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現實二

  鳳梨就是在這尷尬的節骨眼上過來的,更尷尬的是,他有他老大家的鑰匙。所以他是直接開門進來的。

  進來以後……嗯,就……

  鳳梨看著桌上的四人,老大,想跟老大舊情復燃的初戀白棠,老大想睡卻沒睡成最後成了中國好戰友的陳仰,以及關係不明的長髮美人哥哥。

  我的媽呀,什麼情況???

  鳳梨小小的腦袋大大的問號,他一隻手維持著摘小紅帽的動作,一隻手上還掛著大門鑰匙。

  現在就是後悔,非常後悔,他應該在過來前給老大打個電話的。要是打了就不會趕上這局了。

  這迷人的修羅場風他怕啊。

  鳳梨抽抽鼻子,不過桌上的菜好香好好看,尤其是那盤蝦,完全就是按照他最喜歡的樣子長的,他心裡的小鹿開始亂撞……

  冷不丁地察覺一道視線投過來,直直瞪著他手裡的藥匙,像是要瞪出兩個窟窿,他心裡的小鹿瞬間躺屍。

  「是這樣的,有一回東哥收拾完一票搞事的受了傷回家,當晚他喝多了胃出血,我們發現他的時候,他和他家都已經快長毛了,後來我們就要他給我們配了一把鑰匙,我們隔三岔五地上門送點大米和菜,順便給他整理整理……哈哈,單身狗過日子就是這麼……」鳳梨解釋不下去了,因為白棠用一種感激又羨慕的眼神望著他,那顏,那看一坨翔都能充滿深情的桃花眼……他死了。

  總之就是尷尬爆棚。

  「先吃飯!」向東把菸頭碾在桌上,頗有一股一家之主的風範。

  鳳梨摘掉小紅帽把軟趴趴的頭髮抓起來,他覺得老大像是古時候的大老爺,坐擁萬貫家財和三妻四妾。當然,僅僅只是像而已。

  事實上這一桌只有老大的前任。

  「仰哥,這是吃的哪一頓啊?」鳳梨輕車熟路地上廚房了碗筷過來,一屁股坐在了陳仰身邊。

  陳仰說:「晚飯。」

  鳳梨拿筷子的手一抖,他還以為這是遲來的午飯,結果竟然是晚飯!天還沒黑呢。

  「我來的不是時候。」鳳梨小聲嘀咕。

  陳仰在心裡嘆氣,誰不是呢,他只是想來找向東喝酒,誰曾想這麼熱鬧。

  餐桌不小,五個人坐得開。陳仰和白棠都沒動筷子,他們今天中午才做完任務,並且都沒怎麼休息,精神狀態一個比一個差,根本吃不下。

  向東下午一點多才吃的午飯,這會兒不餓,他只是翹著二郎腿喝啤酒,鬍子沒刮的臉上一派深沉憂鬱。

  畫家有在吃菜,但他的吃相極度優雅斯文,咀嚼食物的時候嘴都是閉著的,發不出什麼聲音。

  桌上只有鳳梨一個人吃得賊香,他的眼珠滴溜溜地轉了轉,怎麼都沒人說話?要不他找個人聊聊?找誰呢?長發美人的畫風太特別了,一看就是豪門貴公子,不是他這個小市民能湊上去的,白教授會讓他成為花痴,他真的吃那一款沒辦法。

  鳳梨瞅瞅剩下的兩個選擇,老大在裝逼,還是仰哥吧。於是他不假思索地問道:「仰哥,朝簡還沒回國嗎?」

  撐著頭的陳仰微微偏過臉,看向他。

  鳳梨心裡咯噔一下,真是什麼不找偏偏找死,他趕緊給陳仰拎了一個大蝦:「你吃這個!」

  陳仰瞥瞥碗裡的大蝦:「好吃嗎?」

  「好吃的!」鳳梨看陳仰捉住了蝦,他不禁鬆口氣,好險。朝簡快點回來叭,他想吃狗糧。

  鳳梨最近用他的老婆本買了個店面,打算賣體育用品,裝修這塊主要是他自己來,兄弟們會幫幫忙。

  今天鳳梨超累,他來看老大之前洗了個澡換了身衣服,肚子裡沒塞多少東西,這會他吃開了,一口氣幹掉三大碗飯還是意猶未盡,畢竟他在長身體嘛,他要長個子呢。

  鳳梨矜持地擦擦嘴,託了老大的福,他有生之年能吃到這麼上檔次的菜,現在估計就是他人生的巔峰時刻了。

  哎呀,吃之前忘了拍照發朋友圈了,感覺錯失了一個億。

  鳳梨一邊後悔,一邊觀察周圍四人,他脫口而出道:「一會搓四個頭?」說完就想尿遁,搓搓搓,搓個蛋!

  向東抓起紙巾盒丟向鳳梨,沒看現在什麼情況?吃飯的時候把腦子吃進去了?

  鳳梨弱小無助地抱著紙巾盒,桌下的腳輕碰陳仰,哥,救我啊。

  然而他仰哥在走神。

  「搓頭?」畫家反應遲鈍,「什麼頭?」

  鳳梨:「就是……」

  「你給老子閉嘴!」向東真怕死梨子說是烏龜頭,什麼破路都敢開車,也不怕把自己摔成腦癱,他對畫家抬下巴,「搓麻將。」

  「哦。」畫家一副漲知識的樣子,他將垂在肩頭的長髮往後撩了撩,「那為什麼不是三個頭,五個頭,而是四個頭?」

  「四個頭是指四小時。」旁邊回過神來的陳仰說,「通常一小時換一次座位。」

  畫家恍然:「你挺懂。」

  陳仰端起杯子喝口水:「也就比你懂得多一點點。」

  「那搓嗎?我沒帶現金。」畫家說,「需要的話,我讓管家送過來。」

  鳳梨:「……」電影裡的那種打開箱子,嘩一下全是現金亮瞎眼的場景要重現了嗎?這次我一定要發朋友圈!

  向東:「……」鑽石老王子不是說每天七點前就要睡覺嗎?現在又要搓?果然是男人的嘴騙人的……媽得,老子忘了自己也是男人了。

  白棠:我是誰我在哪我在幹什麼。

  不多時,向東把白棠叫到了健身室,他沒帶人去房間。因為他的房間就一張大床,進去的話會給人一種曖昧的目的性,然而他並不想打炮。

  向東打起了沙袋,他懶得屁話,直接等白教授組織好了語言自己開口。

  白棠背過身面向牆壁,頭輕輕抵著牆:「我中午做完了我的第三個任務……」

  「陳仰跟我說了。」向東打斷他。

  「任務背景是在校園裡,我們在班主任的時間線裡面,」白棠繼續自顧自地說,「我重新體會了一次高中時代,出來以後就想來找你。」

  「找我幹什麼,你在市一中,我在職高,我們過的不是一個高中生活。」向東嗤笑。

  白棠抵著牆的頭往下垂:「可我們是在那時候談戀愛的啊。」

  拳頭重砸沙袋的悶沉聲響起,一聲接一聲。直到響了十三四聲,沙袋晃動的幅度才變小。

  向東大步走到白棠身邊,看著對方露在衣領外的細白後頸,快三十的人了還嫩的跟高中生一樣,就跟吃了防腐劑似的,他的舌尖在口腔里颳了一下:「糖水兒。」

  這是向東當年給白棠取的小名,時隔多年重新叫了起來,只覺得生澀。

  然而聽的人卻像是喝了一勺濃稠的蜂蜜,他前一秒還被甜得不知所措,下一秒就被刺了一刀。

  「是不是我上上次和你去酒店開房沒辦成事,讓你產生了心結,我把事辦完,你就能翻篇?」向東說。

  白棠有個小習慣,他每次和向東吵架生氣都會掉頭就走,然後不到十秒就回來。

  這次他卻連一步都沒挪。

  白棠是個自尊心很高的人,他有他的驕傲和自信,迄今為止只栽過一回,栽得很重,十年過去了,他以為自己早就爬起了,事實上他一直趴在那裡,從來就沒站起來過。

  他一直在等向東回頭拉他。這夢做久了,還是夢。

  「向東,檳城那回我去找你的時候,我剛做完第二個任務,你不知道我那個任務有多難,我真的差一點就死了,就差一點……」白棠後怕地打了一個冷顫,「所以我那天對你說的每個字都是……我這次再跟你說一遍,我……」

  向東再次打斷他:「事可以辦,但我記得你有精神潔癖吧,這我必須提醒你一點,我這十年睡過了不知道多少人……」

  白棠的臉色煞白:「別說了。」

  「有時候我玩的比較開,所以我不是每個都做防護措施……」

  「我叫你別說了!」白棠徒然轉過身,垂著的頭抬起來,一雙猩紅的眼睛死瞪著向東。

  小白兔亮起了變異的爪子,鋒利無比。

  向東發現自己一點都不慌……才怪!他條件反射地把衣領往上拽了拽,擋住脖子,並且往旁邊一挪。

  白棠走向他。

  向東如臨大敵地吼道:「你站住!」

  白棠走近一步,向東後退一步:「老子讓你站住,你聽沒聽到嗎?!」他一路退到牆角,「別過來!」

  「我最後警告你一次,你再過來,老子就抽你。」向東弓著精壯的腰,兇狠地威脅。

  小白兔還是過去了,爪子卻沒撓上來,只是輕輕碰了碰他的喉結。

  那是他的敏感帶,操!

  向東不受控地收起了一身戾氣,他摸出煙盒,低頭叼出一根煙:「白教授,十年太久了。」

  這是他很少有的沒爆粗口的一次,足夠說明他的認真和不可改變。

  白棠深知這一點,他像是被人抽走了全身的力氣,手都抬不起來了,過了許久,他聽到自己近乎卑微的聲音:「朋友行不行?」

  向東維持著點菸的動作,撩起眼皮看他:「你缺?」

  白棠搖頭:「不缺,但都不是你。」

  向東對於白教授的情話無動於衷:「恐怕不行。」

  白棠在眼淚掉下來前捂住眼睛,沙啞道:「朋友都不行嗎……」

  向東語出驚人:「我得了腦瘤。」

  白棠錯愕地放下手,眼裡的淚水沖了下來。

  「也不一定就是腦瘤,反正我腦子有病。」向東吐了個煙圈,「不是吐槽,是真的有病,我最近的記憶很混亂,腦子裡會突然閃過一個畫面,都是我沒經歷過的,你想看病曆本確認一下是不行的,因為我懶得看醫生,總之你只要知道我活不久了就行。」

  白棠怔怔道:「我也有你說的症狀,類似的。」

  向東嘴邊的煙掉下來,白教授一撒謊就會看鞋面,剛才沒有,所以……是真的?

  白棠擦了擦臉:「我是今天下午才出現的,和陳先生有關。」

  客廳里

  鳳梨充當生活小能手,一會給陳仰和畫家開電視,一會幫他們洗水果,一會又為畫家介紹柜子里的小玩意。

  「真的全是假的,這裡有好多都是我看著我老大淘的,我還幫著砍價了呢,您別不信,這些加一起都不值您一根髮帶。」鳳梨抿出小酒窩,誠懇道。

  畫家不那麼認為:「每個東西都代表一座城市,很有意義,我的髮帶跟它們放在一起比較,侮辱了它們。」

  鳳梨:「……」您是藝術家,您說的都是對的。

  他見藝術家還站在柜子前面,福至心靈道:「您喜歡哪個?我讓我老大……」

  畫家道:「君子不奪人所愛。」

  鳳梨微笑:「好嘞。」

  下一秒就聽藝術家來一句:「但有一個我有些喜歡。」

  鳳梨腦袋死機了:「那我……」

  「我會跟他說。」畫家脫掉一隻手的一次性手套,他用那隻手解下髮帶,掛在上面的小玉石發出清脆聲響。

  鳳梨吸氣,這位不會是想用髮帶跟老大換小玩意吧?那老大要笑瘋了。

  不遠處的陳仰反著坐在椅子上,他的雙眼閉著,腦子裡猶如開火車一下沒停。

  哎,沒合作過的任務者死了,他卻記得清清楚楚,這樣的現象今天又發生了一次,前有武玉的對象阿景,香月,現在又多了一個小啞巴的表哥,他一點都不奇怪了,也猜到了是什麼原因。只等朝簡回來,讓他得到驗證。

  所以……

  朝簡什麼時候回來呢,多念念是不是就能早點見到他……

  還有兩天就是我生日了,二十六歲生日,陳仰把手臂掛在椅背上面,腦袋靠上去,他迷迷糊糊之間被拍了一掌,伴隨著一聲中氣十足的吼叫。

  「趴這兒幹什麼,要睡就上我房間睡去!」向東拽陳仰。

  「我不睡。」陳仰揮開他的手,「白教授呢?」

  「在上洗手間。」向東的耳邊迴響著白棠說的話,他說「我在來的路上睡了一小會,夢到陳先生在爬山,他把手伸向我,叫我抓住他,還喊我小白」。

  「老陳,你會喊白棠小白嗎?」向東湊到陳仰耳邊,用只有他能聽到的音量說。

  「怎麼問我這個問題?」陳仰古怪地看了向東一眼,「暫時喊不了,沒處到那個份上。」

  「你倆說什麼悄悄話呢?」鳳梨剛把頭湊過來就被向東敲了個爆栗,他揉揉被敲紅的地方,埋怨的話到了嘴邊又咽下去,眼睛直往從洗手間裡出來的人身上瞥。

  白棠的額前髮絲有點潮,一雙眼睛又紅又濕,他走到桌前,從抽紙盒裡抽了一張紙擦手:「我先走了。」

  「這就走了啊?」鳳梨下意識接了一句,他在老大吃人的眼神下快步追上美兔子,頭也不回道,「我送送白教授。」

  出了門,鳳梨跟在心不在焉的男人身後:「白教授,你跟我老大……」

  「朋友。」白棠說。

  鳳梨眨眨眼:「朋友挺好啊。」他吃過各種牌子的狗糧,也看過無數狗糧變餿的,有感而發道,「好多人分手了連朋友都做不成。」

  白棠愣神了片刻:「也是。」

  鳳梨看他不按電梯,就幫他按了一下,很友好地給他打氣:「白教授,我每次生無可戀的時候都會跟自己說,振作!振作!振作!」

  白棠淺笑。

  鳳梨無聲尖叫,神顏啊,絕對的神顏,除了朝簡,沒人能和他一戰!

  電梯開了,白棠抬腳走了進去。

  「日子還是要過的啊!」鳳梨在電梯門關上前喊了一聲,他沒看見白教授是什麼表情,肯定又對他笑了,他用兩根手指並在一起往嘴邊送,像模像樣地做出抽菸的動作。

  雖然鳳梨還沒受過情傷,但他的人生傷到了,自從做完任務出來以後,他不點那個臭臭的薰香就睡不著,衣服上都是那個味道,吸毒一樣離不開,一離開就神經兮兮,仿佛周圍不是任務者就是Npc。

  可他要開店了。

  傷了就想辦法縫合,日子要往下過啊,有些事吧,該來的總會來,不能因為無望就在原地乾等著吧,得往前走,你走了才有可能看見出路。

  白棠一走,氛圍就變得輕鬆了起來。

  陳仰拿著來向東這兒開的第二罐啤酒,大口大口往嘴裡灌。

  向東沒跟兩個老隊友透露自己腦子有病的事,因為時機不對,其中一個老隊友嚴重缺養分快爛掉了。

  「大哥,喝慢點,沒人跟你搶,你晚上留我這?」向東看看快爛掉的那位。

  陳仰手裡的啤酒晃了晃:「不。」

  「他醉了。」畫家說。

  向東抖著腿剝花生米:「你又知道了?」

  畫家拍掉飛到自己身上的花生碎屑,拿出消毒噴霧「嗞」兩下:「抽刀斷水水更流,舉杯銷愁愁更愁。」

  「老子牙都要酸掉了。」向東受不了地罵道,「你抽的什麼風?」

  畫家收起噴霧:「這段時間我在調理身體,家裡的事都沒管,畫畫的也不多,空閒的時候會看點詩詞。」

  向東:「……」

  畫家說:「我根據以往的經驗做過分析,今年我還有一次任務,會在冬天。」

  向東嘎嘣咬著花生米:「我今年應該沒了。」

  旁邊的陳仰不想參與這個話題,他現在很懷疑自己做任務的頻率和朝簡有關。

  畫家的手機響了,不是家裡人找他有事,是他聽的鬧鐘,現在是他沐浴按摩的時間,他關掉鬧鐘,指著他看上的小胖魚掛件,問向東是在哪個城市買的。

  向東讓他拿去,他沒要。

  「你把城市的名字告訴我就行。」畫家說,「我讓人去找。」

  向東跟陳仰對視一眼,我們把王老五哄出去吧,我怕忍不住扒了他的衣服吸吸他身上的鑽石味。

  陳仰:你隨意。

  向東翻了個白眼,他起身去拿柜子上面的小胖魚,將它的屁股對著畫家。

  屁股上有個標籤,寫著城市名字和日期。

  畫家理理披肩長發,文鄒鄒道:「想不到你是這麼浪漫的人。」

  向東實在沒法看一個一米九左右的男人這副德行,他黑著臉把小胖魚丟到沙發上面:「你他媽能不能說人話?」

  畫家伸出一根食指,上面掛著一條細細的淡金髮帶:「這個要嗎?」

  「要。」向·養著東街一群弟兄·需要錢需要很多錢·東被輕晃的一對兒小玉石閃瞎眼。

  畫家隨手把價值一棟房子的髮帶扔給他:「給我白教授的聯繫方式。」

  向東接住髮帶的手一頓:「搞毛啊?看上他了?」

  「我想邀請他做我的模特。」畫家說。

  不僅是向東,連陳仰都有點意外,這是他們頭一次聽見畫家提出這樣的事。怎麼?他們不配嗎?

  畫家徐徐道:「我很少畫人物,沒有靈感,不過看到他的那一瞬間,我有執筆作畫的衝動。」

  「兔子有什麼好畫的,一點難度都沒有。」向東往嘴裡丟花生米,否定道,「不,不是兔子,披著兔子皮,實際是貓,野貓,想當年老子每次都是浴血奮戰。

  向東猛地反應過來,眼睛瞪著在場的兩個一看就沒戰過的聽眾:「老子幹嘛要跟你們說這些?」

  陳仰跟畫家:「……」是你自己說的,我們也不想聽的好嗎?

  雖然陳仰是缺經驗,但他還不至於找向東要。況且他一個人也躁不起來,得等另一個人回來。

  陳仰轉而又想,那傢伙親他一下都讓他冷靜……算了,不指望了,隨緣吧。

  畫家記下白教授的聯繫方式跟小胖魚所在的城市,他對陳仰說:「我要走了,你呢,一起?」

  陳仰放下捏扁的空易拉罐:「好啊。」

  「好個屁好,就你這樣回去,爬樓都能摔成屎。」向東把繞在腕部的髮帶拆開,「老子送你。」

  畫家蹙了下眉:「不能酒駕。」

  「就你屁事多。」向東脾氣火爆地罵了幾句,他打電話把跑到樓下買飲料的鳳梨叫回來,「你送你仰哥回去,要送到家,等他躺下才能離開。」

  鳳梨立正敬禮:「收到,保證完成任務。」

  他拿了自己新買的小紅帽,認真戴到頹喪的陳仰頭上,正了正帽檐:「仰哥,走起!」

  鳳梨一直擔心陳仰吐,他儘量開的平穩一些。

  「仰哥,要不要聽點音樂?」鳳梨小聲說。

  副駕駛座上的陳仰搖頭。

  鳳梨不再出聲,他認真開車,就在他以為陳仰睡著了的時候,對方突然開口:「停一下。」

  「啊?」鳳梨趕忙把車停在路邊,「要吐啊?我這有袋子,我給你……」

  話沒說完,陳仰就解開安全帶下了車。

  鳳梨懵逼地探了探頭,他看到陳仰直奔廣場。

  那裡有稀稀拉拉的噴泉,還有幾個男人和一個喝多了的女人。男的都帥,女的嫵媚至極。

  隔這麼老遠,他都聞到了修羅場的味道,真正的修羅場。

  不是老大飯桌上那種虛。

  然後鳳梨就看見陳仰衝進了修羅場。

  再然後,女主角靠在了陳仰身上,那幾個男的瞬間成了盟友。

  鳳梨眼看陳仰要吃虧,他火速下車,不忘帶上他的新護身符——新指甲刀。

  然而事情的發展讓鳳梨跌破眼鏡,架沒幹起來,那喝多了的女人給了幾個怒火中燒的男人一人一個香吻,修羅場就癟了氣。

  鳳梨露出沒見過世面的表情:「仰哥,這位姐姐是何方神聖?」

  姐姐勾了勾他的下巴:「小酒窩。」

  鳳梨鬧了個大紅臉。

  「喬小姐,你那幾位……」陳仰目送幾輛豪車揚長而去,「走了。」

  「都是忙人,各回各家,萬事大吉。」喬小姐把搭在臂彎里的風衣穿上,哪有一點醉意。

  陳仰的臉一抽,忘了她是什麼段位了。

  「今天差點翻車,年紀大了,經不起折騰了。」喬小姐點一支香菸,「喝一杯?」

  陳仰拒絕道:「不了。」

  片刻後,陳仰坐在酒吧里,面前是一片燈紅酒綠。就他現階段的狀態來說,他對酒精和尼古丁的味道沒有抵抗力。

  陳仰深坐在沙發里抽菸。

  角落裡的鳳梨在跟老大匯報情況。

  鳳梨酥:仰哥在西福廣場附近的一家地下酒吧。

  鳳梨酥:仰哥在抽菸。

  鳳梨酥:喬小姐要拉仰哥去舞池跳舞。

  鳳梨酥:仰哥去了!!!!!!

  向東一個電話打過來,連吼帶罵,震耳欲聾:「那你他媽還在跟我發微信?趕緊跟上去啊,就他那樣,長的既爺們又清秀,還不得分分鐘被人吃干抹淨?」

  鳳梨立馬殺進舞池,他像只老母雞一樣護著陳仰。

  「不好意思,我哥有對象。」鳳梨攔下一個往陳仰身上湊的小伙子。

  當鳳梨接連攔截第四個想接近陳仰的人時候,他忍不住大聲道:「我哥有對象!」

  然並卵,屁用沒有。

  陳仰穿的毛衣加襯衫,很隨意,只不過他因為喝了酒,再加上酒吧里熱,他解開了襯衫上面的幾粒扣子,露出一小片線條清晰的鎖骨和流暢又有力感的脖頸,再配上他很漂亮的圓寸,柔潤而黑亮的杏眼,整個人就像純天然無污染的綠色食品,很健康,也很容易勾人食慾。

  陳仰沒在意周圍的視線,他也沒跳,就只是在舞池裡散漫地晃了晃。

  正當陳仰要拉著鳳梨離開舞池的時候,他無意間對上了一雙狐狸眼。

  有點眼熟,好像在哪見過。

  陳仰撥開群魔亂舞的人群過去。

  那狐狸眼的主人是個少年,看起來也就十八九歲,他在和男同伴咬耳朵。

  陳仰揉揉太陽穴,看來是他喝多了,記錯了,他不認識這人。

  於是陳仰轉身朝往這邊擠得鳳梨那走去,他才走了沒幾步,背後就響起嬌嗔的聲音。

  「嚶嚶嚶,你答應我的,我不管!」

  陳仰的身形不自覺地一滯,他回頭看那個還在「嚶」的少年。

  熟悉的怪異感覺再次湧現,這次比前一次要強烈許多,導致他心跳如雷。

  陳仰酒精上頭,有點站不穩,他盯著好奇打量過來的少年:「你是不是……」

  剩下兩個字在陳仰的腦中激烈蹦跳,雖然他覺得說出來很不禮貌,可他還是不由自主地那麼做了。

  誰知那少年瞪大眼睛,滿臉驚訝害羞的表情:「你怎麼知道我是雙性?」

  少年才說完,同伴就把他拉走了,臨走時還充滿敵意地警告了陳仰一眼。

  陳仰用力晃頭,他意識消失前的最後一秒看見了朝簡。

  假的。

  陳仰閉上了眼睛。

  那晚鳳梨和喬小姐把陳仰扶上的車。

  陳仰醒來已經是第二天了,鳳梨還在他家,小保姆一樣給他熬稀飯,拖地,餵狗,還把他的髒衣服洗了。

  「仰哥,我得走了,」鳳梨解掉圍裙,「鍋里有芝麻餅,我自己做的,你嘗嘗哈。」

  陳仰打著哈欠:「鳳梨酥,你平時的睡眠質量怎麼樣?」

  「有薰香就一覺到天亮。」鳳梨嘿嘿笑道,「仰哥,說真的,你和朝簡是我的再生父母。」

  陳仰還沒問他薰香夠不夠,他就跑了。

  估計是真的有事忙。

  陳仰唉聲嘆氣,就他沒事,他去陽台溜了溜,花苞還是花苞。

  想到什麼,陳仰把小狗抱過來,指著花盆說:「03,這花苞是我對象的命,你不能咬,絕對不能。」

  小狗玩他的鞋子,看都看沒花苞一眼。

  陳仰還是不放心,他給花盆換了個比較高的地方。

  醉酒帶來的副作用是頭疼加乏力,陳仰在家癱著,偶爾會響起那個嚶嚶嚶的狐狸眼少年,不知道叫什麼,下次要是再遇到,他得找人聊聊。

  沒見過怎麼會熟悉呢。

  當天下午,陳仰在家裡發現了一袋草藥,是祛濕氣的,他忘了是哪來的了,好像是別人送的?

  完了,陳仰抓著短短的頭髮走來走去,丟失的記憶沒撿回來,現在他似乎又遺忘了什麼。

  陳仰糾結了兩天兩夜,到了生日當天,他不糾結了。

  早上畫家給陳仰發了一個188的紅包,並且轉了8筆88888。

  文青和鳳梨白棠也給陳仰發了紅包。

  就向東沒發,他是讓陳仰來東街,說是能體會帝王級待遇。

  陳仰坐在客廳地上擼狗:「下著雨呢,算了吧,我不去了。」

  「那你打算怎麼著?讓03給你唱生日歌?」向東說,「來唄,我叫鳳梨去接你,順便把其他人都叫上。」

  「叫什麼叫,大家都知道我今天的時間要用來幹嘛。」陳仰咬著奶片。

  向東「嘁」了聲:「等朝簡?」

  「不然我等誰,聖誕老人?」陳仰把奶片咬碎,抱著狗躺到了地上。

  「嘖,你當是拍偶像劇呢,他要是能在你生日這天回來,老子直播倒立往鼻子裡塞大蔥!」向東冷哼。

  陳仰把手機丟一邊,臉埋進小狗軟乎乎的白毛裡面。

  「我們先睡會,醒了說不定就……」他沒往下說,也沒想過朝簡要是回來了,變傻了怎麼辦。

  小狗舒舒服服地窩在陳仰懷裡睡著了,他後來也睡了過去,這次沒夢到哪個任務者,什麼夢都沒做。

  晚上快十點的時候,陳仰在客廳看電視,音量被他關了,他只看畫面。

  所以門口傳來鎖孔轉動聲的那一瞬間,陳仰就聽見了。

  有他家鑰匙的只有一個人。

  陳仰給向東發了一條語音:向東,你準備好大蔥吧。

  說話的聲音都在顫,他抖著手扔掉手機跳下沙發,連鞋都沒穿就朝著門口飛奔過去。

  門從外面打開,一股微腥的濕氣撲了進來。

  陳仰渾身上下起了一層雞皮疙瘩,眼睛也條件反射地閉了一下,他再睜眼時,他對象穿著一身黑色運動服,頭上扣著同色棒球帽,一手拎著蛋糕,一手拿著家裡的鑰匙,對他笑。

  「我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