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玉的臉色再次怪異起來:「是,呆了足足半年!」
從他隱忍的神情看來,溫清竹感覺他特別不想想起這些事情。
不過她想要了解這個莫名出現的無先生,還是問沈玉最好:「那你能說說這半年內,他孫子做了那些事情嗎?性格是怎麼樣的?」
沈玉的臉皮控制不住的顫抖起來。
他正要開口的時候,樓梯那邊傳來唐勤的聲音。
「大人,衙門那邊——」
正在走上來的唐勤一眼看到沈玉的表情,直接看直了眼睛。
他慢慢的走上來,甚至能感覺到沈玉頭上有一團黑氣。
「大人,他怎麼了?」
溫清竹想著沈玉和唐勤的關心,便邀請他坐下:「先坐先坐,衙門那邊的事情重要嗎?不重要的話,你先留下來吃飯。」
唐勤感覺到了一絲不對勁,他過來的原因,只是聽說溫清竹突然請沈玉吃飯。
心裡的危機感再次生疼起來,必須去上司那邊刷一刷存在感。
所以他準備好了藉口,就過來了。
他連忙道了謝,然後坐下回答:「還好還好,大人這邊遇到了什麼問題嗎?」
沈玉慢慢的抬起頭來,半眯著眼看著他:「衙門那邊應該很忙吧?你來這邊做什麼?這邊棺材的事情,你不是都知道嗎?」
溫清竹一聽,沈玉並不想讓唐勤在這裡。
那說明唐勤很可能知道無先生的孫子。
她連忙把問了沈玉的話,再次問了一遍唐勤。
出乎意外的是,唐勤陷入了沉思。
溫清竹越發感覺奇怪:「這個無先生的孫子,有這麼難以開口嗎?」
唐勤抬眼,看著沈玉道:「倒也不是,只是無水的性子,當年雖然也二十多歲了,可來到沈玉家之後,他的行為更像是三歲的小孩,什麼都很好奇,為了鬧出了一些比較尷尬的問題。」
「我來說吧!」沈玉雙手撐著桌面,決定自己說出這段讓他記憶深刻的經歷。
八年前。
無水一身青衣,頭髮豎起,端坐在馬車裡。
駕車的是一對夫妻,兩個人都帶著斗笠,模樣都是一等一的好。
女人看了眼車裡,小心道:「御風,車裡的人從上路到現在,除了吃飯如廁,就那麼一直坐著啊?」
「零落,裡面的人是無先生的孫子,他這次去雲州,是要去幫一位老朋友,聽無先生說,無公子這是第一次出門,一次見外人,所以不適應是很正常的事情。」
「雖然說很正常,可是我還是感覺很奇怪。」
「無先生那樣厲害的人,有些事情不是我們能理解的,你也別奇怪,我們再趕一天的路,明天下午就能到雲州。」
零落這才停了下來,但她還是很擔心的朝著裡面看了看。
她武功不高,但也不低。
這一路上,無論是平路還是顛簸,她都感覺不到裡面人的氣息。
要不是他會按時出來吃飯如廁,零落感覺,這根本不是人吧!
不過她自己的病是無先生幫忙的,她也不好多說什麼。
到了雲州,夫妻把人交給沈玉,叮囑了幾句就離開了。
當時沈玉父親才過世一個月,所以家裡還是一片白。
沈玉帶著無水去靈堂,對他解釋道:「這就是家父,聽爹說,你和他是一個輩分的,按道理我該叫你叔叔,但我們是同齡人,這麼叫也太疏離,不如——」
「叔叔。」無水冷不丁的冒出一句來。
嚇得沈玉一呆,不敢置信的指著自己問道:「你叫我叔叔?」
哪知道無水學著他的樣子,也指著自己:「你叫我叔叔?」
沈玉頭頂浮現一個碩大的問好。
「是晚輩唐突,是我叫你叔叔才是。」
「是晚輩唐突,是我叫你叔叔才是。」
一模一樣的神情,一模一樣的語氣,沈玉再次一驚。
他好像察覺到了什麼,又接著用不同語氣不同的話試了試,無水果然在學著他。
沈玉突然想起文御風臨行前的那幾句話。
「無先生說,無水第一次出門,第一次見外人,很多東西都不懂,甚至很常見的一些禮儀習俗都不懂,但無水很聰明,等他學會了世俗的東西,就能幫你了。」
接下來的幾天,沈玉開啟了教習嬰兒的模式。
和嬰兒不同,無水一點就通。
讓他做什麼就做什麼。
不過正在這個時候,沈家那邊新推行了隱人計劃。
沈玉父親是被認同的,但沈玉不是。
所以沈家那邊來人,想要接手他手裡的產業。
不想無水這一天意外跑了出去,鬧了一件大事。
他傷了人。
沈玉去找衙門把無水接回來,接過木材行被人控制,兩人被趕了出來。
站在門口,無水第一次主動說話。
他指著這家店說道:「三天後,這家店還失火,他們都會死。」
沈玉問他:「為什麼?你算出來的嗎?」
無水回了同樣的話。
迫於無奈,沈玉開始教他學會和人交往。
第一天就鬧了很多笑話,只因為沈玉說了一句:「你想想你自己心裡想做什麼?但在做之前必須詢問被人。傷害別人的事情不能做,但也不能讓別人傷害你。」
「嗯。」這是無水的第二句話。
然後——
無水詢問大娘:「你錢袋今天會被偷,要不要我告訴誰偷了你的東西?」
無水詢問姑娘:「你會被一個男人摸臉,要不要我告訴你是誰?」
無水詢問奶奶:「你七個月後會溺水而死,注意不要去水邊?」
……
結果當然是無水被大娘懷疑是小偷,被姑娘懷疑是流氓,被奶奶暴打了一頓。
前兩件事情這天就發生了。
沈玉知道了無水到底有什麼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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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刻帶著他隱藏起來,果然到了第三天,發現了自家的店被德州的商人盯上,暗中商議放火。
沈玉迅速做了安排,聯合衙門,和放火的競爭對手和沈家人都送進去了大牢。
後面就是沈玉幫無水慢慢糾正行為習慣。
這件事情底層百姓不知道,但熟悉沈玉的人卻是知道的。
關於無水的神通,唐家是最清楚的一個。
因為沈玉和唐大關係好,經常帶著唐勤來找沈玉。
後來無水告訴沈玉:「唐家有個人會死,唐家也會出事,影響很大,會有很不好的事情發生。」
這六個月來,無水慢慢學會了成為一個正常人。
所以他很感謝沈玉,唐家的事情他本來不想插手,可是他不想沈玉不開心,因此還是告訴了他。
沈玉哪裡會坐以待斃,立刻詢問裡面仔細情況。
可是無水告訴他:「抱歉,我的思想不純淨了,算出來的東西很模糊,只能告訴你會發生什麼事情。」
沈玉安排好無水,打算去告訴唐家,結果被無水打暈帶走。
七天後他才回來,無水便告辭離開。
臨走前,無水告訴沈玉:「你不能直接告訴唐家人,他們會出事,但你可以暗示。」
這是無水第一次用嚴肅的神情對他說話。
沈玉只能點頭,但心裡耿耿於懷。
因為在他離開的時候,唐勤祖父過世,唐家被德州的商人聯合打壓。
不到一年,唐家的家產失去了一半。
沈玉這邊因為要忙沈家的事情,一直幫不了大忙。
不過他還是把無水的話,暗示給了唐家人。
唐家人裡面,只有唐勤把他的話聽了進來。
因為這一年唐曉來雲州當知府,手段凌厲,迅速讓雲州步入正軌。
唐家因為跟著慢慢恢復。
「怎麼說到了唐家?」溫清竹打斷了他的話。
沈玉解釋道:「因為無水說的那個人不是唐家祖父,而是唐曉唐大人。」
溫清竹沉思了會問道:「那之前你們都誤會了?」
「我不算誤會,因為我知道祖父的身體本就不好,脾氣有暴躁,雖然他死後唐家日漸式微,但在雲州的地位變化。」
唐勤說起這些往事,臉上露出恨意來:「我一直暗中觀察無水,所以他來雲州之後的所有事我都知道,他不會無的放矢。直到唐伯伯出現危機的前幾天,我陡然意識到。
無水說的那個人是唐伯伯,而不是我祖父,後面的事情自然也證實了這一點,所以我才假裝中毒去德州,吸引注意力。」
「這個無水這麼厲害?那無先生豈不是——」溫清竹有種很不爽的感覺。
她見過各類神棍,比如奉國寺的慧心,巫族的龍致和幾個祭司,匈奴的巫祝,甚至玄為道長。
如果無水這麼厲害,那麼無先生只怕跟厲害。
沈玉回道:「並不是,我是看著無水從能精準的算出,哪些人在那些地方的哪些時間,發生了那些事,到現在他只能模糊的推算出可能的事情來。」
他似乎想到了什麼,臉色浮現了愧色:「這幾年他的心思越來越駁雜,推演能力大不如前。這次我問過無先生,他說無水的情況,是開始的事情,泄露了太多的天機,所以能力被限制住了。」
「那就好。」溫清竹還挺怕這種人的。
沈玉先是不解,隨即也明白過來,未來掌握在別人手裡的感覺,的確不太好。
從無水身上的事情,反推無先生的能力。
溫清竹心裡已經肯定,這個人是衝著她來的!
城外的農舍中。
無先生走出院子來,看見了水井邊的女人,嘆氣道:「裴姑娘,你這又是何苦,那就是他的命運。」
正彎腰提水的女人轉過身來,露出一張精緻絕美的臉來。
只不過她的右臉頜骨上方有一道長長的疤痕。
要是溫清竹在這裡,定然能認出來她來。
「我裴芷萱這輩子不喜歡欠別人的,既然我這條命是他給的,而且根據老先生之前給我的算的命,我你覺得他就是我的姻緣。
既然知道他會為了別的女人折了十多年的壽命,我不可能坐以待斃!」
看著她堅定的神色,無先生搖搖頭,轉頭進屋去了。
沒多時,一隻鴿子停在了籬笆上。
裴芷萱過去取下鴿子腿上的紙條一看,大驚失色。
連紙條都來不及銷毀,去了廚房那邊,和裡面的人說了幾句,帶上了帽子和面巾就匆匆趕了出去。
剛回客棧的溫清竹,正在想著怎麼調查無先生的來歷。
不想茉莉匆匆趕下來道:「大人!雙峰山那邊,那邊點起了狼煙!陸小將軍代替王爺在那邊鎮守,現在好像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