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圍的一切變得那麼陌生,金元寶仰天大笑,轉頭質問蘇活:「我也忘了,你也是既得利益者,深受皇恩!」
「金大人!有些話你不該說的,你可別忘了,還有很多人的性命都系在你身上!」蘇活並不知道溫清竹和傅烈在謀劃什麼,但目前已經看出來,金元寶是其中重要的一環。
最關鍵的是,金元寶什麼都不知道。
屋內。
溫清竹看完衛卿霖,心裡微微驚訝,這當歸的不只是醫術進步,毒理也開始頗有造詣。
「阿姐!霖霖她……」等溫清竹剛一會收手,溫明軒就迫不及待的問出來。
替衛卿霖蓋好被子,溫清竹轉身看著他:「你放心,高太醫的醫術不錯,她的命暫時保住了。」
溫明軒的手一抖:「只是保住了性命?」
「那你還想怎麼樣?」看了眼弟弟,溫清竹轉身要走。
不想才走兩步,被溫明軒上前一步攔住,眼裡是溫清竹從未見過的心疼:「阿姐!求求你!幫幫她吧,霖霖不能繼續留在宮裡!」
溫清竹伸手替他整理鬢角的碎發,輕聲道:「她是齊國皇后,你是齊國臣子,我自然也是,這一輩子除非皇上願意放過她,否則她只能一生留在宮裡。」
一生留在宮裡?溫明軒後退了兩步,回頭看著昏迷不醒的衛卿霖,心裡很是掙扎。
後悔嗎?當然後悔!
可是他又很清楚衛卿霖不後悔。
溫清竹望著明軒萬念俱灰的模樣,嘆道:「明軒,你要學會拿得起放得下,這是你和她的選擇。」
身後有腳步聲傳來,溫清竹回頭一看,姜遠晗出現在了身後。
兩人四目交匯,看不透彼此。
溫清竹回頭看了眼溫明軒的背影,而後問著姜遠晗:「是陛下做的嗎?」
「不是。」姜遠晗回答得乾脆,看上去極為冷靜。
心裡卻如至冰窖,姐姐這是懷疑他?
這一瞬間,兩個人之間的距離仿佛隔了千山萬水。
外面忽然傳來蘇活的一聲驚喊:「金大人!」
隨即一陣騷亂。
沒多時,小方子匆匆趕進來,慌張的稟報:「陛下,攝政王!金大人自戕了!」
溫清竹神色一凝,傅烈當即出去救人。
姜遠晗始終站著沒動,他的眼裡仿佛只有溫清竹,無論小方子說了什麼,他好像都沒有聽見一樣。
片刻後,蘇活進屋來。
他跪在皇上面前請求:「陛下!請您下令關押溫明軒!」
溫清竹目光微凝,蘇活這是順水推舟?
氣氛越發的冷肅,誰也沒有再開口。
直到溫明軒轉身走到了蘇活面前:「蘇大人,我跟你走。」
「明軒!」溫清竹很生氣。
溫明軒轉回頭,悲涼的看著她道:「阿姐,我知道你擔心我,可是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刺傷皇上龍體,本就是重罪,我既然犯錯,自然要承擔後果。」
說完,他看向姜遠晗:「陛下,我也沒有其他的要求,什麼處罰我都願意接受,只求陛下從現在開始能保護皇后,她的確不喜歡皇上,但她絕不會有害皇上的心思。」
姜遠晗心裡微動,總感覺他好像又失去了什麼。
目送蘇活把溫明軒帶走,他下意識的抬了抬手,但終究還是什麼都沒說。
這天晚上宮裡發生的事情,姜遠晗下了死命,不允許任何流傳出去。
凌晨時分,白笛帶人處理了一批宮人。
皇宮之內頓時人心惶惶,每個人能不說話絕不會說話。
溫清竹留在了清寧宮,照顧了衛卿霖一夜。
次日一早,衛夫人匆匆入宮。
看見衛卿霖在宮女的照顧喝藥,這才鬆了一口氣。
一轉身就看見溫清竹和當歸一併走進來,還在商量著解毒的方子。
衛夫人連忙走上去:「王妃,高太醫,皇后情況如何了?」
「衛夫人放心,我已經有了眉目,何況還有王妃在這裡。」當歸特意看了下身邊的溫清竹。
「那就好。」衛夫人鬆了口氣。
不想溫清竹接下來一句話讓她的心又懸了起來:「皇后所中之毒,極為霸道,we性命雖然保住,但這一輩子可能再也醒不過來。」
衛夫人面色一白,身體往後倒去,還是隨行的嬤嬤及時扶住了她。
溫清竹面無表情的和衛夫人錯肩而過,來到床前,坐下替衛卿霖把脈。
脈象亂中有序,正是她所期望的情況。
當歸侍立在她身後,等溫清竹起身,兩人的眼神都微不可察動了動。
溫清竹要走,衛夫人迅速追上去:「王妃的醫術舉世無雙,怎麼會救不了皇后呢?何況皇后和王妃弟弟的關係——」
這話讓她腳步一頓,冷冷的側眼看去:「看來衛夫人還不知道,明軒為了皇后已經被蘇活親自關押起來。」
「被,被關押?」衛夫人的確知道,所以十分震驚。
她喃喃自語,根本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溫清竹怎麼可能會讓溫明軒被抓走?
溫清竹臉上露出諷刺的笑來:「看來衛夫人還不知道,我在宮裡也中了毒呢。」
衛夫人陡然抬起頭來,明白了溫清竹的意思。
皇上對溫清竹尚且如此,何況是衛卿霖。
這一刻,衛夫人完全不知道該怎麼辦,送衛卿霖入宮勢在必行,可若是沒幾天就死了,那衛家無論如何絕不會送衛卿霖入宮。
片刻後,乾元宮大殿。
姜遠晗聽完夜乾的稟報,手裡的筆便停下來:「姐姐真的這麼說?」
「是。目前王妃已經離宮,去了大理寺。」夜乾如實道來,不參加任何的個人感情。
哪怕連續的這幾件事情透露著古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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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瞬後,姜遠晗似乎沒有再開口的打算,夜乾便悄悄退下,徒留姜遠晗在大殿內失神。
直到小方子進來稟報了一下皇后的情況,姜遠晗這才重新提筆,寫了一封密信,讓小方子送出去。
大理寺天牢門口,獄卒們攔著溫清竹不讓她進去。
「王妃就不要為難小人了,蘇大人交代過,決不能讓攝政王府的人去探視溫大人。」獄卒滿臉苦澀的道。
溫清竹並不買帳,語氣依然清冷:「你們攔不住我的。」
獄卒看了看她身後的北斗,只覺得一股寒氣從交心竄到了後腦勺,連忙勸道:「王妃,皇上之前也關過溫大人,不也什麼事都沒有嗎?這次向來定是一樣的。」
「是嗎?那你可知道金元寶以死相逼,擺明白了不斬首明軒,他就要以死明志。」溫清竹並沒任何廢話。
御史台在齊國的地位一向超然,下去了個雷嘯,這不就上來了個金元寶。
尋常官員並不願意去御史台,一來自身必須清廉,二來但凡有明顯私心的人根本干不下去。
雷家是特例,金元寶更是特例中的特例。
前段日子金元寶親自處決了自己的恩師,讓最普通的百姓都明白,什麼叫做剛正不阿,大公無私。
其他的文武百官不喜歡他,也不敢和他太過接近,百姓們雖然愛戴他,但不免心裡還是有畏懼之感。
一個人渾身都發光,而沒有任何的污點,只會讓人更遠離。
畢竟光芒太盛,會讓身邊的人無所遁形。
這樣的人可敬卻並不可親。
對於皇帝而言,金元寶是他手裡最鋒利的寶劍,一往無前戰無不勝。
姜遠晗很清楚金元寶對他的重要性。
他絕不會讓金元寶死。
看著獄卒們精彩的神色,溫清竹抬了抬手,北斗便直接動手,拿捏好力道把攔著他們的人打成輕傷,然後堂而皇之的入內。
一路來到關押溫明軒的牢房門口,溫清竹一眼看見溫明軒盤腿而坐,面壁沉思。
聽到牢門外的動靜,這才慢慢的睜眼,轉頭看過來:「阿姐果然來了。」
溫清竹眼裡露出欣慰來:「你能明白就好。」
「明白就好?」溫明軒握緊拳頭,聲音極盡蒼涼。
他仰起頭望著黑漆漆的牢房屋頂,仿佛自言自語:「原來我從來都不懂阿姐。」
長嘆一聲,溫清竹聲音淡然的道:「我自身難保,只能選擇救你。」
「阿姐真的只有這一個選擇嗎?」溫明軒歪著頭看過來,滿眼質疑。
這個眼神刺到了溫清竹的心,她很清楚溫明軒誤會自己真的對衛卿霖動手,但這次明軒如果能徹底放下衛卿霖,他才能真正的成長。
溫清竹努力調整情緒,佯裝怒意外泄:「你是我弟弟,我不救你難道救衛卿霖!送衛卿霖入宮可是他們衛家的選擇!何況你怎麼就知道,我不想同時救你們兩個呢!」
看著阿姐的神情,溫明軒有片刻恍然,但他還是覺得不對。
溫清竹忽然伸出右手,擼起袖子,露出帶著無數針眼的手臂:「你以為我能保住自己的性命就很簡單嗎!」
看見手臂上密密麻麻的針眼,粗細不一,新舊不同,溫明軒當即站了起來。
見他眼裡有了擔心,溫清竹心裡才有了一絲安慰:「明軒,皇上已經不是我們認識的那個姜遠晗,他現在是齊國的皇上,也許我真應該帶你去戰場看看,到底什麼叫做殘酷。」
放下了袖子,溫清竹仰起頭,努力讓自己的眼睛不發酸。
溫明軒一步步走到牢門口來,望著阿姐的臉,這才發現她的神色一直帶有不正常的紅暈。
「阿姐的毒並沒有完全解?」
「嗯,這種毒是前朝的一種毒,因為原藥草很珍貴,尋常人買不到也采不到,知道毒性的人很少,如果不是當歸找到了那本古籍,我或許根本都站不在這!」
溫清竹想到姜遠晗真的對她動手,哪怕理智告訴自己,他是病了,可還是心寒不已。
她可是把姜遠晗當做親弟弟看待的,結果親弟弟卻要殺了自己。
溫清竹從來都不是聖人,也會難過,她吸了吸鼻子道:「你們都以為我無所不能,可這世上從來就沒有無所不能的人,阿姐也是人,也很心痛,也會難過,我不指望阿姐在你心裡是第一位,但至少也該是第二位。」
「對不起阿姐。」眼淚落下,溫明軒第一次發現,自己的阿姐也有這麼脆弱的一面。
原來需要保護的人從來都不只有霖霖,阿姐再強大,也有受傷的事情。
溫清竹走上前去,伸手擦乾他的眼淚:「還好你沒有辜負我,知道心疼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