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仰豁然站了起來。
他的動作幅度很大,抓在手裡的鏟子上面的細沙全揚到了趙元身上。
趙元懵逼的呸掉嘴上的沙子:「哥,怎麼了?」
陳仰的嗓子發緊:「是那個沙坑……」
「什麼,」趙元不小心咬破了舌尖,他嘶了聲,「出什麼事了嗎?」
陳仰恍惚著回過神來,驚駭的大叫:「快去那裡!去沙坑!」
大家被陳仰的表情嚇到了,他們顧不上問出前因後果,第一時間全都跑了過去。
又齊刷刷的停在了沙坑不遠處。
鍾名被撬上來的屍體消失了,周圍只有沙子,沒別的。
那就是沙坑裡有問題?
所有人都停在原地,遲遲沒有邁動腳步。
趙元的舌尖刺刺的疼,他咽下一口混著腥甜的唾液,攥緊手裡的鏟子,腿打著抖一步一步走向沙坑,站住。
短促的抽口氣,趙元把兩隻眼睛閉起來,只露出一條縫隙,小心翼翼往沙坑裡瞄。
「沒啊……」
趙元扭頭沖陳仰吼:「哥,沒東西!」
陳仰愕然,沒有?
怎麼會沒有東西,無頭人影指的方向就是那裡啊。
陳仰大喊:「挖!」
趙元看張勁揚幾人:「那我們挖吧。」
何翔睿鼓囊囊的胸肌上下起伏:「不是要挖手臂的嗎,怎麼又讓挖這裡,再耽誤時間,日落前什麼都挖不到。」
趙元正要替陳仰說話,就聽馮初道:「陳先生不會無緣無故讓他們這麼幹。」
「等他過來了,他會說原因的。」
屍體右臂埋藏地,陳仰丟掉左手的鏟子,彎腰去拉朝簡:「別挖了,我們去沙坑那裡。」
朝簡在陳仰的那股力道下起身,接過他撈起來的拐杖,手臂搭上去。
「我看見了一個無頭人影。」陳仰指給朝簡看,「就在那。」
他指的地方現在空蕩蕩的,風揚起細沙,卷進海浪里。
朝簡拄著拐:「鬼指路。」
「嗯,看身形是個男的。」陳仰的潛水鞋裡又悶又濕,「我不確定他是殺害女屍的兇手,還是任務者,得根據沙坑裡的線索來判斷。」
他說著就打冷戰:「那一下把我給嚇到了。」
「沒有頭,你想想。」
朝簡皺眉:「我為什麼要想那麼噁心的東西?」
陳仰噎住。
朝簡抬了抬被他抓緊的那隻手:「皮要被你摳下來了,哥哥。」
後兩個字的尾音上挑,裹著明顯的戲謔。
陳仰的痛覺很遲鈍的翻了上來,他趕緊鬆開手。
朝簡低哼:「永遠不長記性。」
陳仰還沒反擊,右手就被抓住了,他正疼著呢,被紗布包著的三根手指頭有點哆嗦:「你幹嘛?」
朝簡看他食指:「裡面有沙子。」
有溫熱的氣息拂上指尖,陳仰整個後背上的汗毛都豎了起來,他不自在道:「別,不用,我自己可以弄。」
朝簡像是笑了下,又似是沒笑:「我不是你弟弟嗎,給你吹吹算什麼?」
陳仰:「……」
「沒了。」朝簡撤走扣著陳仰腕部的手指,把他的手放下來,拄著拐杖逕自前行。
陳仰動了動那根手指,眼睛往少年的背影上掃了幾下。
沒吃藥的時候,情緒在一寸寸的往外放,真實是真實了,就是真實的有點……
傲嬌?嬌氣?孩子氣?找不出一個準確的形容詞。
總之就是,要人哄。
陳仰去沙坑那裡,說了無頭人影指路的事。
這原因讓大家措手不及,他們手忙腳亂的從沙坑裡爬出來,跌坐在沙子上面。
不敢挖了。
陳仰沒功夫給他們做心理輔導,他跳進挖大了一點的坑裡,左手拿鏟子挖了起來。
朝簡用拐杖戳他:「讓開點。」
「你別下來了。」陳仰沒挪地兒,他邊挖邊說,「待在邊上就行。」
兩根拐杖搭進了沙坑裡,朝簡蹦了下去。
陳仰趕忙去扶朝簡,結果又忘了去注意自己手指頭上的傷,他接連遭到十指連心的抽疼,臉都白了。
上面的六人看著這對難兄難弟,表情複雜。
趙元灰頭土臉的滑進沙坑裡,之後是馮初,清風,張勁揚,攝影師。
何翔睿還在坑邊,他把黏著腿的濕運動褲往上擼了擼:「人手夠了吧,我就不下去了,我給你們把風。」
趙元說:「那你把風吧,一會要是鬼湊過來了,你跟我們說聲。」
剛說完何翔睿就滾了下來。
要死一起死。
陳仰擔心經過一次日落日出,沙坑裡的東西就沒了,他挖一會便抬起頭看天色。
這簡直就是在跟死神搶時間,急迫的心臟病都要犯了。
所有人挖得筋疲力盡,一無所獲。
陳仰跟大家不一樣,他不能兩隻手換著來,全程都用的左手,使用過度,不但麻還抽筋。
「什麼都沒有。」何翔睿說出了陳仰心裡的話。
他粗喘著癱在沙坑裡,臉色不好,語氣也不好:「白白浪費了這麼多時間。」
「如果我們一直在挖屍體的右臂,現在肯定都挖到了。」
「現在說這個有什麼意義。」趙元脾氣火爆的頂了他一句。
何翔睿吃癟,他不服氣道:「累的要死,屁都沒挖出來,說還不讓說了啊。」
趙元見何翔睿說的時候,還忘陳仰那看,埋怨上了,他護犢子的懟道:「也不是你一個人挖,一個人累,大家不都這樣嗎?」
「都別吵了。」清風感冒了,頭很昏,他用髒兮兮的手去擦臉,都是虛汗,「陳先生,那個……那人指的會不會不是沙坑,是這個方向的其他地方?」
其他人的視線集中到清風身上。
清風說:「我剛才觀察了一下,跟沙坑一個方位的是更衣室。」
「那就是更衣室了!」何翔睿抹著腿上的沙子,無語的說,「搞這么半天,結果竟然是因為看錯了地方。」
空氣里多了火藥味。
攝影師出聲打圓場:「一個方位,弄錯了也正常。」
「不是正常不正常的問題,」何翔睿說,「現在生死時速,時間是很要命的,白忙活一場,大家的體力都要沒了,這要是後面發生什麼,我們跑都跑不動。」
趙元看陳仰:「還挖不?」
「要不我們先去更衣室那邊看看?」
陳仰放在沙子上面的左手還在抽筋,他用右手的手背蹭了下臉,話到嘴邊乍然凝住。
陳仰盯著攝影師。
攝影師正要起來的動作卡住,他被陳仰盯得發毛:「怎麼了?」
「你的鏟子是哪來的?」陳仰說。
「你問這個?我就是……」
攝影師的話聲戛然而止,他一把扔掉被他舉起來一點的鏟子。
鐵質的,很舊。
鏟子邊沿有些打卷。
「臥槽!」
趙元大罵了聲,其他人驚醒過來,紛紛離開自己的位置往一塊擠,離那把鏟子遠遠的。
攝影師有點崩潰,他在陳仰詢問的眼神下說:「我隨便拿的。」
挖沙子的時候,攝影師手裡的鏟子上面都是汗,握著滑溜溜的,他就給丟掉了,在旁邊摸到一個抓著用。
當時大家帶的鏟子多,全擱在了沙坑裡,混著用的,他就沒在意。
其他人都是自己挖自己的,煩躁,焦急,疲憊,恐慌等各種情緒漲得腦子疼,他們也不知道那鏟子是什麼時候從沙子裡出來的。
「哥,無頭人影指的就是這個吧。」趙元說。
陳仰「嗯」了聲,他用朝簡的拐杖把鏟子勾到跟前,伸過去的手被朝簡打開。
朝簡拿起鏟子,陳仰湊過去看。
「有記號嗎?」趙元也瞅鏟子,「刻著名字什麼的。」
他的腦洞全是根據電影裡的情節來的,一般出現個道具,都是跟主角有關的大進展。
「沒有,沒記號,也沒名字。」陳仰拉住朝簡的袖子,讓他把手裡的鏟子拿近些,仔仔細細的檢查。
「這裡是血印嗎?」
趙元指著一處,不確定的說:「是不是?我覺著有那麼點味道。」
他的手指往那個地方的左邊移動:「這也有,還有這!」
一共三處,都非常模糊,不是某種圖形,是不規則的,仿佛是很久以前用紅顏料畫上去了什麼,橡皮擦沒擦乾淨,留下的痕跡。
陳仰看著那三處印記,不知在想什麼。
趙元的腦洞得不到回應,他著急的喊:「哥,你感覺……」
朝簡沒有表情的掃了他一眼。
趙元立馬閉嘴。
沙坑裡靜了下來,海風時不時的吹過,跟愜意絲毫不沾邊。
陳仰的眼睛突然睜大:「去挖屍體的右手。」
大家都聽清了,風吹日曬的臉一僵。
何翔睿忍不住的哀嚎:「還挖?不行了,挖不動了。」
「別叫了,省點勁,這裡不是現實世界,挖不動也要挖。」趙元爬到沙坑上面,手往下伸,「誰上不來的,抓我的手。」
清風抓著趙元,讓他把自己拉了上去。
「小道長,你手怎麼這麼燙,」趙元說,「發燒了?」
清風昏沉沉的點了點頭。
趙元無能為力,只能拍拍他的肩膀。
浴場的白天跟黑夜溫差巨大,一冷一熱,間隔時間短。
白天海風吹著,烈日曬著,出了汗幹掉,完了又有,反反覆覆,衣服沒法換,躺在帳篷里渾身涼颼颼的,體質差的就不行了。
趙元看一眼陳仰,身形是偏瘦的,體質倒是很好,背朝簡都不吃力。
估計腹肌也蠻多的。
趙元的視線往對應的地方移。
一根拐杖砸了過來,趙元往後一跌,差點嚇尿。
陳仰納悶的問朝簡:「你怎麼把拐杖扔了?」
朝簡一語不發的把另一根也扔了。
然後就單腿站著,側低頭看陳仰。
陳仰一邊感嘆自己居然能從少年的眼睛裡讀懂他的心思了,一邊快速去沙坑上面,兩條手臂伸向他,抬抬下巴。
朝簡按上陳仰的手臂,五指收攏,箍住。
陳仰一鼓作氣把他給拽了上來,氣喘吁吁的說:「拐杖是你走路的工具,別亂扔了啊。」
趙元趁朝簡拿拐杖的時間,偷偷對陳仰投過去一個眼神:哥,是我的錯,都怪我。
陳仰一頭霧水的跟他眼神交流:你又怎麼了?
趙元欲言又止:我作死。
陳仰:「……」
趙元把馮初跟攝影師一一拉上來,問張勁揚要不要搭把手。
張勁揚拒絕了,他單手一撐就翻出了沙坑。
很酷很帥。
可惜在場的觀眾無心欣賞。
張勁揚走到陳仰面前:「我想確認一下,你剛才說的是挖右手還是右臂?這兩個不在一個地方,前一個沒開挖,後一個挖了不少了。「
「右手。」陳仰吐口氣,「右臂明天再挖。」
他示意大家看天色:「得快點了。」
拼圖太大,為了方便攜帶,當時拼完沒多久就弄散了,這會全在陳仰的袋子裡面。
那會對著拼圖拍下照片的,現在都一一拿出手機查看,大家確定好方位就前往目的地,咬著牙開始新一輪的挖沙子工程,肌肉都出現了不同程度的痙攣。
陳仰差不多是三歲小朋友玩沙子的力度。
朝簡拽走他的鏟子丟一邊:「別礙眼了,歇著。」
「是啊,歇著吧,不差你一個。」趙元的鼻子裡呼哧呼哧噴氣,沒有半點進來時的校草樣,現在就是個難民。
陳仰坐不住的靠著趙元,打算歇會。
趙元反應巨大的將陳仰推開,推一半又拉回來,趕忙道歉:「對不住對不住。」
「哥,我現在很虛,不太行了,你靠著你另一邊的人吧。」
陳仰於是往朝簡那靠。
朝簡推他:「都是汗,別挨著我。」
「你也乾淨不到哪去啊。」陳仰渾身骨頭都散了,「好了,不說了,我就靠一下。」
攝影師不聲不響的來一句:「你們的感情真好。」
趙元跟何翔睿齊齊停下了手裡的活,耳朵豎了起來。
氛圍莫名的有點微妙。
陳仰靠著朝簡笑了笑,沒說什麼。
這時候他沒精力跟別人嘮嗑,分享一些任務以外的東西。
陳仰有點困了,他的腦袋晃悠著搭到朝簡肩上,無意識的蹭了蹭。
「坐好!」朝簡的氣息繃了一下。
陳仰坐正了點,他用袖子擦臉,分辨不出哪個更髒。
「好疲啊。」
陳仰摸到鏟子,朝簡再次拿開。
「半死不活的,挖什麼。」朝簡的後槽牙咬著奶片,嗓音模糊不清,眉頭緊鎖,「一邊去,不要煩我。」
陳仰的臉一抽,我怎麼煩了?哎,還是不要跟這孩子槓了,隨他去。
歇了一會,陳仰的左手恢復了一點力感,他正要開始挖沙子,忽地想起一件遺漏的事情,身體就往馮初那傾斜。
「你是哪兒的人?」
陳仰純粹就是想跟馮初說說話,隨意找了個比較能讓人放鬆的話頭,沒料到對方的答案會讓他如遭雷劈。
檳城的,馮初說。
陳仰沒控制好自己的面部表情。
馮初兩隻手的手掌都破了,用塑膠袋纏著,他挖沙子挖的很慢,語速也很慢:「怎麼?」
陳仰沒回答他,而是問其他人:「你們呢?」
「我青城的。」何翔睿說。
清風跟攝影師都點頭,他們也是。
趙元就不用說了,小尹島那回有過交流。
馮初的臉上浮現意外之色:「只有我不是啊。」
陳仰垂下眼皮,沒讓馮初他們看到自己眼裡的情緒,他一直以為所有任務者都是青城人。
現在出現了一個例外。
那他這麼久以來的猜測豈不是都要被推翻了?
怎麼會這樣……
陳仰不動聲色的問馮初:「你一直住在檳城?」
「是啊,出生,長大,上學都在那,我還沒去過其他城市。」馮初說,「說起來,我去年高考完想去青城旅遊,後來家裡出了事就耽擱了,這次要是能活著回去,我一定去你們那邊。」
「第九康復院,三連橋,東街……我有看青城的旅遊攻略。」
趙元給馮初補了幾個景點。
何翔睿不咸不淡的加入進來,話題就這麼扯到了青城景區上面。
陳仰沒辦法再跟馮初溝通,他懷揣著無法形容的心情回到朝簡身邊:「原來不是所有任務者都來自青城。」
「我的方向錯了。」他喃喃自語。
「錯了就錯了,再找。」
朝簡低頭挖沙子,挖幾下把鏟子砸地上,暴躁的粗聲喘氣,不挖了。
陳仰看他這樣,連忙把馮初帶給自己的爆炸信息壓下去,輕聲安撫道:「再堅持堅持。」
朝簡又拿起了鏟子。
挖出屍體右手的時候,眾人已經連驚恐都表現不出來了,只剩下累。
「哥,接下來要做什麼?」趙元拿出了一個老人的態度,思維邏輯上也有了點樣子,「鏟子出來以後,你讓我們挖右手……」
他腦子裡靈光一閃:「你懷疑鏟子跟這具屍體有關?」
陳仰撥了撥沙子上面的骨骸。
「啊啊啊!!!」何翔睿顫著大塊肌肉尖叫連連。
「叫什麼?」張勁揚勒他脖子,「閉嘴吧你,吵死了。」
陳仰讓趙元拿起骨骸。
趙元很感謝陳仰對他的信任,可他覺得自己無法勝任這個工作。
陳仰沒逼迫趙元,也沒時間開思想教育課,他看向自己的搭檔。
朝簡繃著臉,極度不耐的模樣:「別看我,我是不會碰的。」
十來秒後,朝簡隔著塑膠袋拿著骨骸,在陳仰的期待下把它按在了鏟子上面,一根根掰著手指往那三處印記上挪。
竟然對上了!
正好是握住鏟子的手勢。
陳仰的猜測被驗證,他的呼吸紊亂無比:「果然是這樣。」
大家滿臉震驚。
「這個……這怎麼……」
「難道是我們弄反了?」
趙元把帳篷,看日出等日落,有眼無珠,無頭鬼指路,鏟子,以及這一信息串聯起來,腦子裡的黑洞開始旋轉:「某一天,浴場來了一對男女,他們在這搭起了帳篷,兩人不一定是情侶,可能是認識的人,關係比較好。」
「那男的,也就是無頭鬼,他想在男更衣室里對紅裙子女人不軌,結果被反殺,頭砍掉,剩下部位埋在了那個沙坑裡面。」
趙元虛虛的踢了下鐵鏟:「就用的這把。」
「沙坑裡的屍體沒了,是無頭鬼自己爬了起來走的,小本子是紅裙子女人埋屍的時候掉進去的。」
這樣自帶螺旋槳的腦洞,一般人跟不上,攝影師勉強捋了捋,提出自己的疑惑:「那紅裙子女人是怎麼死的?」
「無頭鬼殺的。」
趙元說:「他死後變成鬼報仇,殺人碎屍,沒想到女的怨氣太大,直接就成了厲鬼,整個浴場都是她的天下。」
見大家沒打斷,趙元受到一萬點鼓舞,他繼續道:「無頭鬼給我們指路,要我們找到鏟子的目的很簡單,沒了鏟子,夜裡就不會再有人被厲鬼引出去挖沙子了。」
「這樣我們的人少死一點,有利於幫他搞定厲鬼,好讓他找到自己的頭,離開這裡。」
一伙人裡面,能動腦的沒幾個,清風是其中之一,他生病了,聽得暈乎乎的。
「我覺得不對。」
清風起皮的嘴唇張合:「按照趙元的說法,血印是紅裙子女人生前埋屍的時候留下的,當時她還活著,手有皮有肉,跟現在的骨骸大不一樣。」
「那骨骸怎麼會對上這幾個印記?」
話變得很少的馮初往下接:「除非埋的時候,就不是人了。」
陳仰的眼前毫無預兆的一暗,他驚叫道:「快!快回帳篷里!」
日落了。
大家都拼了命的往自己的帳篷里跑,什麼也顧不上了,也忘了疲憊,只想著快點進帳篷。
快點,要快點。
趙元跑了一小段就回頭,他看著還在原地的陳仰,焦急的喊道:「哥,趕緊啊!」
「你選走。」
陳仰迅速把屍體的右手骨骸裝進袋子裡,跟拼圖碎片以及鏟子放在一起,全部拎給朝簡,讓他拿著。
背起朝簡的那一瞬,陳仰扯著嗓子沖女更衣室方向吼:「文青!日落了!」
更衣室里,文青捏在手裡的硬幣掉了下來,叮叮噹噹晃了一會才停,他愣了會才彎腰去撿。文青幽幽的嘆氣:「幹嘛啊,關心我幹什麼,真是的……」
「誰要體會隊友情啊。」
文青兩手插兜走出更衣室,迎上大片晚霞,他嘖了聲:「瞧瞧這美景,跟真的一樣。」
陳仰背著朝簡跑的不快,文青很快就追上了他們。
「其他人呢?」
陳仰喘著氣:「都進帳篷了。」
「沒管你們兩個傷員啊。」文青呵呵,「這些個智障們,危難之際倒是一個個的都聰明了起來。」
陳仰聞到了海風裡的血腥味,他的臉色劇變。
「是血的味道,還有點臭。」文青望了眼大海,「會有屍骨飄上來嗎?」
「日落以後的浴場看起來很有意思,我要不要出來逛逛呢。」
陳仰用手臂托住背上的朝簡,呼吸像破風箱:「別找死了。」
衣服被拉住,力道不小,陳仰憤怒的回頭:「讓你別找死,你還要拉著我們陪你?」
「看你說的。」文青伸手,「袋子給我。」
這要求十分突兀。
陳仰一頓,面露狐疑道:「你確定?」
文青直接拿走,他懶洋洋的揚了揚手:「帥哥,栗毛,晚安,明天見。」
陳仰再次跑起來,袋子裡的那三樣東西,哪個都不安全。
文青竟然主動要走了。
不知道是為了刺激,還是出於什麼心態。
陳仰跑到朝簡的帳篷前,慌忙把他放下來:「快進去吧。」
朝簡撐著雙拐,目光掠過海面跟沙灘:「你走你的。」
「走。」
他用拐杖推了下陳仰。
陳仰越過清風的帳篷,往自己那走:「你也趕緊進去,不要站在外面了,找線索也不能這麼幹。」
朝簡繃著下顎立在原地,直到陳仰進了帳篷,拉上拉鏈,他才拄拐轉身。
就在這時,文青從帳篷里出來,站在入口處喊朝簡,笑眯眯的,眼裡是令人悚然的邀請。
目的明了,想找個人和自己一起看日落,玩遊戲。
朝簡冷笑一聲,給了文青一個「我不是孤家寡人」的眼神。
潛台詞是我不像你,死了都沒人掛念。
文青:「……」
他悻悻然的撇了撇嘴:「神氣什麼唷,又沒吃到,嘁。」
浴場的腥臭味越來越濃了,像是被人按著頭塞進了一大袋腐爛的肉塊裡面,口鼻緊貼上去。
進了帳篷就聞不到那個味道。
文青眯眼看著急速下沉的天色,嘴裡念了句什麼,彎腰回了帳篷。
陳仰躺在帳篷里,胸口激烈起伏不止,渾身都是汗。
日出日落快得猝不及防。
陳仰才驚嘆完,外面就黑了下來,不見一絲一毫光亮。
帳篷猶如被罩了一層厚厚的黑布。
陳仰的背上太濕了,他側了側身子,把背晾一晾。
趙元的腦洞不全是錯的,昨晚鐘名挖沙子用的就是那鏟子,現在被他們拿走了,今晚就挖不成了。
鬼是近不了帳篷的。
除非文青被鬼迷惑,帶著鏟子從帳篷里出去。
陳仰感覺那種可能性極低。
文青可是個遊戲老手,身份號絕對不長。
陳仰又想起了馮初,還是要聊聊。
為了避免夜長夢多,這次日出後就聊,聊詳細點。
陳仰覺得馮初是個突破口。
無論是這個任務,還是關係到整個任務背景。
對了,還沒問馮初的身份號,他是新人,青城以外的人,也會是七位數的嗎?
外面靜悄悄的。
陳仰決定今晚不睡了,他調整好心跳的頻率就開始數數,想知道數到多少,就會迎來日出。
手機上的時間停了,白晝跟黑夜的時長都不對。
為了揣摩出這裡面的規律,除了這個法子,他想不出別的。
「哐!」
帳篷外徒然傳來聲響。
陳仰眼皮狂跳。
那聲音像是剁什麼東西發出來的,刀刃碰到骨頭,卡住了。
剁東西的人不耐煩了,開始揮動手臂一通亂砍。
「哐哐哐哐哐!!!」
「哐哐哐哐哐哐哐哐——」
「哐哐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