大娘的手,湊到她的耳邊,儘量用大娘聽得見的聲音說:「我去看看藥熬好了沒,你先休息一下。」
大娘眼花耳鳴,激動不已的點頭:「多謝姑娘了!」
聲音很大,很有些刺耳,但是溫清竹還是安撫了一下大娘的手背,這才轉身走了出來。
從喜兒的手裡接過信件,看完之後,遞給喜兒:「拿去廚房燒了。」
她靜靜的看著院子外,清晨的薄霧還未散去,滿院子是濕漉漉的青草地。
這個院子沒有修整,是她這兩天來了才有了一排腳印。
過了會,綠陶端著藥過來了,問著溫清竹:「小姐,奴婢也看到了那封信,張春年這是要找婉嬪求救,你打算怎麼辦?」
溫清竹側眼看了看她碗裡的藥:「大娘的兒子死在了張春年的手上,她自己也時日不多了,要是她知道張春年被抓肯定很開心。」
綠陶一驚:「小姐要把信送到李貴妃手裡!」
「也不算送,只需要給他們製造一點麻煩,讓李貴妃察覺就可以,畢竟現在宮裡,洛妃雖有鳳印,但還管不了什麼事。」
溫清竹接過了綠陶手裡的藥碗,同時吩咐綠陶:「給茉莉寫信,讓她和芍藥可以出發過來了,我已經查到了傅十一的下落。」
接下來的幾天,張春年的脾氣收斂了許多。
他回家之後,直接去了張夫人的院子。
看到了一桌子菜,心情大好,揮手讓隨從送上來一個錦盒。
打開一看,裡面是一套上好的赤金翡翠頭面,看起來大氣又華貴。
張夫人的臉色淡淡,吩咐丫鬟把東西收了,然後起身給張春年挪椅子。
「老爺請坐。」
張春年坐下後,忍不住的問道:「岳父大人願意幫我了嗎?」
張夫人沒有回話,而是坐了下來,親手給張春年布了幾道菜。
但張春年並沒有吃,只是追問她:「岳父大人到底怎麼說的?」
「先不急,我們先吃飯,等會去看望瑤瑤。」張夫人會給自己也夾了一模一樣的額菜,然後慢慢的吃了起來。
張春年這才放心開始吃飯,只是吃了沒一會兒,他又忍不住停下筷子:「你願意讓我去看看瑤瑤,是答應把她送進宮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