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安瑜覺得有一座蓄勢待發的火山埋在心裡,此時正躍躍欲試。
而靳擇琛隨便的一句話,都可能成為那個□□。
沈安瑜用眼神示意他,最好小心謹慎,不然下一刻你就要命喪黃泉。
她甚至想好了明天的新聞標題——
#銘銳新任董事暴死星級酒店為哪般?#
「我就是想約你吃頓飯。」靳擇琛像是不明白她在說什麼一樣,說到一半忽然低垂了下眼睫,聲音忽然變得很輕,聽上去竟然像是在撒嬌,「你都好久沒陪我一起吃過飯了。」
沈安瑜氣極反笑,「靳擇琛,你又騙我。」
直到這時,靳擇琛眼裡終於閃現出一絲慌亂,不自覺的上前想去拉她,卻被沈安瑜後退著躲開。
靳擇琛站在她面前兩米處——一個被沈安瑜劃定的安全距離。
他有些不安的眨著眼睛,嘴上卻帶著些無奈的輕笑,「如果我說我能解釋,能從輕發落嗎?」
沈安瑜略微仰頭,看著他不耐煩道:「快點,一秒鐘說不出來,我保證你見不到今晚的月亮。」
不知道為什麼,靳擇琛竟然放鬆了下來,打著商量道:「能再寬容點麼,一分鐘?」
沈安瑜冷冷的看著他,「三十秒。」
靳擇琛頓了下,隨後組織了一下語言,快速道:「我知道你不想我幫你,所以就一直沒告訴你。當是我也沒騙你,我確實不是這次比賽的直接贊助商——」
「那你怎麼會在這?」沈安瑜愣了下,難道他是以別的身份被邀請過來的?
她再次環視了一眼空蕩蕩的只有他們兩個人的包廂——她確定自己沒有走錯。
又問,「其他人呢?」
靳擇琛摸了摸鼻子,眼中帶著些試探般的討好,「其他人在樓下的包間裡,和真正的贊助商一起。」
「……」
你現在是坑蒙拐騙全學會了是吧?
哦,不對。
是潛力的激發。
沈安瑜雙手環胸,面無表情的看著他,就像是在看一個死人。
眼中溫度全無,連房間裡的溫度都像是驟然下降了幾分。
靳擇琛看她表情不對,在她徹底爆發前趕緊說道:「直接贊助商是銘銳旗下的子公司,他們想挑選一位優秀的設計師為公司加入新鮮血液,所以贊助了這次比賽。」
他邊說著,邊看著沈安瑜的表情,小心翼翼的補充了句,「所以嚴格來說,我確實不是贊助商……我沒有騙你。」
沈安瑜輕垂著眉眼,忽然抬頭,只問,「靳擇琛,你在這家公司占了多少股份?」
靳擇琛心中一緊,可在她近乎逼視的目光下,只能低聲道:「……80%」
他說完,都有些不敢看沈安瑜了。
可是直面問題才是他一貫的處理方式,靳擇琛深吸了一口氣,再次看向沈安瑜。
果然見她一臉,「你他媽在逗我吧」的表情。
沈安瑜的目光冷到實質,卻忽然笑了下,「靳擇琛,雖然你當年並不關注我,可你也應該知道經管系連續四年專業第一的人是誰吧。」
「……知道。」靳擇琛有種搬了石頭砸自己腳的感覺,他輕咬了下嘴裡的細肉強迫自己保持清醒,「是你。」
「所以你以為我不知道占子公司百分之八十的股權意味著什麼嗎?」沈安瑜深深覺得自己在被羞辱,自己的專業技能在被靳擇琛按在地上摩擦。
她越說越激動,連帶著聲音都不自覺的變大,「那意味著你對它實行實際控制!」
真的氣死她了!!!!
沈安瑜目光直直的看著他,清明澄澈的眼睛一瞬不瞬的和他對視,讓靳擇琛無處閃躲。
「我再問你最後一遍,這件事是不是你示意別人去做的。」
靳擇琛垂著腦袋,額前的碎發擋住了他的眸子,看不到裡面的情緒。可是他整個人像是泄了氣一樣,十分頹敗。
包廂里開了冷風,垂在沈安瑜裸露的胳膊上,讓她有些發冷。可她卻一句話也沒再說多,兩人像是無聲的對峙一般。
也不知過了多久,或許只有幾秒鐘,靳擇琛終於再次開口,「……是。」
沈安瑜這次氣的笑都笑不出來,眼尾掃視了他一眼,轉頭就走。
下一秒,手腕一緊,被人從身後拉住。
這次,她連頭都沒回,就這樣靜靜的等著,看靳擇琛還有什麼話好說。
「我只是想幫你,可是我知道你不會讓我幫。」靳擇琛的聲音十分啞澀,語氣十分頹然無力,「我沒想騙你,但是我看見你躺在醫院的時候,我真的不知道要怎麼做。」
他嘆了口氣,手指輕輕的摩挲了下沈安瑜的手腕,帶著說不出的繾倦。
沈安瑜身體一僵,他的手乾燥溫熱,像是帶著什麼鉤子,讓她的心都跟著又癢又麻起來。
接著,就聽靳擇琛輕聲的帶著些無助的說道:「你教教我,我應該怎麼做?」
我要怎麼做,才能讓你沒這麼辛苦。
我要怎麼做,我們才能回到過去。
我要怎麼做,你還能在愛上我。
沈安瑜張了張嘴,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麼。
她生氣嗎?
在知道自己再次被他騙時,確實很生氣。
可是靳擇琛不說,她也知道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說到底,還不是想幫她又顧忌了她的倔強和固執。
這樣一想,其實是她矯情了。
為了自己心裡那份說不清道不明的一股氣,也不知道到底在和誰較勁。
這是靳擇琛主動的,是他自願的,就不能算她低頭了對吧。
沈安瑜在和自己和解著。
等她想明白,站在一個外人的角度去看這件事,都覺得自己有點不識好歹。
這是包廂的門恰好被敲響,服務生開始往上端菜。
靳擇琛眸色斂了斂,低聲說:「我們先吃飯吧,其他的吃完飯再說。你想和我生氣,也別餓到自己。」
沈安瑜當做自己十分勉強的又被拉了回去,是的,她很不情願。
就是這樣。
靳擇琛記得她端午過節時的口味,此時主動給她布置著菜,一邊夾還一邊介紹著。
「這個豆腐很嫩,你試試。」
「他們家的蝦滑蛋羹火候剛好,口味很清淡你應該會喜歡。」
在這過程中,沈安瑜全程冷著臉,像是一個女王一樣。吃東西的時候也只是淡淡的用眼尾掃他一眼,示意自己知道了。
靳擇琛也沒在意,自顧自的說著。像是忽然想到了什麼,語氣有些惋惜,「本來想和你一起嘗嘗長江刀魚,但是你最近好像都不是很愛吃魚了。」
沈安瑜夾菜的手一頓,隨後輕描淡寫道:「前段時間吃多了,吃的有些膩。」
「這樣啊,那你什麼時候想吃,我們再來?」靳擇琛試探的問道。
沈安瑜懨懨的,並沒有正面回復,「再說吧。」
靳擇琛心中一喜,至少她沒有直接拒絕,就說明自己還有希望。
這時,門再次被打開,服務生端著盤子上面放著一個小盅。
靳擇琛將盅擺到她面前,一邊打開蓋子一邊說:「他家的奶油蘑菇湯是專門聘請法國廚師做的,嘗嘗看,我記得你很愛吃。」
幾乎是在靳擇琛這話一落,沈安瑜臉色便是一變。
待蓋子被揭開,奶油甜膩的味道瞬間散發出來時,沈安瑜捂著嘴連話都沒來得及說,就跑向了洗手間。
靳擇琛一時間沒反應過來,過了兩秒鐘才大步跟了上去。
沈安瑜只覺得胃裡翻江倒海,吐的她幾乎快要站不住,手撐在洗手台上才沒讓自己倒下去。
靳擇琛進來的時候看到的便是這樣的畫面,她弓著腰,單薄的脊背更加明顯,好看的蝴蝶骨輕微顫動著,從背後看上去,人瘦的像是紙片一樣。
像是一下秒就要暈過去。
沈安瑜覺得自己眼前陣陣發黑,連空氣都變得稀薄,她下意識的大口喘著氣,可下一秒噁心的反胃感再次噴湧上來。
她幾乎沒有可吐的東西,吐到最後連酸水都吐不出。
整個獨立的洗手間裡,全是說不出的難聞異味,沈安瑜覺得自己快要窒息了,連撐在洗手台上的手都沒了力氣。
沈安瑜的身體開始不受控制的往後倒,恐懼和無助感立刻席捲著她。
她真的倒下去,孩子會不會有事?
沈安瑜不自覺的睜大了眼睛,有淚順著眼角滑落。
然而預想中的疼痛感並沒有到來,她跌落進了一個溫暖而又結實的懷抱里。
帶著熟悉的淡淡菸草香,短暫的驅散了縈繞在她周邊的難聞酸腐味。
懸著的心慢慢沉了下去,沈安瑜安心的靠在他的懷裡,由著自己放鬆下來,身體的全部重力全靠他支撐著。
靳擇琛看著懷裡都快沒意識的人,嚇的魂都要沒了。
他想都沒想的將人打橫抱起,大步走了出去,將人放到了包廂里的沙發上。
沈安瑜其實吐完就好了,只不過那時有些沒力氣。現在躺下,人便緩了過來。
她滿嘴都是難聞的味道,受不了的要坐起來。
靳擇琛看出她的意圖,手按在她的肩上,眼中全是擔憂,「你想幹什麼?先別動。」
兩個人離得很近,沈安瑜不確定自己嘴裡的味道會不會被他聞到。
於是側了側頭,才輕聲說:「我想漱漱口。」
靳擇琛輕斂著下頜,伸手將她額間被汗打濕的碎發捋到了耳後,啞聲說:「在這等著。」
沈安瑜看著他走了出去,怔了怔,卻也真的沒有起來。
她最近孕吐的有點嚴重,可是像今天這樣差點吐暈過去的,倒是第一次經歷。
她忽然有些慶幸,這次有靳擇琛陪在她身邊。
不然以後想起,可能會覺得很委屈很難過。
這一刻,她不得不承認,自己真的還會需要他。
很快,靳擇琛再次走了進來。手裡拿著一個不大不小的鐵盆,另一隻手還拿著一杯水。
靳擇琛將人扶起,直接讓人靠在他懷裡,將水杯遞到了沈安瑜嘴邊。
沈安瑜一時間沒反應過來,在他輕輕按了一下自己肩的時候,才明白了靳擇琛的意圖。
瞬時覺得有些窘迫,可一想到自己現在滿身的味道,還是垂下了眼瞼,低著頭就著他的手將水含在嘴裡。
可是……她不知道吐在哪兒。
即使靳擇琛將那麼乾淨的小鐵盆擺在她面前,她也覺得有些不好意思。
沈安瑜剛想著,不如她還是去洗手間吧。
她現在有手有腳,又不是站不起走不動的,倒也不用這樣。
然而下一秒,靳擇琛便輕輕拍著她的背,聲音微啞的帶著安撫似的說:「吐盆里,沒關係的。阿瑜,沒關係的,跟我沒有什麼不好意思的。」
沈安瑜的心慢慢安定下來,就將漱完口的水吐進靳擇琛端著的盆里,來回幾次後,才覺得自己嘴巴里的味道淡了下去。
她垂著眼睫,有些不知道怎麼面對靳擇琛。
除了很小的時候,媽媽這樣照顧過她,再沒有別人為她這樣做過。
靳擇琛察覺到她有些不好意思,抬手輕輕揉了揉她的頭,「我先去處理一下,你休息兒。」
沈安瑜半靠在沙發上,整個人有些放空,手無意的貼在小腹上。
不明白怎麼反應突如其來的這麼劇烈。
直到身邊的沙發有些陷進去,她才反應過來。
靳擇琛側著頭,看著她有些蒼白的臉,沉聲問,「安瑜,你到底怎麼回事?你不覺得從你出院到現在,身體差的讓人害怕嗎?」
他說著,連尾音都無意識的輕顫著。
沈安瑜聽出來了,她忽然覺得有些愧疚,小聲道:「我就是……胃有點不舒服。」
「可我第一次看有人能差點吐暈過去的。」靳擇琛聲音壓的很低,像是在隱忍著什麼情緒。
沈安瑜想緩解一下現在的氛圍,輕笑了下,「好巧啊,我也是第一次見到。」
「……」
她說完,便見靳擇琛臉色更差了。
沈安瑜認命的嘆了口氣,緩解氣氛這事她是真的不擅長。
靳擇琛深吸了口氣,調節了一下自己的情緒,怕嚇到她。聲音放柔了點,「還能走嗎?」
「可以。」怕他不相信,又可以強調了一遍,「我沒事了。」
靳擇琛垂眼看著她,也沒再說什麼,只是默默的扶著她起來,一直走進電梯裡他都是半抱半扶的。
他像是在壓著什麼,全身所有的氣場都收了起來,沉默的讓人有些難受。
沈安瑜後知後覺的發現,他好像真的是被自己嚇到了。
她心裡有些複雜,輕輕攪著手指,又低聲說了一遍,「我真的沒事。」
靳擇琛輕嗯了一聲,只不過扶著她的手更加緊了幾分。
直到坐上了車,靳擇琛都沒放開她。他沒強制也沒強迫,只是垂眼看著自己的肩膀,同時啞聲說:「躺過來吧,你會舒服點。」
可那仍舊沉的像是深海的氣場,讓人說不出半點拒絕的話來。
沈安瑜抿了抿嘴,自知的愧疚讓她下意識的靠了過去。
——如果這樣能讓你好受點,那我們就當扯平了。
剛剛那一番吐,當真消耗了她不少的精力,最後真的迷迷糊糊睡著了。
再醒來時,是被靳擇琛的電話吵醒的。
那邊像是說了什麼,靳擇琛的身體明顯緊繃了下,隨後又放開。
聲音壓著說:「知道了。」
他說完這句話時,下意識的垂頭看向沈安瑜,而沈安瑜也正睜開眼睛。
兩人便這樣極近距離的,無聲對視著。
像是有什麼情緒在空氣中發酵。
沈安瑜率先錯開視線坐了起來,這才發現這條路並不是回她家的路。
她愣了下,於是問,「你要帶我去哪?」
靳擇琛收回了視線,語氣很溫柔卻帶著不容置喙,「醫院。」
「……」
作者有話要說:此時靳狗的內心:完了,我老婆是不是得什麼絕症了o(╥﹏╥)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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