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大哥就徹底失去了皇上的信任,范榮卻因禍得福重新得到皇上的信任,他想要的,只是牢牢坐穩他兵部尚書的位置而已。」
如果不是母親苦苦哀求,范榮只怕會不顧父子情面,強行讓他在京城娶妻生子。」
說到這裡,范宇忽然笑起來,望著溫清竹道:「王妃知道嗎?范榮就讓想讓大哥娶平淑縣主。」
「范榮居然這麼想。」不愧是兩朝元老,還能見縫插針!
范宇拱拱手道:「該說的,我已經說完,如果王妃想知道裴奕和大哥信件的具體往來,我可以回去拓印一份過來。」
「那麻煩你了。」溫清竹自然是同意的,畢竟裴奕這個人,說起朋友來,還真的沒幾個。
范令竟然是其中一個。
夜深下來,綠陶送了夜宵過來,溫清竹剛吃幾口,乾元宮那邊小方子趕了過來。
「王妃!陛下想見你。」
溫清竹放下手裡的筷子,讓綠陶把夜宵帶上,一起去乾元宮。
乾元宮的守衛,除了禁軍便是傅烈的暗衛。
門口的人不是別人,正是衛雨。
溫清竹走上去問道:「沒什麼事吧?」
「王妃放心,沒什麼事情,你可以放心進去,臣已經巡查了好幾遍。」衛雨側身讓開,恭請她進去。
剛走了一步,溫清竹又停下問道:「你去看過皇后了嗎?她的情況如何?」
衛雨點頭:「看過了,皇后恢復得很好。」
跟著小方子到了主殿,溫清竹一眼看見坐在地上姜遠晗,他頭髮散亂,單穿中衣,聽見門口的聲音,只是抬了抬眼皮子,便繼續頹然的看著地上的廢紙。
溫清竹走到他面前,俯視著道:「你真要這樣繼續下去嗎?」
「王妃這話說得,朕還能怎樣?」姜遠晗眼裡充滿了嘲諷,仿佛已經認命一般。
他這個樣子,根本不是溫清竹認識的那個的姜遠晗。
在她的示意下,小方子上前要去扶姜遠晗起來,不想被他狠狠一推:「放開我!」
小方子又是心疼又是無奈的道:「陛下,您不能這樣下去,至少得照顧龍體才是。」
姜遠晗仰頭大笑:「龍體?!」
他盯著溫清竹,聲音發冷:「朕是皇上嗎?哪一個皇上像朕這樣?被軟禁著偌大的乾元宮!想要走出去一步,竟然也沒有任何辦法!」
「你還是沒認識自己的錯誤。」溫清竹閉了閉眼,她以為姜遠晗多少會愧疚一些的。
不說慧心,這一次的陸磊,他可是忠烈之後,即使是姜越也不會做出殘害忠烈的事情,可他姜遠晗不僅做了,還毫無愧疚!
姜遠晗冷笑,並未說話。
綠陶把夜宵放在旁邊,溫清竹也不管他,自顧自的坐下來開始吃。
這兩天宮裡宮外的事情,都是她親自在抓,明面上看起來無波無瀾,實則暗潮洶湧,隨時會有傾覆的可能。
吃了夜宵,溫清竹放下筷子,這才注意到姜遠晗在怔怔的看著她,眼神已經不復之前的頹廢,反而有一絲緊張。
溫清竹便明白過來,起身走過去,伸出手道:「起來吧。」
「姐姐……」姜遠晗沒想到,他的聲音完全不是正常的聲音,甚至於他根本不敢伸出手去。
看他這樣,溫清竹蹲下來,主動牽住他的手,拉著他起來,到了桌邊坐下。
不用她吩咐,小方子連忙去哪了披風過來。
溫清竹給他仔細披上,又倒了一杯熱茶遞過去:「感覺好些了嗎?」
「嗯。」姜遠晗僵硬著身體,根本不敢動,眼神閃躲著不敢直視她。
「喝吧。」溫清竹的聲音帶著一種特殊的力量,姜遠晗終於還是拿起杯子喝了起來。
看他氣色很不好,溫清竹又吩咐小方子去拿一些熱粥過來。
等清菜小粥送來,她擺好給姜遠晗,讓他先吃再說。
吃著吃著,姜遠晗的手顫抖著根本控制不住,眼淚大顆大顆的落下來:「我真沒想殺陸磊的,我只是——」
想殺傅烈。
這四個字他沒有說出來,但他知道,溫清竹肯定明白。
「我知道,但是是你把溫清蘭留在乾元宮的對吧?」溫清竹的聲音一如既往,可姜遠晗聽著,卻覺得姐姐在責怪他。
他搖搖頭,又點點頭,不住的解釋:「我已經切斷了她和外界的所有聯繫,我真的不知道,她還能和姜遠成聯繫上,也不知道她是怎麼把平淑騙過來的,我沒想要殺陸磊,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溫清竹看著他矛盾的神情,心裡很是複雜,事情真的是這樣的嗎?
她拉過了姜遠晗的手,給他診脈。
突然間,姜遠晗的動作一僵。
溫清竹收回手,平淡的看著他:「遠晗,你跟著我這麼久,也該知道,心跳是騙不了人的。」
在她的指尖觸碰到姜遠晗的脈搏時,她聽見姜遠晗的心跳平穩而富有節奏感。
姜遠晗就這麼僵持著一動不動,他的表情凝固,心裡並沒有很慌張,只是有些感慨:果然滿不了姐姐太久。
他慢慢的抬起頭,露出一雙平靜的眼眸:「姐姐什麼時候發現的?」
「很早,我在康城見到傅貴人的時候。」溫清竹此時,心裡的負擔徹底放下。
這樣的姜遠晗才有真正的姜遠晗,有勇有謀,或許他等待的就是自己凌厲出手。
這個局面並不是她和傅烈想要的,但很有可能是姜遠晗想要的。
姜遠晗抬手,給溫清竹倒了一杯茶:「那姐姐也知道慧心的死和我有關?」
溫清竹沒說話,拿出了當初溫清芯給她的小罐子。
打開後,一股特殊火油的味道逸散出來。
這時,姜遠晗的的神情才微微有些變化:「火油的事情是我親自督辦的,姐姐怎麼會有這個火油?」
他記得很清楚,這種火油一共三個地方有。
一座側殿,主殿,以及寺廟南邊的竹林。
姜遠晗眸光一閃,忽然明白過來:「溫清芯不愧是姐姐的堂妹,也不是用一般人。」
「你真的很不一樣了。」溫清竹想過無數種情況,唯獨沒想到他們能如此平靜的談論這些話題。
姜遠晗勾起唇角:「姐姐過譽,我只是長大了,變成了和姐姐一樣的人。」
「那你殺慧心的原因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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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不能告訴姐姐。」
「那芯兒呢?」
「我本來就沒想過殺她。」
談話進行到這,陷入一片安靜。
許久之後,溫清竹起身告辭,不想姜遠晗出聲喊住她:「姐姐不問問我為什麼要這麼做嗎?」
溫清竹停住腳步,並未回頭:「有些事情,為什麼已經不重要,重要的是結果,慧心和芯兒死了,陸磊也意外死了,他們都死在了皇上的手裡,你是皇上,原因是什麼,外人並不關心。」
望著她繼續往前走的背影,姜遠晗壓抑許久的不甘心再次迸發出來:「那姐姐關心嗎?!」
溫清竹的手心緊了緊,若是以前她或許會關心,可現在,姜遠晗不再是曾經那個脆弱單純的姜遠晗。
她淡笑:「不關心。」
走出主殿大門,身後傳來一陣風,兩指點住溫清竹的穴道,讓她無法離開。
姜遠晗走到她身邊,把她打橫抱起,轉身走進屋內。
隨著殿門關上,門外的綠陶著急的想要衝進去,但她去被夜乾狠狠按住,根本動不了。
「夜乾!你竟敢扣住我!」綠陶殺了夜乾的心都有了。
夜乾倒是十分冷靜:「葉姑娘別激動,皇上有話要和王妃說!」
綠陶憤怒不已:「他把王妃點穴帶進去!像是正常說話嗎?!」
回想起剛才那一幕,的確不像是正常說話,但他跟著皇上很久了,明白皇上在某些時候的話,就只是字面上的意思。
皇上畢竟是溫清竹教出來的人,還不至於那麼卑鄙。
屋內,姜遠晗把溫清竹放到床上去,輕輕給她蓋好被子。
溫清竹望著他,神情十分淡漠。
倒不是她不想說話,而是姜遠晗根本不給她說話的機會。
看著她的眼睛,姜遠晗神色溫柔而單純,他坐在床前的腳踏上,輕輕握著溫清竹的手,然後貼臉靠在她的手背上,不禁說起了以前的事情。
「我還在冷宮的時候,身體很弱,姐姐就是這麼照顧我的,我一直在想,等我長大了,姐姐需要我的時候,就讓我來照顧你,可是,我一直沒有機會。」
「後來姐姐嫁給傅將軍,我其實是很開心的,因為姐姐終於有人能保護了,可是我不知道我對姐姐的感情已經不一樣了。」
「無論發生什麼,只要姐姐要我做的,我都會努力做好。可是我真的無法忍受姐姐離開我,為什麼姐姐要離開我,那時候姐姐留下來多好。」
姜遠晗慢慢的抬起頭,眼中怨恨和可憐相互糾纏,他握住溫清竹的手也慢慢發緊,直到握得溫清竹的指節發白。
他的眼裡開始充滿戾氣,突然間扔開她的手,起身去取下了牆上掛著的劍,指向溫清竹的脖子。
劍刃已經到了溫清竹脖子的皮膚上,但始終沒有再前進一步。
姜遠晗不住咬牙:「殺了她!殺了她你就能解脫!」
又是一陣眼神變化,姜遠晗恐懼的縮回手,哐的一聲劍掉在地上,他望著自己的手,好像看見滿手的血:「我怎麼想要殺了姐姐,怎麼會!怎麼會!」
姜遠晗痛苦的抱頭蹲在地上,悶聲嘶吼。
溫清竹真的想要開導開導他,但現在的自己,根本無法動彈。
心裡想著要是北斗在就好。
不想,她的眼神瞬間黯淡下來。
知道姜遠晗是因為病情的原因,可這也是他的真實想法。
北斗是為了報復傅烈受傷,原因只是因為姜遠晗真的想要殺了傅烈。
不知道多了多久,姜遠晗似乎恢復了冷靜,他重新坐在腳踏上,牽起溫清竹的手,然後低頭吻了吻溫清竹的手背。
同時喃喃道:「姐姐,我會贖罪的。」
這一夜,溫清竹不知道什麼時候睡著的,醒來時,就聽見綠陶的急促的質問聲:「王妃!王妃!」
溫清竹艱難的睜開眼,一醒來只覺得右手很麻。
被綠陶扶著起來後,溫清竹看著外面問道:「皇上呢?」
「不知道,我闖進來的時候,只有王妃一個人在裡面。」綠陶很是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