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卯知道何澈步步為自己著想。
長痛不如短痛嘛...
但還是那句話,激將法真的太蠢了,大概只有何澈這種十八歲的新鮮腦花才想的出來。
哪有大人會因為三言兩語,就去和自己養大的崽站到對立面的。
就像他永遠不會去責備,年幼時走投無路的自己。
李卯伸手撫上何澈的後腦勺,將故作倔強的小孩兒摁在了自己的懷裡,動作難得溫柔的輕輕拍了兩下何澈發頂。
「你、你個小屁孩兒懂什麼?哥配、配你嫂子八百個來回兒還、還拐彎兒呢!只有哥、哥看不上他的份兒,還輪、輪不上他挑三揀四呢!」
李卯最不擅長的事兒就是煽情。
他和何澈可從來沒上演過什麼抱頭痛哭,互相救贖的戲碼。
在他心裡,這個世界不存在什麼互相救贖,把希望都寄托在別人身上的,那就是大傻逼,早晚被人騙。
人,就應該把寶都押在自己身上才對。
見何澈扎在他懷裡連個動靜都沒有,李卯還以為小崽子掉了淚珠珠。
於是加大力度拍了兩下何澈的後腦勺,笑道:「行了,澈,你這上公、公交車都得買成、成人票的主兒了,別他媽耍、耍酒瘋了啊,你去洗、洗把臉,我給你煮、煮點醒酒湯去。」
「喝、喝酒傷肝,下次少喝、喝點。」
說來說去,李卯還是在末尾補上了句小心翼翼的叮囑。
他抽身之前,捏了捏何澈的後頸肉,就像雄獅叼著幼崽的動作,同時這也是他們六年間,重複過無數次的休戰暗號。
然而在李卯以為這次風波已經平息時,何澈鼻音頗重的聲音從他的頸窩中傳來。
「退租,李卯,我要退租...哥...」
何澈最後的那一聲「哥」,與前面的話相隔時間有些長,像是一首訣別詩的句號。
雖然李卯比何澈大了六歲,也常常以哥哥身份自居,但何澈卻從來沒喊過李卯一次「哥」。
如今這句遲到了六年,如今出現的十分不合時宜的稱呼,徹底踹斷了李卯那根緊繃著,卻一直不敢正視的弦兒。
這次瘋的人變成了他。
就像是在朱櫻家忍無可忍,被逼到絕路時,孤注一擲破局般往萬馥奇臉上甩耳光一樣。
被何澈逼的退無可退的李卯,只好以進為退。
他一腳將還沒來得及從他懷中抬頭的何澈踹倒在地。
雖然何澈在身高上和李卯一致,但他畢竟是個只會坐在教室里讀書的Beta,無論身體素質,還是實戰經驗,都不是能和李卯抗衡的。
再者他也沒有Enigma那般皮糙肉厚又耐打。
李卯這一腳直接把他踹的在地上蜷成了一團,捂著遭到重擊的腹部,滿臉痛色。
本來就已經翻江倒海,不太舒服的胃部更是一陣陣攣縮,疼的何澈弓著背,伏在地上乾嘔了好幾聲。
李卯看著何澈這副模樣,心裡也不太好受,但他還是對自己下腳的力道有幾分把握的,還不至於把小孩兒踹的非死即殘。
今天他與何澈之間開了太多特例。
暴力溝通也是其中之一。
但不這樣做,他怕是也只有放手這一條路可走了。
他會放手的...
他早晚會放手的...
他從沒想過拉何澈下水...
但現在還不是時候,還差那麼一丁點兒火候…
何澈應該再給他些時間的。
如果他不把路鋪平一點,何澈這個像盤小蔥拌豆腐一樣清高的Beta,該怎麼在吃人不吐骨頭的演藝圈裡嶄露頭角?
怎麼實現他的演藝夢?
既然都已經走到這一步了。
他已經把何澈的志願改回了表演系,他必須得管到底。
他得幫何澈踩出條路,最起碼也要找到個門。
李卯指著不斷嘔吐清水的何澈,怒罵道:「何澈!虧、虧你他媽還是個人!」
「六年!整、整整六年!就、就算養條狗還知道在、在老子回家的時候搖搖尾巴!你呢!」
「你現在上、上大學了!能耐了是不是?我告、告訴你!沒有我!你他媽都、都活不到今天!!!」
結巴是個不致命的毛病,但有時候也讓李卯覺得生不如死。
他有那麼多想對何澈說的話,卻在一句又一句的磕絆中詞不達意,最終每一句話都像刀子,捅進了何澈最柔軟的地方。
那個約定俗成的休戰暗號,就是為了防止在情緒上頭的時候,傷害了這個世界上僅存的,獨此一個的,最親近的彼此。
可最終這把把利刃,還是把兩人刺的體無完膚。
無處宣洩的李卯,對著門口的牆壁猛砸了幾拳,打的水泥牆壁都有了裂痕,蹭滿了他拳峰處滲出的血才作罷。
而何澈躺在地上,因疼痛與乾嘔,一張一合的口中說不出一句反擊的話
他聽著那咋在牆壁上的一聲聲悶響,絕望的閉上了眼睛,蓄在眼圈裡許久的淚也終於滑落。
李卯停下自虐一般的行為後,身影看起來有些落寞蕭條。
他俯視著地上的何澈,語氣兇狠。
「何澈,你退租這、這事兒,我不可能同意,我的事兒和、和你無關!少他、他媽替老子做決定!」
「你是不是覺得你、你把錢還完,就算是報答完我、我這份恩情了?」
李卯腳挪動了一點距離,卻還是沒有抬起來。
「何澈,你欠、欠我的不只是錢,你是不是以、以為賺錢很容易?」
「我從來沒、沒和你說過這些,但我現在就、就告訴你,你他媽以、以前吃的喝的穿的用、用的,都是、是老子在金玫酒吧的地下拳台打、打黑拳!一拳頭一拳頭挨出來的!」
「你行嗎!你能、能這樣養活自己嗎!」
「所以,何澈,我不鬆口,你就得永、永遠背著這份兒債,和我在、在這個破出租屋待到爛!待到死!!」
李卯說完不再理第一次聽到生活是多殘酷的何澈,直接轉身出了房門,顫抖著手,用鑰匙把那扇老舊的防盜門鎖了一圈又一圈。
完成這一系列的動作後,李卯才轉過身,背靠著上鎖的門,點了一根煙,單手插兜在樓道里抽了起來。
「啊!!!」
在那根煙快抽完的時候,門內傳出了何澈悲鳴般的嘶吼,緊接著是不再壓抑的哭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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