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關客棧,冷清得幾乎沒有任何人。
溫清竹一進去,店小二馬上迎了上來,直接對她道:「客官這邊請,老闆娘在花房那邊等你。」
「好。」溫清竹應聲,跟著店小二往後面走的時候,發現二樓上有人走動。
他們已經離開大堂,沒能看見二樓的人到底是誰。
溫清竹便問著前面的店小二:「你們客棧還有其他客人嗎?」
「有!是前些日子,老闆娘的一位朋友,他一直住在這裡。」小二解釋了一下,溫清竹便沒再多問。
到了花房門口,溫清竹一眼看見素履坐在桌邊嘆氣。
進屋時候,素履聽到了聲音,連忙抬起頭來:「大人!你終於來了。」
她連忙上前來扶著溫清竹過去坐下。
「怎麼了?是張軻還是步六孤?」溫清竹知道,素履現在為難的事情,也就那麼一件事。
素履倒了茶遞給她,一臉糾結的道:「都有,張軻說,讓我再等他一年。」
這句話的意思,豈不是姜遠成一年之內肯定會動手?
溫清竹心裡明白,張軻借用素履的口給自己透露消息,只是他將來的身份,什麼樣的女人娶不到?
斟酌了好半天,她又問:「那你心裡怎麼想的?」
「我覺得他挺不值的。」素履的聲音小了下來,臉上很是糾結。
以她現在的身份,張軻不嫌棄她,已經是很大的恩賜。
可是素履也不是什麼都沒經過的女人,何況她根深蒂固的不喜歡京城。
溫清竹看得出來,素履的心裡已經有了決定,所以選擇支持她的想法:「身份的事,你不必擔心,等和匈奴的仗打完,鮮卑那邊我們詳細談判一次,到時候你想留在哪都可以。」
「不止如此,步六孤還提了別的條件,這是他寫的信。」素履拿了一封信出來。
溫清竹頗為奇怪,步六孤不是一個喜歡寫信的人。
很快她看完這封信,便知道寫信的人不是步六孤,而是鮮卑王后。
見她看完了,素履便開口道:「鮮卑的王后是個很有手段的女人,她自己本身沒兒子,原來扶持的是大王子,這不是大王子死了嗎,她在二王子和三王子之間猶豫,現在看來,她決定幫助三王子。」
「可她的要求未免太過分了些。」溫清竹隨意放下信紙,心裡對鮮卑王后有了新的認識。
比起齊國的皇后來,鮮卑王后手裡的權力,顯然大得多。
素履頗為擔憂的道:「這封信是用步六孤的名義送來,那他肯定也是知道的,這樣的話,豈不是對我們齊國不利,何況現在齊國內部還有很多事情都沒能解決。」
不管是京城這邊的消息,還是邊關的消息,素履比一般的人都要清楚。
傅家軍這邊的許多消息,都是經過她的手轉送的。
當年素履能為了齊國,隻身進入敵營,如今在齊國和步六孤面前,她依然站在了齊國這邊。
這樣的女子,豈止傅烈欣賞,溫清竹都敬佩不已。
思考了良久,溫清竹才慢慢的說道:「鮮卑王后的要求,其實不算很難,但在今年這種特殊的情況下答應他們的話,我怕會引起很多人的不滿,畢竟冊封郡主這種事情,還是需要皇上下旨的。」
「郡主什麼的,我真的不需要,不過只是個虛名罷了,真正的問題,鮮卑想讓我們放開幽州的貿易路,一旦不小心,會出大問題的。」素履比大部分都清楚鮮卑的野心。
他們一直覬覦中原,如果不是敵國的話,謙虛好學的他們肯定比很多齊國人都強。
溫清竹搖頭:「短時間內,他們不會的,二王子沒那麼容易失敗,他能來去匈奴兩次,說明鮮卑那邊,王后的處境並不好,我想來想去,能讓往後感受到威脅的,怕是只有有段家,看來有段暫時選擇和二王子聯手。」
「有段家的小公子不是想要復活他們的大王子嗎?現在就站在二王子這邊了?」素履不清楚皇家奪嫡的殘酷,所以對這些不是很了解。
喝了口茶,溫清竹耐心的解釋道:「有段小公子是有段小公子,有段家是有段家,起死回生這種事情,從來就沒有。有段家的家主還是比較清醒的,他很懂目前的形勢。
至少不能在這次奪嫡輪換中,失去第一家族的位置。大王子死了,換一個就行。他們甚至不關心誰會成為鮮卑王,只要有段家的地位如故,那麼他們不會介意誰坐在那個位置。」
素履隱約能明白,心裡還是有些不放心:「真的沒問題嗎?」
「沒問題!」溫清竹鄭重的點頭,低眼看著桌面上娟秀的小楷字體,她很是嘆服的道,「鮮卑王后的漢文都如此厲害,想來他們比匈奴更懂什麼叫做共贏。」
兩天後,姜遠晗終於受傷。
若非傅烈派人過來請溫清竹,她還真一點都不知道。
因為懷孕的緣故,溫清竹不能騎馬,馬車也不能很快,所以她花了一個時辰才到軍營。
掀開帘子時,軍醫已經幫姜遠晗包紮好了,他正在看地圖,身旁的親兵端著湯藥,欲言又止。
看見溫清竹一出現,連忙行禮問好:「參見王妃!」
「不用多禮,你出去吧,這裡我來照顧陛下。」溫清竹走過去,拿過來湯藥。
親兵如釋負重,連忙告退。
姜遠晗終於抬起頭來,伸手接過溫清竹手裡的藥碗,一飲而盡。
完了有繼續看地圖。
溫清竹也沒打擾他,只順眼跟著看過去,發現他在齊國和匈奴接壤的地方,標記了很多紅點。
最顯眼的雍和關反而沒有。
仔細斟酌了下,溫清竹發現這些紅點連起來,竟然是一種行軍的陣法。
「皇上,你打算攻打匈奴?」
姜遠晗笑著抬頭:「不好嗎?反正也是他們先動手的,我們反擊不是很正常嗎?既然如此,我們手裡也有精兵良將,不如將匈奴的版圖併入進來,這樣以後就不會存在匈奴騷擾的事情。」
「皇上真的這麼想?」溫清竹心裡的擔憂變得濃郁,齊國的皇上可以是個善戰的君主,但絕不能是一個好戰的君主。
姜遠晗敏銳的感覺到了她語氣里的不同意,便放下手裡的硃筆,轉頭請她坐下:「姐姐是有什麼意見嗎?」
「談不上什麼意見,匈奴的歷史你應該清楚,前朝的明帝曾經將匈奴幾乎殺光,但不到十年,他們捲土重來,和前朝拉鋸戰打了將近二十年。
原本民富兵強的晉朝,在這場二十來年的戰爭中,徹底轉向衰敗。齊太祖曾經也深入匈奴,但他們最後只是建造定遠,修築雍和關。
你知道這是為什麼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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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遠晗沒說話,他知道。
「戰爭的存在本就是為了和平與發展,若是被拖進戰爭的深淵,百姓會越來越苦,齊國的國力也會越來越弱,再厲害的將軍,再無畏的士兵,也終會有厭倦的一天。」
溫清竹說完,姜遠晗低下了頭,但他還是沒有表態。
直到溫清竹又說:「我並不是不允許你打仗,而是每打一場仗,你都要斟酌一下得失,你不是旁人,你是齊國的天子,你要護佑齊國百姓,守住齊國的江山。」
「那姐姐想要我怎麼做?」姜遠晗終於開口。
溫清竹認真的道:「你想怎麼做就怎麼做,若是有問題,我們會幫你指出來。」
這一番談話,溫清竹不知道他進去多少,心裡隱約有擔憂。
所以她帶著姜遠晗去了城樓上,指著面前茫茫的草原道:「現在他們匈奴中,有很值得注意的四個人,第一個便是掌控一切的只塔,第二便是縱觀全局的左賢王,第三個則是智勇雙全的丹頓,至於第四個。」
她轉頭看向姜遠晗,神色認真的道:「他叫賀賴,若是給他足夠的時間,他能成為第二個傅烈,這次如果你能把他除掉,那匈奴便會受到重創。」
「之前姐姐在匈奴收的男寵?」姜遠晗認真起來。
聽到最後兩個字,溫清竹直接被口水嗆到,重重的咳嗽了兩聲,故意嚴肅的糾正:「不是男寵,只是侍衛而已。」
「可這是楊九說的。」姜遠晗當初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心裡還生氣。
後來命人去查,才知道前因後果。
饒是如此,姜遠晗也發現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在姐姐眼裡,永遠不會只有一個他這樣的弟弟。
不管是賀賴也好,還是後來被紀尚教了三天,便打敗匈奴二王子的土蛋。
他們都曾被姐姐悉心教導過。
每一個都是那麼出色。
「楊九在胡說八道!你以後少聽他的話,有什麼話事情自己去調查,讓自己最信任的人去!」
「好。」姜遠晗笑了起來,他在姐姐心裡還是不一樣的。
夜裡,溫清竹等了很久,才等來夜乾。
「屬下參見王妃。」
溫清竹靠坐在藤椅上,右手手背搭在額頭上,眼睛都睜不開,迷迷糊糊的道:「皇上到底怎麼受傷的?王默不是在他身邊嗎?」
夜乾有些為難,皇上吩咐過,今天受傷這件事情,不能告訴任何人。
可他說謊的話,王妃肯定一眼能聽出來。
於是他保持沉默,什麼都不肯說。
許久沒聽見他的回答,溫清竹緩緩的睜開眼,起身望著夜乾道:「你知道的,皇上現在的情況不穩定,有些事情,他做出的決定,可能並不那么正確。」
夜乾本想說是,但這個字怎麼都說不出口。
耳邊不斷的回想著,當初皇上對他說的話:朕已經不是小孩子,也像和攝政王那樣厲害,讓姐姐能有所依靠。
猶豫半天,夜乾終於逾矩的說了句:「王妃為什麼不能相信皇上一次呢?他是齊國的皇上,他想保護齊國,有什麼不對呢?」
溫清竹深深的望著夜乾,心裡很有些複雜,姜遠晗果然不一樣了。
「嗯,那你保護好皇上,若是出了意外,你知道後果的。」溫清竹擺了擺手,轉頭又去躺著睡下。
不知道什麼時候,門外忽然傳來茉莉的尖叫:「你是誰!?」
本來在沉睡的溫清竹陡然驚醒,剛一睜眼,就看見面前一道黑影閃過。
她都來不及做任何反應,一把匕首就抵在了她的脖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