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兩碗嗎?」老闆愣了下,看他身邊似乎並沒有同行的人,又問了句,「要打包嗎?」

  「不用,就在這吃。」

  老闆又看了他一眼,沒在多說,默默的回去。

  有錢人的世界,咱也不太懂。

  兩人之前坐的位置此刻有人在,靳擇琛也沒著急,只是靜靜的站在不遠處。

  目光有些放空。

  他記得那天,自己剛從陵園看完媽媽回來。整個人都處在一種被全世界拋棄的孤單狀態,情緒很低落。

  以前這個時候,他都是窩在一個地方喝喝酒,喝醉了睡一覺也就過去了。

  可是今天,他去掃墓的時候遇到了老頭子,兩個人吵了一架。

  他憑什麼、還怎麼敢出現在這裡。

  靳擇琛想找一個人待一會,什麼都不說,就單純的別讓他一個人就好。

  於是他想到了沈安瑜,這個口頭上……已經答應他求婚的姑娘。

  然後,在求婚過後的將近一個月後,他給沈安瑜打了第一通電話。

  沈安瑜當時似乎已經在睡覺,接電話的時候帶著些鼻音,軟軟糯糯的,一時間竟讓他不知道怎麼開口。

  靳擇琛瞬間覺得有點抱歉,可是他是說出了一句十分生硬的開場,「你吃飯了嗎?」

  她似乎愣了下,這個開場實在是太過突兀,連他自己都覺得尷尬。

  可是怕被拒絕,又懶得再去想其他理由,就直接沒等她反應,直接又說:「走吧,我帶你去吃飯。」

  靳擇琛承認,這一招很不要臉。

  好在她沒在拒絕,安靜的跟在他身邊。

  出了校門,竟然只有幾家店開著。靳擇琛本意也不是吃東西,隨意的點了一家,「吃粉可以嗎?」

  她還是十分乖巧的點了點頭。

  之後上來了兩碗粉,可是兩人最後卻誰都沒怎麼吃。

  或許是靳擇琛的目光太有威懾性,那桌的兩個人草草的吃完便走了。

  老闆拿著抹布將桌子簡單的擦了下,靳擇琛也沒在意的直接坐了過去。

  不一會兩碗粉端了上來,裡面的臊子放了辣椒,他吃了一口不知怎麼被嗆到,嗆的最後眼睛都紅了。

  沈安瑜側著頭,看著窗外那些有些變了卻又好像什麼都沒怎變的建築發呆,這個熟悉又陌生的城市。

  再來,她竟然像客人一樣。

  孔斯棲像是沒看出沈安瑜的低落,仍是含笑的自顧自說:「想吃什麼?我請。當是出差犒勞。」

  今天車坐久了,沈安瑜有些頭暈。她揉了揉太陽穴,整個人有些懨懨的,「AKOIO福利原來這麼好,難怪人們都趨之若鶩。」

  孔斯棲斜靠在車座上,眼風斜掃了她一眼,懶洋洋說:「還行吧,也就比銘銳稍微好一點點。」

  「……」

  沈安瑜頭更難受了,連著胸口都開始發悶。她神色不變的扭身,將自己這一側的窗子打開一個小縫,就當沒聽到他剛剛說什麼一樣。

  「孔總。」可她想了想,還是沒忍住。

  孔斯棲好整以暇的看著她,「啊,你也這麼覺得對吧。」

  沈安瑜側頭,和他對視。實事求是的說:「你這樣很容易把天聊死。」

  「這樣啊?」孔斯棲有些委屈的摸了下腦袋,忽然挑眉,「那我們換個話題,他傾家蕩產應該對你沒什麼好處吧。雖然我不知道你們的協議是什麼樣,但是總歸——」

  他話還沒說完,便感受到了沈安瑜遞過來的眼眼刀。

  下一秒就聽她底氣十足的說:「你再說,我就辭職。」

  「別啊。怎麼著也要把這一系列的圖稿弄完不是,」孔斯棲笑的有些討人厭,佯裝威脅道:「我們簽了合同,要賠違約金的。」

  沈安瑜眨了眨眼,皮笑肉不笑的,「我有豪門協議啊,賠得起。」

  孔斯棲笑容一僵,就聽沈安瑜警告道:「你要是在提他,我馬上走。」

  那怎麼行!已經確定了這季主打服裝系列全都由她負責,策劃、GG、代言人等等已經全部準備好。

  他們這個行業恨不得都鬥爭做發布新品的第一人。誰先出了新款就是率先搶占了市場。

  要是突然換主題,別說時間來不及,前期的準備打了水漂。這一季度的市場競爭,他們AKOIO都可以宣布率先退賽了。

  孔斯棲雙手合十,隨後做了個封嘴的動作。

  最終那兩碗粉,靳擇琛還是沒有吃完。

  他每個碗裡吃了點,吃到最後碗裡剩的竟然和當日兩人剩下的沒什麼區別。

  他看著面前半滿的兩個碗,眼中帶著些許自嘲的笑意。就像是一場輪迴,有的遺憾你不想重複,卻偏偏避不開;有的遺憾你想彌補,費勁力氣卻又舊事重演。

  靳擇琛站起身,看著周圍有說有笑,小聲交談的一對對小情侶們。輕嘆了口氣,大步走了出去。

  粉店老闆出來收拾桌子的時候,看著這兩碗都分別只動了幾口的牛肉粉。忍不住往門外看了幾眼,再次感嘆有錢人可真會玩。

  但是你在怎麼會玩,也不能浪費糧食啊!

  坐上車的靳擇琛並不知道自己已經被樸素人民強烈譴責,而蔣楠在駕駛座上開著車,一句話也不敢說。

  這怎麼吃了碗粉還把眼睛吃紅了?

  酒會上,靳擇琛勉強的說了幾句場面話,便自己坐了回去。他們這種人習慣的戴上偽裝,有的話幾乎張口就能來。

  可是時間久了,竟然也分不清是真心還是在演戲。

  周圍衣香鬢影的,推杯換盞觥籌交錯,他以前很習慣也很適應。

  現在只覺得煩躁疲倦。

  不遠處,忽然一個身穿黑色吊帶緊身長裙的女人眼睛一錯不錯的盯著,手裡拿著酒杯眼裡帶著貪婪的算計。

  她扭著身子仰著下頜,搖曳的走過去。全身上下都帶著一股盛氣凌人,有種「老娘馬上要搭上總裁這條大腿了,你們到時候都要對我畢恭畢敬」的詭異自信。

  羅婷在距離一米遠的位置停了下來,隨後深吸了一口氣,再次抬腳時每一步都走的恨不得把腰扭斷,「靳總,我敬您一杯。」

  她看著面前沉穩冷峻,全身都散發著禁慾氣息的男人,越看就越喜歡。如果最初是為了總裁夫人的位置,那現在她似乎更喜歡他這個人了。

  越是這樣想著,羅婷便越緊張,心底的那份渴望與對以後美好生活的嚮往瞬間達到了頂峰。

  靳擇琛看著面前的人,只是臉微微偏了下,微薄的上眼皮幅度極小的掀了下,眼中全是慵懶與不耐煩。

  羅婷被看的心裡一緊,就這種愛答不理的勁頭勾的她一愣一愣的。她吞咽了下有些發乾的嗓子,聲音不自覺的變嗲,「我看您都沒怎麼吃東西,是不是心情不好啊,我陪您喝一杯啊——」

  「就這麼想灌醉我?」靳擇琛仍是那種不緊不慢的語氣,只不過眼神有些發冷。

  羅婷一愣,沒想到會被他這麼直接戳穿。可是這樣,她心裡竟然隱隱的產生一種莫名的認知與激動。

  ——他是不是也有那個意思?

  ——他是不是在暗示我?

  一想到自己貼上靳擇琛這個大腿後,能擁有的無限美好生活,她的膽子瞬間變大。

  羅婷輕輕抬起腳,斜尖試探著貼在了靳擇琛的腳踝上,因為激動聲音都有些發抖,卻還是故意用那種調調說:「人家才沒有嘛,人家就是——」

  她邊說著,腳邊慢慢的順著小腿大膽的往上探,帶著十足的暗示。

  可一下秒,羅婷瞳孔瞬間睜大,一切都來不及反應。

  「啊——」

  羅婷此時穿著極高的高跟鞋單腳站著,重心還有一小部分落在了貼在靳擇琛的腳尖上,誰知靳擇琛腿忽然向旁邊偏了下。

  她一個落空,重心瞬間不穩,甚至連調整姿勢的機會都沒有,便直直的往後跌了過去。

  手裡的酒杯隨著晃動,也全都灑到了自己的臉上。

  在場的所有人,儘管看上去再各忙各的事,可眼睛都時不時的盯著靳擇琛這邊。他這一有動靜,大家都立刻圍了過來。

  分公司的邵總經理一早就發覺今天靳總心情似乎不太好,他也察覺出羅婷要做些小動作。可是現在外面都傳靳總離婚了,萬一羅婷真能成功,他以前對羅婷不錯,到時候還能得到些好處。

  因此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

  但現在看來,好像他相差了。

  邵經理當做什麼都不知道一樣,沉著臉看向還在地上的羅婷,「這是怎麼回事?辦事毛毛躁躁的,靳總好不容易來一趟,還因為你敗了興。還躺在地上幹什麼?還不趕緊起來!等人請你啊?!」

  隨後他又轉頭,一臉討好似的看著靳擇琛,「靳總別和小員工一般見識。」

  靳擇琛眼睛看著才站起來一臉狼狽的羅聽,話卻是對著邵經理說的,「自己去人事部,領三個月薪資,不用再來,並且永不錄用。」

  邵經理立刻冷汗下來,他原本只想順水推舟,卻沒想到真捅了簍子。忙道著,「是是。」同時對著保安拼命使臉色,小聲呵斥著,「還愣著幹什麼,趕緊帶下去。」

  羅婷整個人都呆了,知道自己被人一左一右的架走,這才反應過來。隨後提著嗓子喊:「靳總,我錯了——我錯了靳總——」

  靳擇琛沉著臉,只說了句,「邵經理,公司風氣也該好好整頓整頓了。」

  他說完,也沒等邵經理反應,直接抬步離開。

  邵經理看著自家老闆那帶著怒氣的背影,心想,這下子真的完了。本來想靠這個讓海城分公司得點好處,沒想到……

  羅婷被直接拖出了酒店,五月下旬的天氣很暖和,可是晚風吹在裸|露的肩膀上,就像是被無聲的狠狠打了一巴掌。

  她這才意識到自己上當了,瘋了一樣的撥通了一個號碼。

  想了兩聲後,那邊才接通。

  沒等那邊回答,羅婷便劈頭蓋臉道:「你故意的是不是,我被你害慘了,因為你我連工作都沒有了!」

  「我怎麼害你了?」

  「如果不是你告訴我說靳總和他太太不合早離婚了,我怎麼會上趕著往上送?」羅婷越想越不對,「你就是在故意搞我對不對?你到底是誰?是不是商業對手?一定是!不然你為什麼要告訴我這些!」

  她前兩天無意接到了一個陌生的電話,電話里說他們銘銳董事長靳總這周要來他們公司,靳總和他太太不合早就離婚了,就喜歡她這種看上去又欲又性感的,讓她好好抓緊機會。

  那人說完就掛了電話,羅婷也沒往心裡去,可是當她周六接到通知說有公司酒會,靳擇琛真的會來時。

  心裡某個邪念開始野蠻生長。

  「我說妹妹,你連我是誰都不知道就敢去,你說你蠢呢還是說你被**沖昏了頭腦。」那邊的人輕笑了一聲,「想攀高枝兒往上爬,就也要承受枝斷了,掉下來的後果。」

  「啊——」羅婷被氣瘋了,「別讓我知道你是誰,不然我不會放過你的!」

  「呵,你還是先擔心自己吧。靳擇琛發了話,行業里恐怕沒人敢再用你了。」

  羅婷聽著電話那邊的忙音,手抖得不停。心裡只有:完了!她真的完了!

  而電話那邊,夏思淼半泡在浴缸里,臉上的笑意變得陰狠詭異。「靳擇琛,就算你誰都看不上,我還是要給你找不痛快。」

  靳擇琛睡到半夜,昏昏沉沉的覺得嗓子發乾。他雖然沒喝多,但也喝了不少,連日的加班讓他身體極度疲倦,動也不想動。

  他下意識的叫著,「安瑜,幫我倒杯水。」

  話音落下的瞬間,房間也陷入了一種窒息般的安靜,安靜的只有自己的呼吸聲。

  一種無形的力量像是倏然間狠狠捏緊了靳擇琛的心臟,讓他喘不上氣來,隨之而來的是窒息的痛感。

  沒有沈安瑜,只有他一個人。

  靳擇琛將臉貼在枕頭上,胳膊輕輕搭在旁邊的位置,呈一個類似環抱的姿勢。

  「小結巴,你回來。」他喃喃道:「如果你回來,這次我就對你好點好不好——」

  他頓了下,嘴角微微上揚,像是輕笑。可再開口時,聲音沉道有些發啞,「不,是很好,很好很好。你回來行不行……」

  然而回答他的,除了無聲的順著窗子鑽進來的點點月光和漂浮在空氣中的塵埃,再無其他。

  一切都保持靜默,死寂般的靜默。

  連帶著靳擇琛的心也沉了下去,沉進回憶的泥潭深淵裡,心在滴血的反覆看著這些年自己所做的一切;

  反覆回想著沈安瑜為他做的點點滴滴。

  真是混蛋的……讓人沒法原諒啊。

  作者有話要說:如果我手速過快,也許明天他們兩個就能見面了

  沒有你們想的腦洞那麼大啦,火葬場追的回來,破鏡重圓標籤我能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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