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第二天一早,靳擇琛被生物鐘叫醒。醒來的第一件事就是扭頭去看身邊的人,見人安穩的睡在自己的懷裡,才鬆了口氣。

  一切都感覺有些不真實。

  靳擇琛靜靜的看了她兩秒,咧著嘴無聲的笑了下。隨後輕輕的將胳膊從她腰間拿下,翻身下床。

  他走出臥室,小心的關上了門。

  這才將手機開機,然後也沒再管它,走去了浴室。

  浴室里,還放著上次他來時,用過的牙刷和毛巾。

  就那樣和沈安瑜用的東西,並排的放在一起。

  成雙結對的,生出一種賞心悅目的和諧。

  靳擇琛洗完澡出來以後,將昨晚提前拿過來的衣服換好。路過客廳時,垂眸輕掃了眼茶几上的手機。

  上面無數個未接電話和消息,靳擇琛表無表情的將手機拿起剛想放進兜里,手機恰好在這時忽然響起。

  靳擇琛被氣笑了,他垂眸看了眼屏幕,倒還真的接了。

  那邊的人似乎沒料到電話能打通,愣了愣才開口,「哥?」

  他看了眼臥室,往陽台方向走了走,才壓低了聲音故意拖腔帶調的說:「呦,你這催命呢?我這才開機,你電話就進來了。你挺閒吶。」

  靳承澤似乎習慣了他這種語氣,只說:「你什麼時候來?所有人都到了,你——」

  「那就讓他們等著。」靳擇琛聲音微冷的打斷他,「老頭子才咽氣就忍不住來分家產,一秒鐘都等不及,那我就幫著他們先平平心靜靜氣。」

  靳承澤苦笑了一聲,「怕是平心靜氣不了,你再不來他們能把房子給鬧塌了。」

  靳擇琛一臉閒適,甚至還拿起水壺澆了澆旁邊的花。「塌就塌了,我不介意給這些叔叔伯伯們,一起半個葬禮。他們一群兄弟倒是還有個伴,熱鬧熱鬧也好。」

  「……」

  這他娘算哪門子熱鬧。

  靳承澤強忍著爆粗口的衝動,耐著脾氣的勸道:「哥,你這樣……外面的人要看笑話的。」

  靳擇琛聲音微沉,「這些年,老頭子出的笑話還不夠多嗎?」

  靳承澤忽然說不出話來,嘴角帶著些自嘲般的笑。

  只要他活著一天,就證明了,靳煒業當年出軌搞出私生子氣死原配的事實。

  靳煒業的一生,都會成為別人茶餘飯後的笑料談資。

  不會有人記得他的商業神話,只會記得他感情生活的混亂與糟糕。頂多再來一句,奪了自己結髮妻家產才起來的人,配說什麼商業神話。

  不過是個不入流的人渣。

  可說這些話的人,又有幾個是風高亮節的正人君子。

  實際上,這些人玩的更亂,家族百年來給他們打好的基礎,也不過是才能讓自己在商業界不死不活的苟延殘喘。

  有什麼資格來說。

  可自古人們,只愛落井下石,從不知道自己也是那個井裡的人。

  靳承澤眼中的笑意越發的荒唐,大家都不過是半斤八兩罷了。

  靳擇琛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麼,見他不再說話只冷哼的說了句,「他屍體放臭之前,我會過來。」

  說完,便掛了電話。

  這話只不過是故意氣靳承澤的,倒也真不能那麼做。

  到底最後一程,他當時說過,會去送他,就一定會去。

  靳擇琛眸子輕垂了下,然後來到了臥室前,小心翼翼的推來了門。輕手輕腳的走到床邊,看著床上熟睡的人,剛剛因為那通電話而帶來的些許不悅也散了出去。

  過了幾秒後,他微微俯身,輕輕的在沈安瑜額前落下一吻。

  他有些不舍的想要起身離開,誰知下一秒腰上一緊,又將他拉了回來,撞了個滿懷柔軟。

  靳擇琛愣了下,嘴角不自覺的帶上了下,他摸著沈安瑜的頭,輕聲說:「吵醒你了?」

  昨晚沈安瑜沒睡好,只覺得半夜被緊緊抱著,一覺睡得又累又悶。可是她心裡想著事,是以靳擇琛那邊一有動作便醒了。

  但是她實在是困的睜不開眼,就一直躺在床上沒動。

  直到靳擇琛進來,才醒過來不少。

  沈安瑜眼睛仍緊閉著,說話都帶著還未睡醒的含糊,「你要走了?」

  「嗯,你接著睡。」怕將她的睡意吵走,靳擇琛聲音更輕了些,「如果處理的快,今天晚上我就能回來。」

  聽到這,沈安瑜終於掙扎著睜開了眼,「我和你一起去。」

  兩人的視線在空中對視上,她的眼中還帶著未醒的朦朧與迷茫,像是剛出生的小鹿一般無害又單純。

  就這麼毫無防備的把她交給自己。

  靳擇琛看的心頭一熱。

  他知道,他的女孩在心疼他。

  但他卻不想,讓沈安瑜去面對那些沒必要的煩惱。

  她只需要,開開心心的躲在自己的身後就好。

  況且那些煩惱,原本就是不需要她面對的。

  靳擇琛嘴角帶來些笑,語氣有些沒正經,可聲音依舊壓的非黨輕。就像是在她耳邊夢中低喃一樣,「怎麼了,才一天要見不到我,就捨不得了?」

  「你別自戀。」沈安瑜醒了不少,一邊說著一邊翻身想下床,「我回去找蘇葳蕤玩,就是順便搭一下你的車。」

  但是卻沒能下去,因為靳擇琛雙手撐在了她的身側,路被擋的死死的。

  沈安瑜有點起床氣,現在沒什麼耐心,「你起開,別浪費時間。」

  「哦,這樣啊。」靳擇琛半拖著調子,語氣間有些遺憾。忽然低了低頭,鼻尖蹭著她的鼻尖說:「我還以為你是捨不得我,一秒鐘都不能和我分開呢。」

  「……」

  「你好煩吶!」沈安瑜的耐心徹底告罄,開始用手推他。

  靳擇琛用手輕輕拍了拍她的肩旁,將她往懷裡緊緊抱了一下,然後沉聲說:「行了,我這麼大人了,還有什麼事應付不了。你對我有點信心行不行,你老公我呢,天下無敵。」

  「靳擇琛。」沈安瑜輕聲叫住他,語氣十分認真,「這些糟糕的事,當年你必須一個人獨自去面對,可是現在不一樣,我能陪著你。你不用,要一個人不開心的逼著自己做。」

  「……」

  靳擇琛喉嚨動了動,他從未想過自己有一天,會被一個姑娘這麼護在身後。

  他眼眶有些發酸,輕眨了下眼睛。

  沈安瑜看著他感動的都快哭了樣子,雖然很想把這個溫馨的畫面繼續下去,可還是忍不住說:「靳先生,我提醒你一下。你現在呢,只是我男朋友,別提前把自己的身份升級。」

  「……」

  「男朋友」這個詞聽著新鮮,還帶著點說不出的親密與甜膩,靳擇琛嘴角向上扯了下,隨後深深的看了她一眼。

  「知道了,女朋友。」

  他語氣間含著笑,「女朋友」這三個字被他說得很慢又很輕,像是在回味一般。

  聽得沈安瑜心尖一顫,就像是被什麼輕輕擊中了一般,酥酥麻麻的。

  啊啊啊啊啊啊!

  她內心忍不住嚎叫著,這也太犯規了吧。

  這叫的也太好聽了吧!

  這是第一次被這樣叫啊!

  多麼少女!多麼帶著青春色彩的稱呼啊!

  戀愛就應該這麼談才對啊!

  如果不是靳擇琛還擋在她身邊,她現在簡直想激動的打滾!

  沈安瑜強行控制住自己的面部表情,別讓自己顯示的太沒見過世面。

  可當她對上靳擇琛輕揚的嘴角時,才恍然明白,原來靳擇琛和自己現在的心情是一樣的。

  他也很享受這段彌補遺憾般的戀愛。

  沈安瑜忍不住抬手再次抱住他,將臉埋到了他的頸窩裡,再一次輕輕的叫了一聲,「男朋友。」

  靳擇琛被叫的身體一緊,然後快速回抱住她。大手像是在壓抑著什麼一般,卻又十分克制的貼在她的背上,摩挲著她的背。

  過了幾秒,才聲音有些嘶啞的輕聲道:「女朋友。」

  兩個人抱了會,沈安瑜這才覺得這個舉動非常幼稚。

  他們明明什麼十|八|禁的事都做過了,肚子裡都揣上崽了,竟然忽然青澀起來。

  沈安瑜有被自己酸到,她不輕不重的拍了下靳擇琛的背,「你趕緊起來,不然真的太晚了。」

  靳擇琛的頭在她臉上蹭了蹭,忽然喃喃嘀咕了句,「真想就讓老頭子臭在那兒得了。」

  他哪都不想去,就想死在這張床上。

  「……」

  這樣小孩子脾氣的他,沈安瑜第一次見到,一時間覺得新鮮,又覺得有些哭笑不得。

  靳擇琛還在做著思想鬥爭,從此君王不早朝,他是真真切切的懂了。

  他側了下頭,隨後像是帶著怨氣般,不輕不重的咬了下沈安瑜的耳朵。

  沈安瑜有些吃痛,抬手輕輕掐了一下他的腰,「你幹嘛?」

  靳擇琛終於放開她,從床上坐了起來。看了她一眼,然後幽幽的說了句,「你這個禍國妖妃。」

  「……」

  ???

  沈安瑜摸著自己濕乎乎,有些微痛的耳朵,一時間懵了。

  hello,你有事嗎?

  而另一邊,海灣別墅。

  曾佩佩哭的眼睛都腫了,一邊收拾著靳煒業的遺物,一邊眼淚還在止不住的往下滴。

  忽然她神色一邊,像是終於明白了什麼,臉上帶著瘋狂的表情一會兒哭一會兒笑。

  她的手裡拿著一張靳煒業和溫婷年輕時的合照,看打扮應該還是學生時代,兩個人大概是去哪玩。

  女孩笑的一臉燦爛,美的旁邊的杜鵑花都失去了顏色。

  而男孩眼中再無旁騖,只有他身邊的姑娘,眼中帶著深深的愛慕。

  「難怪你不讓我動這件襯衫,我就說這麼老舊又不值錢的東西,怎麼會出現在你的衣櫃裡。」曾佩佩眼睛快速的轉著,嘴裡呢喃著,「你還為了這麼一件早應該扔進垃圾桶的東西罵我,甚至差點打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曾佩佩像是得了失心瘋一樣大笑著,可是當她著看照片裡靳煒業穿的那件襯衫和手裡拿著這件襯衫一模一樣時,終於再也笑不出。

  眼淚像是斷了線的珠子一般往下掉,眼中帶著瘋狂的質問著照片上的男人,「那這些年,我又算什麼?我又算什麼啊!」

  可照片裡的男人,再也不會回答她。男人眼裡只有自己身旁笑的,比花都艷麗的姑娘。

  「一邊愛著溫婷,一邊又出|軌。一邊和我睡在一起,一邊又再想著她。」曾佩佩邊哭邊笑,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她終於忍不住歇斯底里的,肝腸寸斷般質問著這個傷害了所有人的男人,「靳煒業,你到底有沒有心啊?」

  曾佩佩眼中划過狠厲之色,隨後大力的將粘片撕碎。

  再也,不用看到那樣神情的目光了。

  再也不會看到了。

  「你從來都沒這樣看過我,從來都沒有!」曾佩佩聲聲泣血般,帶著委屈的大聲哭了出來。

  一邊哭著,一邊用力的撕扯著手裡的襯衫。帶著歲月遺蹟的老舊襯衫,瞬間發出了錦布破裂的聲音。

  這一聲,在這件安靜的臥室,顯得格外刺耳。

  像是撕開了,所有不堪的秘密。

  曾佩佩一下又一下的,像是不知疲倦般,因為用力最後手指都被刮破,白色的襯衣上染了點點血跡。

  直到襯衣被徹底撕碎,她「嘩」的向上一揚。

  白色的碎布慢慢的散落下來,就像是在下雪。

  就像是……她第一次見到靳煒業的那場雪一樣,又大又美。

  美的讓她甚至忘記了道德與廉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曾佩佩大聲的笑著,然後瘋了一樣的跑了出去。

  靳擇琛怕沈安瑜沒睡好,又在車上讓她補了補覺。

  沈安瑜也不是多困,睡了沒一會兒就醒了。

  昨天事發突然,靳擇琛也沒來得及叫司機,這會兒還是他自己開車。

  沈安瑜坐在後面,也不想過多的分散他的注意力,正想著找點什麼事做時,有一條消息進來。

  蘇葳蕤:[臥槽,姐妹,是不是真的,靳老爺子……]

  沈安瑜下意識的抬頭看了靳擇琛一眼,即使話說的含蓄,她也懂得蘇葳蕤想求證什麼。

  這事也沒什麼好瞞著的,不出今天中午所有該知道的不該知道的,都會知道這件事。

  [對。]

  蘇葳蕤:[啊……那……這樣,靳狗十月一還能陪你出去麼。]

  沈安瑜又看了靳擇琛一眼,她輕抿了下唇,有些無奈的笑了笑。

  [還玩什麼啊,狗男人裝堅強呢,其實他心裡也不好過。我這個時候再讓他跟我出去玩,那也太不懂事了。]

  蘇葳蕤:[你說的沒錯。可是,那這樣你們豈不是又要拖好久?]

  嗯?

  拖什麼?

  還沒等沈安瑜反應過來,蘇葳蕤的消息便又進來。

  蘇葳蕤:[你們這進度僵持了這麼久……天吶,不會孩子出生了你們還這樣吧。]

  沈安瑜這才想起來,她昨天才說如果靳擇琛晚上不和她說約會的事,她就讓他孤獨終老。

  沒想到才一個晚上的時間,他們之間的關係就發生了質變。

  沈安瑜輕輕搓著手,心軟吶……

  想著的同時,又不經意的輕瞥了靳擇琛一眼。

  靳擇琛眉頭輕蹙了下,這人來來回回看了自己至少有三次了,看完還不說話,這什麼情況?

  新上任的男朋友有點拿不準了,於是他主動開口問,「怎麼了?」

  「沒事。」沈安瑜一邊不走心的答著,一邊給蘇葳蕤發消息,忽然覺得有些羞愧。

  [我們已經在一起了。]

  蘇葳蕤:[?????]

  蘇葳蕤:[什麼時候???]

  蘇葳蕤:[不是,我們不是昨天下午才說的,要那什麼看他表現麼,你這什麼情況?]

  「……」

  就,一時間不知道從何說起。

  還挺複雜的……

  你相信我。

  靳擇琛看著她一直低頭玩著手機,也不知道和誰在聊天,連和自己說話都帶著敷衍。

  他眉心皺了皺,手指無意的敲了下方向盤,然後微微側頭,柔聲道:「安瑜,車上別總玩手機,容易暈車。」

  沈安瑜被她的奪命連環問問的,那股羞愧感越發的強烈。正心虛著不知道怎麼回答時,便恰好聽到了靳擇琛這句話。

  簡直宛如天降奇兵!

  靳擇琛的形象忽然變得無比高大,簡直比漫威英雄還要高大神勇。

  「好的!」沈安瑜乖乖的應下。

  同時手指在屏幕上快速的打下,[我男朋友不讓我在車上玩手機,我們有機會見面聊吧^_^]

  「……」

  蘇葳蕤看著「男朋友」這三個字深深的陷入了沉思。

  每個字都認識,可是連在一起怎麼就這麼陌生呢。

  過了很久,蘇葳蕤才回過味來。

  然後她就瞳孔地震了。

  「臥槽!!!」

  蘇葳蕤忍不住爆了聲粗庫,這「男朋友」是不是就是靳狗啊????!!!!

  作者有話要說:這個渣爹啊……

  蘇葳蕤:就挺禿然的,忽然被餵了狗糧

  男朋友,這什麼糟糕的稱呼

  這是人說的話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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