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道里的中央空調瞬間將外面的暑氣隔絕,呼呼的風聲有節奏的在大廳迴旋。
沈安瑜路過風口處,冷風狹帶著製冷器獨有的潮濕味打在她胳膊上,讓她汗毛不自覺的豎起。
她快走了兩步,下意識的側身將手裡提著的一個小紙袋往懷裡抱了抱。可當紙袋溫燙的熱氣貼在皮膚上時,沈安瑜打了個激靈,像是猛然清醒般又將胳膊垂了下來。
手裡的紙袋子因為動作急促,而來回晃動著。
鼻息間傳來濃烈的烤紅薯香味,讓沈安瑜的腦子有些發暈,香味迅速蔓延到整個電梯間。
剛好這時電梯忽然停下,打開了門。
門外站著一位年輕的媽媽,牽著一個五六歲的小男孩。
「這是上去的方向,不要亂按。」說完,她對著沈安瑜略帶歉意的點了點頭。
沈安瑜現在對小孩有著一種說不出的喜歡,她也輕笑了下。
在電梯再次關上的那一瞬間,小男孩奶聲奶氣的聲音從外面傳來過來。
「好香啊,媽媽我也想吃。」
年輕媽媽帶著笑意,溫柔道:「那是別人專門送給姐姐的,你要是想吃,媽媽給你買。」
電梯門被徹底關上,隔絕了外界的聲音,緩緩的上升著。
沈安瑜低頭看著自己手裡燙手的烤紅薯,心情有些複雜。
大概是怕等的時間久,紅薯會涼,牛皮紙袋外面甚至貼上了兩個暖貼。看上去又滑稽又好笑。
可沈安瑜有些笑不出,心理是歡喜的但同時也有些悶悶酸酸的說不出。
時間倒退到五分鐘前。
當靳擇琛說「就讓我再這麼出爾反爾一次,行不行?」以後,她一時間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她低頭看著自己的鞋,說「行」吧,那不就是答應了。
之後靳擇琛豈不是更要蹬鼻子上臉無法無天;
可是說「不行」吧,又怕把他那一聲驕傲勁兒給徹底傷沒了。
之後就真的灰溜溜不來了怎麼辦。
沈安瑜輕眨著睫毛,都覺得自己有點矯情過了頭。
空氣有一瞬間的靜默。
就在她輕咬著唇,想說「行」的時候。
這時靳擇琛卻率先開口了。
靳擇琛嘴角帶著輕笑,眼中有些無奈,慢條斯理的說:「行了,上去吧,這裡熱。」
沈安瑜這才感受到周圍一陣接著一陣吹來的熱氣,說來也是奇怪。明明在外面一分鐘都熱的受不了的天氣,在好靳擇琛說話的過程中,竟然全無察覺。
似乎感官都變得吃頓。
忽然手中一沉,沈安瑜從剛剛的震驚中回過神來。
她一低頭,便見到手中多了個紙袋子。
還熱熱的,封著口都傳來了一陣陣的香氣。
沈安瑜無聲的看著他,過了會兒,像是明知故問般,問,「這是什麼?」
「烤紅薯,」靳擇琛眼中帶著笑,挑眉看著她,「聞不出?」
沈安瑜摳了摳手裡的袋子,斜照過來的的太陽快要將她曬暈,「你給我送這個幹什麼?」
靳擇琛往前走了一步,幫她遮擋了些陽光。隨後懶懶散散的說:「我掐指一算,覺得你想吃,就給你送一塊。」
「那你也不用把它弄成這樣……」
高級牛皮紙袋,材質摸上去像是某種高定飾品袋子,不知道的還以為裡面放著什麼價值不菲的珠寶。
可偏偏外面還放了兩個暖貼,看上去有些不倫不類的。
靳擇琛輕睨了她一眼,「這不是不知道你什麼時候回來,怕涼了麼。我花了一個小時才烤好的,沒讓你吃上熱乎的,豈不是白瞎了我的時間。」
「……」沈安瑜怔愣的看著他,明明他說的每一個字她都聽得清,可是連在一起怎麼就有點聽不懂了?
她張了張嘴,過了幾秒才問,「你烤的?」
靳擇琛輕揚了下下巴,一臉「我厲害吧,求表揚」的表情。
這就算是默認了。
沈安瑜更是看不明白了,問,「為什麼?」
明明小區口就有一份賣的。
還是說他最近實在閒的慌,醉心於廚藝了?
可是這烤紅薯並不怎麼包含於廚藝里吧……
還沒等她想明白,靳擇琛微微低頭,和她對視著。
「我聽說有個姑娘只愛吃炭火烤的,街上哪兒有的賣啊?」靳擇琛說話拖腔帶調的,「要是吃不到,饞哭了怎麼辦吶。」
他的聲音一頓,隨後目光移到了沈安瑜的小腹上,連帶著聲音都不自覺的變得輕柔,「尤其是現在,可不能被一塊兒烤紅薯饞到了。」
沈安瑜被說的又羞又有絲絲的甜,心口划過了一股暖流,隨後很快的蔓延到四肢百骸。
她輕咬著唇,像是掩飾般否認著,「誰饞哭了?」
哪有人……因為一口吃的就饞哭了的啊。
靳擇琛看著她有些微紅的臉,小小的一團在她白皙的臉上看上去十分鮮活。
說來也是奇怪,隨著年歲的增長,一股之前沒有過的少女感這段時間竟然慢慢的從她身上顯現出來。
讓人看著,忍不住想去疼想去寵,想去滿足她的一切。
靳擇琛心念微動,控制住自己想把人抱進懷裡的衝動,只是控制的抬手揉了揉她的頭,聲音帶笑道:「你沒哭,是我想讓你吃。給點面子,嘗嘗行不行?」
沈安瑜心一跳一跳的,隨著他的靠近,連帶著周圍的空氣都染上了他身上凌冽的味道,讓人舒服了不少。
「行吧。」沈安瑜故作勉為其難道:「你都這樣說了,那我就嘗嘗吧。」
「多提點建議,好讓我有提升的空間。」
靳擇琛眼中的笑意更甚,十分配合的順著她的話說著。
「……」
沈安瑜看著他,神情有些複雜,欲言又止的,卻終究沒說出來。
銘銳不會是要破產了吧?
他這是打算先拿自己練手,然後開始地攤經濟再逆風翻盤?
靳擇琛沒看出她心裡的小九九,目光不經意的轉到她的臉上,在看到她額前有些汗意時,眉頭輕蹙了下。
「上去吧,都出汗了。」
沈安瑜回過神來,這話聽著怎麼還有種自己不捨得走的錯覺。
她剛想轉身就走,忽然旁邊不遠處傳來了清淺的對話聲,聲音雖小卻也剛好聽得清。
「那你下次什麼時候再來?」少女帶著些青澀的聲音清晰的傳到耳中,帶著些不舍。
「十月一放假,我再回來看你好不好。」
沈安瑜不自覺的側頭去看。
只見女孩有些不滿的撅了下嘴,說是生氣更像是撒嬌,「可是還有一個月。」
「一個月很快的,」少年抬手十分自然的揉了下女孩的頭。那個年紀獨有的清潤聲,帶著安撫和無謂的傳來,「等我們畢業,就結婚,以後我們天天都在一起。」
就好像一個平行時空,似曾相識的動作,身先士卒的結果。
沈安瑜呼吸變得有些緩慢,下意識的看向靳擇琛。
一抬眼便對上了靳擇琛如深淵般的眸子,正一錯不錯的看著她。
眼中含著太多飽滿又複雜的情緒,似乎只要她一個點頭,便能擁有億萬的星光。
沈安瑜被這樣的目光看的心跳都在加速,好不容易因為他的靠近而變得清新的空氣再次焦灼滾燙了起來。
還是靳擇琛率先打破了平靜。
本是淺色的眸子此時變得很深,仍就那樣看著她。語氣卻十分鬆散,「上去吧,別忘了提建議。」
直到現在,沈安瑜想起剛剛靳擇琛如深淵般沉浸的目光,依舊他們兩個剛剛在小區外,如一對還未畢業的小情侶一般難捨難分,她都覺得臉上發燙。
沈安瑜!
你!丟!不!丟!人!!!
沈安瑜輕輕來回踱著步,拿手扇著風給自己越發滾燙的臉降溫。
「呦,你這幹嘛呢?」忽然大門被人從裡面打開,劉媛香的身影便隨著她詫異的聲音,同時出現,「站在門口不進來你轉什麼圈啊?」
她側了下身,扶著門給沈安瑜讓路,「吃多了吧?我給你煮了酸梨湯,剛好消食。」
「……」沈安瑜有些尷尬的收回手,轉開話題的問,「你要幹嘛去?」
「我丟垃圾啊……」劉媛香看著自己手裡明晃晃的垃圾袋,又看了眼自己閨女,有些擔憂道:「你看你臉紅的,快進屋涼快涼快,別再曬傻了。」
「……」
電梯口旁的安全通道就有垃圾箱,劉媛香很快回來。
她去廚房給沈安瑜端了碗酸梨湯放到茶几上,看到茶几上放著的袋子還以為她又買了什麼東西。
劉媛香最近和沈安瑜待久了,對珠寶和時尚也開始感興趣。一邊往袋子裡面看一邊說著,「這次又是什麼啊,項鍊還是戒指?我前天上網看上了一條手鍊,你看看她值不值那個錢,值我就買來等它升值了。」
「……那些能升幾個錢,」沈安瑜聲音有些發懶,「你要是喜歡就買來戴嘛,我給你買。」
話說著,劉媛香也看到了裡面的內容。剛才的興奮勁明顯淡了下去,十分不解的看著沈安瑜,「家裡你爸給你帶的紅薯不還有多半袋子麼,怎麼在外面買了?你倒是別說,這袋子倒是高級,我還以為品牌方又給你送了什麼首飾呢。」
「……」
可不就是高級麼。
比之前那些品牌方的袋子可高級多了。
都不是一個等級的。
銘銳集團可是出了名的捨得在包裝上下功夫,還不收取包裝費的企業。
沈安瑜大概被剛剛那個設定影響的太深,忽然覺得自己有種高中生收到班裡男孩子送的禮物,被家長抓了個正著的錯覺。
「……就忽然想吃了。」沈安瑜站起身,含糊道:「我先去洗個澡,身上全是汗。」
劉媛香倒是沒察覺到自己女兒的不對,看著這袋子越看越喜歡,打開看了眼忍不住誇讚道:「還是你最愛吃的碳烤的呢,現在可不好買。你看還貼了暖貼,這樣貼心的商家可不多了。在哪兒買的?下次不讓你爸給你帶了。」
「……」已經走出去幾步遠的沈安瑜又停了下來,輕咬著唇有些不好意思的小聲道:「媽,你別吃啊,我還沒吃過呢。」
「嘖,」劉媛香抱怨到:「你這個孩子怎麼這么小氣,我吃你口烤紅薯都不行了?」
「反正你別吃。」沈安瑜小聲道,同時不放心的回頭看了眼,又說:「你想吃我給你放烤箱裡烤嘛。」
「行了,快去快去。你說的像是誰沒吃過烤紅薯一樣,看你給寶貝的。」劉媛香嫌棄道,又忽然想到了什麼,問,「對了,你家隔壁住的什麼啊,怎麼這幾天天天在家燒東西。」
客臥和隔壁住戶相對著,她住這有小一個星期,天天能聞到東西燒焦的焦糊味。
「隔壁有人住?」
沈安瑜住在這裡四個月多了,從來不知道隔壁還住著人。
劉媛香看她迷迷糊糊不上心的樣兒就心窄,聯想到最近看的法制節目,忽然一驚道:「別是想不開燒什麼東西吧……不行!我得找他去說說,萬一一個不小心燒到咱們這兒——」
她說著,便衝著門口走。
沈安瑜緊忙拉住她,「媽,人在不在家啊,你就去。再說,這房間都自帶防火裝置的,正到了那個臨界點會發出警報的。」
「這不是一直都沒響麼,那說明人家也沒幹什麼。」沈安瑜繼續道:「還不興許人家熏熏艾草什麼的啦。」
警報裝置沒響,說明人家真沒幹什麼,這麼冒冒失失的找過去,總是不好。沈安瑜不愛找事,便胡謅了個理由。
劉媛香還欲說些什麼,沈安瑜便急忙道:「我去洗澡啦,我有點餓,媽你快去做飯吧啊。」
「……」劉媛香看著沈安瑜已經走出去大老遠的背影,嘀咕著,「不是剛才還撐的轉圈麼,這會兒就又餓了?看來酸梨湯消食真的管用,一會兒我也喝一碗。」
沈安瑜洗好澡出來,沒見到劉媛香人。
她往廚房探了探身,也不知道怎麼莫名的心虛,見劉媛香正專心致志的炒著菜才鬆了口氣。
拿起茶几上的紅薯,抬手摸了摸,上面仍舊是燙的。
沈安瑜將袋子拿起來,上面有個磁扣。她用手指輕輕往兩邊一拉,袋子瞬間打開。
烤紅薯的香氣便沒有任何遮擋的撲面而來。
紅薯被烤的外面有些微焦,流出了焦黃的糖汁兒來。沈安瑜沒出息的咽了下口水,用手掰了一小塊。
金黃流油的內瓤立刻露出,沈安瑜對著吹了兩口,便迫不及待的的咬進了嘴裡。
進嘴時有些燙,可是仍遮掩不住那令人沉醉的美味。
口感軟糯,又香又甜,入嘴稍稍一抿便能化開。唇角都是散不去的甜味,一口下去直接從嘴裡暖到了胃裡。
這也太絕了吧!
以沈安瑜吃烤紅薯的經驗來說,這個水平的烤紅薯絕對排前三了。
難道他真的有當廚子的潛能?
這麼一會兒,一塊巴掌大的紅薯已經被她吃下了半塊。
這時,放在桌子上的手機恰好響了響,有簡訊進來。
沈安瑜吃的手有些黏,她將一隻手擦了擦拿起手機,另一隻手仍是捨不得放下紅薯,小口小口的啃著。
靳大廚像是迫不及待的採訪客戶的感想,調查問捲來的十分及時。
1882925XXXX:怎麼樣,還行麼?給點建議。
沈安瑜把最後兩口紅薯吃完,有些沒吃夠的舔了下唇,才拿起手機來。
怕他驕傲,於是說的十分保守。
[還行吧。]
她發完,看著這三個字,又怕打擊他積極性。萬一真的是在為地攤經濟做準備,她也不能耽誤了他。
於是又補充了句。
[你賣的便宜點,擺地攤還是有人買的。]
此時靳擇琛正收拾著家裡的碳火,看到消息時嘴角咧了咧。目光順著窗子往外隔壁看了看,也不管能不能看到。
眼睛有些松懶的散漫,指尖在屏幕上輕輕敲了幾個字。
[別人沒這待遇。]
劉媛香從廚房走了進來,滿臉嫌棄的看著她。
「你這傻笑什麼呢?叫你半天都沒動靜。」
沈安瑜快速的將手機放下,收斂了下嘴角,「啊,怎麼了?」
「怎麼了?叫你吃飯啊,怎麼了。你這才四個月就開始孕傻了?一天天腦子裡都在想什麼——」劉媛香說著,視線不經意的掃過了空空如也的紙袋子,已經旁邊的紅薯皮,瞬間拿出了河東獅吼的架勢,「沈安瑜你要死啦!快吃晚飯了你吃了一整塊紅薯!」
「你要是敢不吃飯,白瞎了我大熱天炒的一桌子菜——」劉媛香說著便沖她走了過來,「我打死你,你信不信!」
沈安瑜邊躲邊笑著,「媽,如果你動手就是一屍兩命,多殘忍的。」
「在殘忍也沒有你對我殘忍。」
「我吃,我吃還不行麼!」
作者有話要說:沒寫完……一會兒補
啊啊啊這句話我沒寫膩,你們都看膩了吧
明天來看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