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清竹輕輕拍著雷爍的背,很是心疼她。
沒過多久,綠陶在外面敲門:「王妃!陸將軍和匈奴大王打起來了!」
屋內的兩人立刻起身出去。
在過去的路上,溫清竹再三叮囑雷爍:「無論如何,你只能在一邊看著,決不能表現出任何的傾向。」
快要到門口時,她看見裴芷萱正在朝她們過來。
溫清竹又加了一句:「不要相信裴芷萱!」
很快雙方相遇,裴芷萱還沒開口,溫清竹就搶先道:「麻煩裴姑娘去大夫過來,畢竟你和陸家的大夫也很熟。」
說完她就帶著雷爍匆匆進去。
幸運的是,只塔和陸川看起來傷勢並不重。
不過不幸的是,陸川身後的陸姝,以後只塔身後的丹頓,他們都拔出了刀,看起來隨時都要動起手來。
好在傅烈和楊六擋在他們中間,兩邊都不敢輕易的動手。
迅速調整好表情,溫清竹揚聲道:「大家這是做什麼呢?有什麼事情不能好好商議嗎?」
她先轉頭對只塔道:「你們是齊國的貴客,要不了幾天,京城的使臣回過來,大王與其和我們在這裡做無謂的爭鬥,不如好好想想,要提什麼條件。」
態度擺正,但徹底忍讓也是不可能的,所以她又補充一句:「匈奴既然誠心求和,我們齊國也不喜歡打仗,只要條件是互利互惠,大王儘管提。」
只塔看著溫清竹身後的雷爍,終究還是點了頭,看在雷爍的面子上坐下。
解決了一邊,她又轉頭看向另一邊的陸川姐弟:「姝姐姐和小川也不要大動肝火,你們陸家守衛邊關多年,不喜歡匈奴很正常,但以後匈奴就是齊國的同伴,希望二位能慢慢適應。」
「王妃說的是,我們陸家人會慢慢適應的。」陸姝到底足夠冷靜,很快踩著這個台階下來。
轉頭去坐下時,狠狠瞪了陸川,讓他跟著坐下,不要生事。
本來劍拔弩張的氣氛,在溫清竹三言兩語下,很快化干戈為玉帛,各種下了台階。
氣氛總算不再那麼緊張,溫清竹讓雷爍去陸姝那邊站著,這才回頭和傅烈對視了一眼。
兩人微微頷首,決定一人和一邊商談。
溫清竹太過於在意了雷爍,所以傅烈主動邀請只塔他們去衙門那邊看看。
「為什麼要去衙門呢?我覺得陸家很好。」只塔的視線停在雷爍身上,語氣顯然 很不滿。
特別是看見雷爍站在陸姝身邊,他的女人,何至於需要站在別的女人身後!
「陸家很好,那大王儘管留下便是!」陸川坐在只塔對面,冷不定的插了一句。
眼看著只塔臉色陡變,溫清竹轉身走到陸川面前,低聲對他道:「陸老將軍的後事也該好好商議一下,你作為他僅剩的兒子,是不是該親自過去看看?」
搬出陸承恩,陸川果然不再那麼硬氣。
垂頭喪氣的跟著溫清竹離開大堂,他們一路到了地窖門口停下。
溫清竹恨鐵不成鋼的盯著陸川:「不是我說你!剛才那是什麼情況,你難道不清楚嗎?如果老將軍看到你這個樣子,該是怎樣的失望!」
「對不起。」陸川死死攥著掌心,低頭道歉。
看見他分明還不甘心,溫清竹只好把話說開:「陸川!你要清楚,你能代表的只有陸家,而只塔是能代表整個匈奴的!你以為只塔不想開戰嗎?他不過是不想讓匈奴變成柔然那樣任人宰割而已!」
「既然如此!那開戰就好!」陸川不忿的抬起頭來,「他殺了我爹!我殺了他償命不是天經地義嗎?」
沒想到陸川是一點都沒明白,溫清竹差點氣笑:「好啊陸川,你這是算上了殺父奪妻的仇對嗎?」
陸川目光猩紅:「難道不是!」
看見他竭力隱忍的模樣,溫清竹又有點不忍心,轉頭看著庭院道:「小川,事情沒那麼簡單。」
陸川這次沒有反駁,溫清竹便繼續道:「首先你爹並不完全是匈奴殺的,真算起來,不止皇上有份,你們陸家軍也有責任。」
這時候陸川的手已經在發抖,溫清竹斜眼看著,明白他心裡其實清楚,只是不願意承認。
「你爹算得上是和陸家先祖一樣的大將,他一生為國,生出兒女也不遑多讓!可說真的,你陸川,除了用兵打仗比陸姝強,其他的並不比陸姝強。」
陸川的眼淚再也繃不住,直直掉落下來。
溫清竹知道不該這麼直白,可是陸川已經進入變得有些偏執,她不得不殘忍的揭開他的傷疤:「你很厲害,但並不懂得國與國之間的較量,並不能完全以打仗的勝敗來權衡。」
「你爹死了,你想報仇。不能怪皇上,不能怪陸家軍,所以你只能怪自己,怪匈奴,所以想要滅掉匈奴報仇!可是只塔最在意的左賢王也死在了我們手裡。
只塔對左賢王的感情可比前匈奴王還要深,並不比少多少。他難道不想報仇?他想,甚至一度想要殺了雷爍,以後再復活雷爍。」
陸川此時已經平靜,但他依然不懂:「既然他連雷爍都可以犧牲,為什麼不繼續打下去?」
「不打下去,是因為打到最後,齊國和匈奴都不是贏家。齊國這邊會被姜遠成鑽空子,匈奴那邊,鮮卑和柔然會在背後放冷箭。
我們兩國實力強大,真要你死我活,吃虧的不僅是百姓,真要有個萬一,不是皇上被姜遠成取代,就是匈奴被柔然和鮮卑占領。
不管哪一種都得不償失。還有最重要的一點,戰爭很殘酷,傅家軍滅掉白狼軍死了七萬人!這七萬人背後是七萬個家庭,他們也有父母妻兒,兄弟姐妹。
他們死了,固然是英雄,可是一將功成萬骨枯,這麼多年也只出了你們一個陸家。他們的死很快被人忘記,在史書上只是一個冰冷的數字。
可活著的還有那七萬人的家人,幾十萬人啊,為了一場戰爭,他們失去了兒子,丈夫,父親,兄弟,叔伯,他們會傷心,他們會難過。
不只有你陸川想要報仇,他們也想報仇,可是他們只是普通人,根本無法報仇,只能一輩子活在痛苦和記憶里。
只塔不僅僅是一位優秀的將領,他還是一位合格的王,他知道怎麼做才對匈奴百姓最好。都說匈奴人野蠻不怕死,可他們也有父母妻兒,他們死了,也會有家人難過傷心。
這樣說,你懂嗎?」
陸川沉默很久,終於艱難的點了頭,抬起頭望著天空道:「所以只塔是為了匈奴百姓,並不是僅僅是為了爍兒。」
「這是自然,兒女情長固然刻骨銘心,但無數的百姓卻是面前活生生的性命,只塔是放不下,但他可以分開來算。」
關於這一點,溫清竹也是剛才在大堂時看懂的。
只塔不斷的提出要求,為的就是不斷為匈奴百姓某利益。
溫清竹很是感慨道:「幾年下來,只塔也越來越合格,他回一個好的匈奴王,爍姐姐嫁給他,並不會不幸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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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你們不是說過,不會讓她和親的嗎?」陸川暗恨,都是自己不夠強大,不如父親優秀,才會造成今天的後果。
以至於到現在連自己的妻子都保護不了。
溫清竹看著陸川隱忍的模樣,道:「我們戰敗,爍姐姐才叫和親,如今並沒有勝負,那就是聯姻,若是我們戰勝,匈奴就是求娶,我們可以無理由的拒絕,可我們並沒有戰勝他們。」
「那我們我和爍兒現在的關係怎麼辦?她已經是我的妻子。」陸川第一次感覺自己如此無能。
「按照我對皇上的了解,陸家的陸夫人會病逝,而爍姐姐一直都是雷嘯大人的嫡孫女,從未出嫁。」溫清竹心裡想著,卻有點擔心裴芷萱不會讓陸夫人病逝。
畢竟若是前頭有個陸夫人病逝,那裴芷萱就不是原配之妻。
她或許不在意世俗的規矩,但涉及陸川,溫清竹並不敢確定裴芷萱不會動手。
「陸川,如果以後你被下旨迎娶裴芷萱,你會反抗嗎?」溫清竹決定先給陸川一個提醒。
看見裴芷萱一直留在陸川身邊,她十分肯定裴芷萱一定想辦法嫁給陸川。
哪怕陸川不願意,恨她,怨她,裴芷萱依然相信自己能融化陸川的心。
這就是裴家人的驕傲。
「我會娶她,但永遠不會原諒她。」陸川冷漠的說完,起身就走進了屋內。
溫清竹並沒有立刻跟上去,而是側首看著拐角處。
不一會,裴芷萱慢慢的走過來,她平靜的看著屋內。
「你聽到,這是他的回答。」
裴芷萱轉頭,自信的笑道:「人心是會變的。」
看著她的神情,溫清竹心裡嘆道:果然如此,裴芷萱真是可怕的女人。
夜裡,溫清竹沐浴完,就看見傅烈已經坐在屋內。
她走過去,看見桌上有甜湯。
傅烈起身扶著她坐下:「清清,可感覺累了?」
「還好,陸川其實什麼都明白,他只是一下子沒轉過彎來。」溫清竹接過傅烈遞過來的調羹,開始喝湯。
這幾天她開始有了嗜睡和吃不飽的徵兆,感覺越來越和普通女人一樣。
過了會,溫清竹想起零號說,她身體裡有暗疾,會導致難產。
如今雖說已經除掉了暗疾,可是她還是的耐心,於是放下調羹,抓住傅烈的手道:「到時候我生產,請外公和苗苗過來吧。」
「你是擔心你難產嗎?還是說你感覺自己會難產?」傅烈瞬間握緊她的手,緊張起來。
溫清竹笑道:「沒事的,只是以防萬一而已,再說了,距離生產還有好幾個月,我們可以慢慢計劃。」
話雖如此,可傅烈很清楚,她並不是個會無緣無故提起這件事情的人。
入睡後,溫清竹很快進入夢鄉。
本以為會一覺到天亮,不想她看見了一個模樣嬌俏的少女。
她站在一束燈光下,對溫清竹說道:「你好,我叫小環,是主人留下來幫你的,首先我給你展示一下現代醫學課程……」
這一晚溫清竹很是疲勞,醒來的時候,兩個黑眼圈特別明顯。
而傅烈正低頭望著手腕上的手鐲,陷入了沉思。
「未之。」溫清竹撐著要起來,結果手臂一點力氣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