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酒席上,幾個開發商坐在一起談臨大旁邊那塊地的事。

  靳擇琛坐在一旁也不說話,下面幾個開發商老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眼神交流著,都沒懂他這是什麼路子。

  也沒聽說銘銳集團要向房地產這方面發展啊。

  一個行業,總共就那麼點肉。或是抱團或是相互制約,無論什麼模式都保持著一種微妙的平衡。

  如果這種平衡被外界忽然打破,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平衡系統便會被打破。

  這就是為什麼,有的人一夜崛起,有的人一覺醒來高樓大廈瞬間傾塌。

  大家都不知道靳擇琛忽然來的目的是什麼,只知道如果他要插一腿進來,即使短時間內成不了行業領頭。但至少對於他們這種中型企業來說,是一個不小的衝擊。

  他們這些人和靳擇琛不怎麼能說的上話,於是拼命的對著夏展鵬使臉色。

  夏展鵬知道自己女兒和靳擇琛關係似乎不錯,這事也關係到他們華辰實業的利益,不能就這麼坐視不理。

  於是他輕咳了一聲,主動端起酒杯拉關係笑道:「擇琛啊,前段時間我還和你外公碰巧遇到,聊起你和思淼來著。」

  靳擇琛眉峰微挑,聲音輕慢道:「哦,是麼,外公和夏總聊什麼了?」

  「害,主要是我說,溫老爺子權當聽我吐苦水了。」夏展鵬看著對面這個年紀輕輕卻一身城府的人,竟有點緊張。

  事實上,他和那個溫老爺子也只是點頭的交情,還是他上趕著的。此時靳擇琛八風不動的,讓人更加拿不準態度。

  但是身邊的那群沒用的,只會擠眉弄眼把他推出來,他也就只能硬著頭皮接著說:「說我家思淼,要是能有靳總你這麼能幹,我也能省點心。到時候還能和你外公去做個鄰居,沒事陪他釣釣魚。」

  他這話說的,不但拉近了兩家的關係,還把靳擇琛抬了一把,可謂是個漂亮的開頭。

  這樣只要靳擇琛一接話,他就能自然而然的引到這塊地上,夏展鵬漸漸放鬆起來。

  誰知下一秒,靳擇琛淺薄的嘴角輕輕一勾,仍舊用著那不緊不慢的語氣,道:「不能幹就換個人做,畢竟是繼承著華辰這麼大的公司,總要為上前千百號員工考慮,您說是吧夏總。」

  夏展鵬還未展開的笑頓時僵硬在嘴角,整個人都懵了。

  這什麼情況?

  兩個人說話的聲音不大不小,剛剛能被旁邊的人聽個大概。而此時那群人都迫不及待想聽口風,恨不得把耳朵豎起來,再按個順風耳。

  所有人的目光都變得有些微妙的尷尬,但好歹都是生意場上混過這麼多年的,倒是穩住了表情。

  夏展鵬狠狠的咬了一下自己的舌頭,才讓自己堪堪冷靜下來,尷尬的笑了兩聲:「擇琛真會開玩笑。」

  「夏總,我從不和不熟的人開玩笑。」靳擇琛斂了下眼尾,面無表情的看著他,周身都帶著一種無形的壓迫。沉聲道:「夏小姐德不配位,擔不起夏家繼承人的稱號。」

  雖然銘銳集團早已被靳擇琛掌控,這是圈內公開的秘密。但他到底是個在生意場上混這麼多年的長輩,此時被一個小年輕當著這麼多人面說成這樣,他的老臉還要不要了?

  夏展鵬頓時臉色一變,「靳總,說話要有分寸,也要有證據!」

  「證據?」靳擇琛冷笑了一聲,「夏總,我沒必要跟你講證據。我話放在這裡,繼承人不換,可以。我人就站在這裡,你自己掂量掂量,是不是和銘銳對抗的起。」

  靳擇琛說完,也沒等他的答覆,直接對著其他開發商說:「我還有事,改天再聚。」

  不了不了。

  再也不聚了。

  您趕緊請。

  等靳擇琛走後,眾人都暫時的鬆了口氣。同時看著夏展鵬問,「老夏,這到底怎麼回事?」

  「是啊老夏,他什麼意思啊?」

  「對啊,他不是和思淼關係不錯麼,我聽說前兩天他們才一起完成個合作啊。」

  夏展鵬鐵青著的,吼道:「我怎麼知道!」

  說完,拿著自己的衣服,轉頭就走。

  靳擇琛出來後沒回公司,即使現在。將車開到臨大附近的那個小區,車子靠在路邊。四月中旬柳樹早已抽了芽,周邊綠化很好,一片生機。

  可他卻覺得自己的心像是空了一塊。

  兩天前,蔣楠將那這兩年來沈安瑜的掛號記錄放到他前面時,那種莫名的窒息感直到現在,他都還記得。

  一年零九個月里,沈安瑜去醫院過三次,兩次是因為流行性感冒。但有些嚴重,燒到了三十九度,他不知道;

  那些她隨便吃點藥便扛過去的病痛,還不知道會有多少,他也不知道,更無跡可查;

  還有一次,是去年五月二號,深夜掛的急診。

  病歷單上,每一個字都刺的人眼睛生疼。

  孕七周,自然流產。

  剩下的那些專業術語讓人看不懂,可下面那些「可能發生的風險」備註,每一條都觸目驚心。

  大出血、休克、不孕、各種炎症……

  那些詞語,任何一個放在沈安瑜身上,都讓他覺得恐懼。

  手術單上,簽字人是她自己。

  靳擇琛無法想像,她當時一個人流著血忍著痛簽下自己名字時的感覺。

  是絕望的吧,會埋怨吧,甚至會恨他吧。

  在她躺在手術台上一遍遍給他打著電話,卻打不通的時候,當時她對他的那份喜歡,就沒了吧。

  那份十年不求回報,甚至連回應都不求的,最純粹的喜歡。

  被他親手給毀了。

  他特意找人查了當天他的通話記錄,他不相信出了這麼大的事沈安瑜會不找他。

  雖然大概在沈安瑜眼裡,他早就已經靠不住。

  果然,那天,凌晨一點開始,有五十六條電話曾經打進來過,而且卻沒有接到。

  甚至手機上連一條通話記錄都沒有。

  當時他有個很重要的合同要談,蔣楠和他一起。而夏思淼也和這家公司有業務往來,便一起去了。

  合作的那家負責人將酒水文化執行的徹底,那個時候他除了名義上的一點股份外什麼都沒有。

  沒有任何的優勢,除了陪著喝酒別無他法。

  最後,到底簽了合同。可把那邊的負責人送完,他便不行了。

  等被蔣楠送回酒店的時候,早就醉的不省人事。

  有可能出入他的酒店房間,接觸到他手機的人,除了蔣楠和夏思淼外,沒有別人。

  蔣楠沒有這麼做的理由。

  答案不言而喻。

  也是那一刻,他終於明白為什麼沈安瑜會在簽完協議後,會忽然問他去年五一在哪兒。

  靳擇琛不知道,當她問出那句話的時候她是什麼樣的心情。

  再結合那些夏思淼找過沈安瑜的監控視頻,有的離得遠不知道兩個人在說什麼。

  可他大概猜得出。

  他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自己的太太會在他不知道的情況下,被人這麼欺負。

  而這委屈大多數的原因都來自於他。

  所以現在,他也只敢把車停在沈安瑜的樓下,卻不敢上去。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五樓的窗戶忽然被打開,沈安瑜從裡面走了出來,摘了一件衣服又很快的回去。

  她穿著一件純棉的淡紫色家居服,被剪短的頭髮隨著風飄散,遮住了小半邊臉。

  但不能看出,她心情似乎不錯。

  靳擇琛坐在車子裡,心也隨著窗戶的一關一合和起落。

  他的小魚終於游回了屬於自己的海洋。

  晚上,夏思淼從公司回家,隱約覺得家裡的氣氛不對。

  她下意識的看向媽媽,笑著問,「媽,怎麼了?是不是爸樣的花又死了。」

  夏母輕輕的搖了下頭,示意她不要說話。

  「怎麼了?你還有臉問怎麼了?」夏展鵬憋了一下午的脾氣此刻終於爆發了出來,猛地一下拍著身旁的實木桌,鐵青著臉道:「我這張老臉都被你丟盡了!」

  夏思淼也是從小被寵到大的,被這樣忽然一罵又氣又委屈,「我什麼時候丟你臉了?你在外面受了氣,找我撒什麼?!」

  「你也不想想,在臨城還有幾個敢給我氣受的!不是別人,就是你天天掛在嘴邊的靳擇琛!」

  夏思淼的表情瞬間僵硬,難以置信的看著他,「怎麼會……?」

  「怎麼會?」夏鵬程被氣笑了,「你還是想想你到底怎麼得罪他了吧。靳擇琛放了狠話,如果你還當這個繼承人,他就和華辰實業對著幹到底。」

  夏思淼整個人像是呆愣住了,一句話都沒說。

  夏展鵬看她這樣,心裡也不好受,倒是是自己從小寵到大的。嘆了口氣道:「明天你就別去公司了,把手裡的東西都交給你堂哥,讓他先管著公司。」

  「不可能!」夏思淼像是被這句話激的陡然清醒,神色瘋狂道:「他怎麼會這樣對我?!他怎麼敢這樣對我?!他的股權還是我幫他奪回來的,他怎麼可能……」

  「那你就自己想自己到底做了什麼!他說你德不配位,你到底做了什麼,讓他值得這麼明著針對你?」夏展鵬看著她這樣樣子,更加失望,「在這發瘋有什麼用,你給我上樓,想不明白別出來。」

  夏母在旁邊焦急的勸著,語氣間滿滿的不贊同,「展鵬,你這是什麼意思啊,公司怎麼能給她表哥——」

  「你還有臉說!慈母多敗兒,要不是你天天寵著她,她能像現在這樣無法無天?!」

  「孩子是我一個人的嗎?她什麼樣你不用管嗎?再說思淼怎麼了,我看她就很好!」

  夏思淼將父母的爭吵聲屏蔽在耳外,麻木的上樓,腦子裡只會想著父親說的那些話。

  德不配位。

  除去繼承權。

  她向來帶著傲氣堅挺的肩,踏了;眼裡茫然、不可置信最終轉化為偏執的瘋狂。

  轉眼到了下周周末。

  上一周蘇葳蕤系裡有事,兩個人沒能來享受五萬塊豪華大餐,於是改到了這周。

  蘇葳蕤一邊嗦著霸王蟹一邊說:「對了,我爸昨天晚上給我打了個電話,太晚了就沒告訴你。」

  沈安瑜:「?」

  雖然我們關係很好,可是這個也不是非要第一時間告訴我的。

  等蘇葳蕤說完,她才發現自己想錯了。

  「我之前不是讓他留意你那事嘛,他昨天告訴我有家公司剛好打量招服裝設計師,你要不要去看看?」蘇葳蕤將啃完的蟹腿放下,擦了把嘴,「雖然我更希望你能在這陪我。」

  「我——」

  沈安瑜的話還未來得及說,便被一道朗潤的聲音忽然斜插進來,「嫂子,好巧啊,你也在這。」

  這個聲音並不陌生,沈安瑜甚至沒抬頭便已經知道了是誰,像是條件反射般,身體下意識緊繃起來。

  連說話都帶著謹慎的僵硬,開口第一句就是:「我和你哥,已經離婚了。」

  「……什麼?」靳承澤像是不敢置信,眉峰一挑,使得本就俊秀的人多了一絲邪氣。

  「所以我不是你嫂子了。」沈安瑜似乎不欲和他多接觸,直接道:「我要和我朋友吃飯了,你要是沒別的事——」

  靳承澤直接咧嘴笑道:「嫂子,我也沒吃,不如加個座啊。」說著,他還對蘇葳蕤眨了下眼,「美女,不介意吧。」

  蘇葳蕤滿腦子都是:臥槽,他剛剛是對我wink了嗎?還……還有點帥。

  那和帥哥一起吃個飯,也不是不行。

  但這個人好像是安瑜姐的前.小叔子,那是不是會有點尷尬啊?

  就在她思考的時候,沈安瑜直接替她回答:「她介意。」

  靳承澤沒想到自己被拒絕的這麼徹底,摸了下鼻子有些無奈的挑了下眉,「嫂子,你這也太絕情了吧。」

  「靳承澤,你是不是忘記我對你說過的話!」忽然,一道帶著戾氣和憤怒的聲音從遠處傳來。

  沈安瑜看著一身西裝革履,帶著隱藏的壓迫不緊不慢走過來的男人,忽然一陣頭疼。

  作者有話要說:靳狗:躲著不敢見的老婆,就這麼措不及防的見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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