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神捕你發現了什麼?」
周恕隨口問道,他心中其實並不怎麼好奇,那人雖然是朱傳峰的同黨,但地位肯定不可能太高。
能從他那裡發現幾件天品兵器,周恕就已經滿足了,其餘的,他沒太大興趣。
「周主事,你知道朱傳峰的傳說嗎?」
楊洪忽然壓低聲音,小心翼翼地說道。
「什麼傳說?」
周恕愣道。
「就是朱傳峰之所以會有今天,都是因為他當年救了一個鑄兵師,然後蒙那個鑄兵師收為徒弟,然後他才一路成長起來……」
楊洪小聲道。
周恕點點頭,這些他也知道,當初他還仔細翻閱過朱傳峰的檔案,不過現在他已經知道了,朱傳峰這個傢伙,並不是百年難遇的鑄兵奇才,而是個不折不扣地黑心傢伙。
那些掛在他名下的入品兵器,大部分都是他巧取豪奪而來,根本就不是他自己鑄造的。
周恕甚至懷疑,朱傳峰可能連鑄兵師都不是!
「你知道朱傳峰當年救的那個鑄兵師是誰?」
周恕問道。
當初看朱傳峰檔案的時候,周恕就發現了,朱傳峰的檔案里,始終沒有提到朱傳峰救的那個鑄兵師的名字。
周恕當時還猜測過一些可能,不過後來朱傳峰都死了,周恕也沒有繼續調查。
現在楊洪一說,周恕就敏銳地想到了這一點。
「周主事,我跟你說,真是不查不知道,一查嚇一跳!」
楊洪東張西望了一下,見沒有別人,這才小聲繼續道,「你猜咱們抓捕的那個內奸,和朱傳峰是什麼關係?」
周恕給了他一個白眼,「楊神捕你就不要賣關子了,直接說吧。」
楊洪訕訕地笑了笑,他這不是鋪墊一下氛圍嗎?
見周恕已經沒了耐心,他也不再賣關子,繼續說道,「咱們抓捕的那個人,他和朱傳峰,是一個村子長大的髮小!」
「當年是他們一起救了那個鑄兵師!」
「你是說,當年他們一起救了那個鑄兵師?這有些不對啊,既然是一起救了那個鑄兵師,為什麼朱傳峰混成了鑄兵大匠,他卻只是個倒夜香的,這差距有點大吧。」
周恕疑惑道。
「誰說不是呢?」
楊洪感慨道,「要不是證據確鑿,我都不敢相信!不過周主事你也別瞧不起人家倒夜香,人家一年賺的錢,是咱們俸祿的好幾倍!」
周恕想了想,這倒也是,人家畢竟承包了整個鑄兵司的夜香,可能還有其他亂七八糟的好處也說不準。
「就這些?」
周恕問道。
如果只是這樣,楊洪沒必要專門來告訴他啊。
便是同村的髮小,一起救過一個鑄兵師,這也說明不了什麼啊。
同樣的際遇還有不一樣的人生呢,有人成了鑄兵大匠,有人成了包工頭,這也沒什麼好奇怪的。
「當然不止。」
楊洪搖搖頭,繼續說道,「周主事,我告訴你你可不要告訴別人,這都是神捕司的機密情報!」
「放心,我絕對不會跟別人說。」
周恕說道。
「朱傳峰和這個人,當年是救了一個鑄兵師不假,不過後來,那個鑄兵師,也是被他們暗中謀害了!」
楊洪說道。
周恕這次真的有些驚訝了,「朱傳峰的鑄兵之術,不是那鑄兵師傳授的?」
「一開始可能那鑄兵師指點了他一些,但應該沒有真正收徒。」楊洪說道,「當然,這都是我推測的,到底有沒有收徒,可能只有朱傳峰和那人才知道了。」
「根據我的調查結果,朱傳峰和咱們抓捕的那個人,發現他們救的鑄兵師是個通緝犯,然後他們就偷偷殺了那個鑄兵師,然後去官府領賞!」
楊洪嘖嘖道,「後來也不知道姓朱的是怎麼忽悠的,他就頂著那個鑄兵師傳人的身份,一路混成了鑄兵大匠,是個人才啊。」
楊洪感慨道,朱傳峰的起點不可謂不低,不管他是怎麼做到的,能成為鑄兵大匠,都是一段傳奇故事。
「那個鑄兵師到底是誰?怎麼會成為通緝犯了呢?」
周恕問道。
「嘿,說起來,這件事,和周主事你,還有些關係呢。」
楊洪嘿嘿一笑,這才是他來找周恕的主要原因。
「和我有關係?這怎麼可能!我家祖上三代都是鑄兵司的鑄兵學徒,你可別侮了我的清白。」周恕沒好氣地說道。
「周主事你聽我說完。」
楊洪不慌不忙地說道,「當年那個鑄兵師,姓梁,名德隆,他因為參與了當年的壽王謀逆,事敗後遭到了通緝。」
周恕點點頭,什麼壽王謀逆他沒聽過,應該是幾十年前的舊事了,不過想想也知道,這種事情肯定牽連甚廣,有個鑄兵司攪合進去,也不奇怪。
可是他不明白,這和他有什麼關係。
那個時候,他爹可能都才剛剛出生。
「這梁德隆,有個遺腹子,當年僥倖逃生。這遺腹子不知道怎的知道了自己父親的死因,所以他一直暗中圖謀報仇。」
「可是你想啊,他是個見不得光的人,而朱傳峰,當時大勢已成,風光正好,他報仇不成,反倒是死在朱傳峰的手裡。」
楊洪看著周恕,接下來就要說到重點了。
「梁德隆之子死得時候,已經成親了,並且還有了孩子——」
周恕心裡升起一股荒謬的感覺,不會那個孩子是自己吧?
算算時間,好像還真是差不多呢。
這他麼的也太扯了吧?
楊洪的眼神,讓周恕整個人感覺都不好了。
其實這具身體的親生父母是誰,對周恕本身沒太大的影響,畢竟他的靈魂來自另外一個世界。
不過要真是像他猜的這樣,他可真要罵一句國罵了。
「朱傳峰殺了梁德隆之子,自然要斬草除根,他的兒子被流放,妻女被送進了教坊司,再後來,他兒子死在流放途中,妻子不久也懸樑自盡,只留下年幼的女兒,在教坊司長大。」
楊洪的話,讓周恕鬆了口氣,這麼來說,梁德隆的孫子,不是他……
「我還是不明白,這跟我有關係?」
周恕疑惑道。
「梁德隆之子的幼女,名梁紅袖,是教坊司麗春院的當紅歌姬——」
楊洪說道。
「梁紅袖?麗春院?」
周恕腦海中好像想起來什麼,一道紅色的倩影浮現在腦海中,「你是說,麗春院的紅袖,是那梁德隆的孫女?」
楊洪點點頭,心裡暗暗佩服。
周主事真是我輩楷模啊,一邊當著公主殿下的相好,一邊還能有個青樓的紅顏知己,關鍵是,公主殿下竟然還不吃醋,厲害啊。
那梁紅袖,現在為了周主事,都不再接客了,也不知道周主事你怎麼辦到的……
楊洪心裡羨慕之極。
周恕真想說一句,這世界,真的是太小了。
他平生就逛過那一次青樓,沒想到紅袖跟朱傳峰,還有這種關係。
「紅袖啊紅袖,我殺了朱傳峰,也算是替你抱了殺父之仇,看了你的身子,你也不算虧本……」
周恕想起那晚為了偽造不在場證據,他親手把紅袖的衣服脫了個乾淨,那雪白的嬌軀……
不能想,要犯罪的……
「這可真是巧了。」
周恕低聲道。
「誰說不是呢?」
楊洪道,「當年梁德隆,也是名聲在外的鑄兵天才,梁家的鑄兵秘術也是頗為了得。如果不是當年一步走錯,他現在十有八九也是鑄兵大匠了,而紅袖姑娘,應該是繡樓里的大小姐了。」
楊洪也是不勝唏噓。
「這就是人生啊。」
周恕也是感慨道。
鑄兵世家的大小姐,淪落為青樓女子,桑海滄田,不外如是。
「周主事,紅袖姑娘其實是個好姑娘,如果可能,你可以幫她贖身的。」
楊洪臨走之前,對周恕說了一句讓他一頭霧水的話。
她是不是個好姑娘我不知道,我為什麼要替她贖身?
就因為我看過……
真是莫名其妙!
周恕只想給楊洪一個白眼。
楊洪帶來的消息,周恕只是當做茶餘飯後的消遣聽聽就完了,他和那紅袖姑娘,真是清白的……
接下來兩日,周恕難得地享受了兩天清淨的日子。
清淨歸清淨,周恕也沒有閒著,他在繼續教導張一北等鑄兵學徒的同時,也在鑄造大夏龍雀刀。
大夏龍雀刀的鑄造比之前那些刀複雜了許多。
周恕估計就算把流程拆解,張一北等人也是鑄造不了的。
除非他們有了鑄兵師的鑄造水平。
可是讓鑄兵師來鑄造大夏龍雀刀,又有些高射炮打蚊子的感覺了。
畢竟大夏龍雀刀再強,和入品兵器比起來,也還是要差一些的。
目前來看,大夏龍雀刀的推廣,估計會有很大的問題,未來很長一段時間內,這大夏龍雀刀,可能都只是他周恕一個人才能鑄造。
不過周恕也不著急,畢竟現在秋水雁翎刀都還沒能推廣出去,大夏龍雀刀,先等等吧。
周恕不緊不慢地鑄造著大夏龍雀刀,快的時候,一天才鑄造一把,慢起來,兩天都未必能鑄造一把。
就這樣過了幾天,這一天,周恕還沒有開始日常的鑄造,一個熟人,就出現在了他的面前。
「趙公公?」
那突然來到零號工坊的,正是之前給他宣過聖旨的大太監趙公公。
這趙公公神氣內斂,是個高手,給周恕的感覺比神捕司的馬鳳章都強許多。
「周主事,有聖旨。」
趙公公笑呵呵地說道。
周恕有些意外,不過還是安排張一北等人焚香擺案,準備接旨,也就是大夏沒有跪拜接旨的規矩,要不然他心中又得暗罵許久。
「茲有零號工坊主事周恕,獻虎賁刀、百鍊環首刀、斬馬刀、繡春刀和秋水雁翎刀,壯我大夏君威,功莫大焉。今冊封周恕為開國縣男,食邑三百戶,欽此……」
趙公公朗聲宣讀道。
升官了?
周恕有些茫然地接過聖旨,心中充滿了意外。
有點突然啊。
這就升官了?
開國縣男?怎麼聽著這麼彆扭呢?老子本來不就是男的?
食邑三百戶,這個聽著倒是不錯。
「恭喜周主事,不,以後應該稱呼周縣男了。」
趙公公笑呵呵地說道,「周縣男,陛下對你可是寄予厚望,這次也是力排眾議,為你賜爵。」
「多謝聖上隆恩。」
周恕也很捧場地說道。
趙公公點點頭,繼續說道,「官服和官印,吏部會有專人給周縣男送來的,另外,陛下還特意賞賜給周縣男你一座府邸。」
「這可是其他縣男沒有的待遇啊。」
「還有府邸?」
周恕有種天上掉餡餅的感覺,皇帝老兒這是怎麼了?
突然給官給房子,難不成受刺激了?
周恕自己倒是沒覺得自己做出多大的貢獻,就那麼幾把刀而已,他隨隨便便就鑄造出來了嘛,也沒費多大力氣……
「本來縣男朝廷是不配給府邸的,不過陛下看重周縣男你,所以破例賜了你一套宅子,宅子的位置和大小,都相當不錯。」
趙公公表情微微有些古怪地說道。
「周縣男有空的時候,過去接收一下就行了。」
趙公公從身後的小太監手裡接過一個木匣子,裡面放的是地契和鑰匙。
他直接遞給周恕。
周恕接了過來,隨口問道,「還有嗎?」
趙公公臉一黑,這還不夠?
怎麼跟公主殿下一個樣呢,這還說不夠!
就這些,已經是破格的賞賜了好吧。
多少前線的將士廝殺一輩子都未必能有如此賞賜,你還想要什麼?
「我就問問,就問問。」
周恕也意識地自己說錯了,笑著說道,「聖上隆恩,臣必定萬死以報。」
周恕對著京城的方向拱拱手。
趙公公不想跟他說話,扔下一句,「周縣男只要用心鑄兵,就算對得起陛下的賞賜了。」
然後他就帶著一眾小太監,匆匆離去,他真怕再聽到周恕說什麼賞賜不夠的話。
「皇帝老兒還不錯嘛,比他女兒靠譜多了。」周恕拿著聖旨,自言自語地嘟囔道,「都是皇族,差距怎麼就這麼大呢?一個只知道拿,一個,瞧瞧,爵位、府邸,感覺好像還差點什麼就完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