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啟動,平穩駛出。
沈安瑜看著身邊坐的有些松懶的男人,輕咳了一聲問,「等了很久?」
她才問完,便深覺自己的虛偽。明明是掐好了時間,踩著十分鐘的點一秒都沒敢多,現在又狀似不經意的反過來來問他是不是等很久。
靳擇琛的時間觀念真的很強,嚴格到近乎苛刻。她曾經悄悄計算過,如果有人遲到超過二十分鐘,靳擇琛一定會發火。
有一次他出差,一份重要的文件臨時需要簽訂。新來的實習小助理弄錯了靳擇琛所在的候機室,比正常時間足足晚了二十分鐘。
最後雖然靳擇琛成功簽好了文件,也趕上了飛機,不過小助理還是被辭掉了。
按靳擇琛當時的原話說就是,「在商場中,時間觀念是安身立命之本,比一切決策都要重要。哪怕你做出了驚天絕世方案,等甲方定稿了你才交上去,黃花菜都沒人給你剩下。」
所以沈安瑜即使生氣,也只敢使這麼一點點小性子。不超出他的原則,也不違反他的規定。
即使這任性了僅僅十分鐘,也讓她有些緊張靳擇琛會不會生氣。
「沒有。」靳擇琛惜字如金,眼睛盯著手裡的平板,不知道在看什麼。
沈安瑜悄悄的瞄了一眼,全是密密麻麻的字。
看著排版,像是什麼合同。
沈安瑜又用餘光覷了眼旁邊的人,神色倒是平靜,應該沒有生氣。
不過像他這種喜怒都不行於色的人,倒也看不出什麼來。
車廂里再次安靜了起來,就在沈安瑜想著要不要找個話題聊聊時,忽然看到靳擇琛將平板反扣在腿上,抬手捏了捏眉心。
沈安瑜心靈福至,帶著恰到好處的關心道:「最近工作很忙?」
「嗯。」他輕聲應著,嗓音沉啞,是說不出的性感。
沈安瑜這才注意到,他的臉上帶著些不易察覺的疲倦。她向來不知道他工作上的事,她不問他便也沒說過。
她忽然為自己耍的那一通小小的脾氣感到愧疚,他那麼累還讓他平白無故多等十分鐘幹嘛。
她剛想問,要不要我幫你按按頭時,靳擇琛忽然看了過來。
有一種偷看被抓包的羞恥感忽然湧上了心頭,怪不好意思的。
「安瑜,」靳擇琛叫她時,總是字正腔圓的。
他神色中的疲倦已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慵懶。
沈安瑜被叫的整個人都有些迷糊,靠近他那邊的耳朵開始發燙,從耳根開始酥酥麻麻的。
「嗯。」她幾乎用氣聲應著。
能不能別分開了一個月,上來就對視著叫她。她對靳擇琛的顏值和聲音攻擊需要時間適應。
「有事?」
嘩——
所有的曖昧氛圍,各種的粉色泡泡攻擊全被靳擇琛一句話戳破,碎了一地。
「啊?」沈安瑜被問懵了,不是你先叫的我嗎?
大概是她那雙好看的眼睛裡,無措的意味太明顯。靳擇琛輕易的讀出了她表情中的意思,微微側了側身子,解釋道:「你已經看過來很多次了。」
那意思就是說:有事你就直說,沒事就別總看我。
「……」
「沒事——」沈安瑜幾乎用完了自己下輩子表情管理的能力,才克制住自己咬牙切齒的衝動。
沒事就不能看你了麼?
狗男人!!!
虧得她還想幫他揉揉頭放鬆一下。
很好。
沈安瑜收回之前的愧疚,並且決定下次讓他等十五分鐘。
她氣呼呼的背過身去,看著窗外急速倒退的建築,和車窗上那個模糊的人影輪廓。
靳擇琛愣了下,下意識的順著她的視線看了眼窗外,一成不變的華麗建築,匆忙的人群,和往日並沒有任何不同。
有什麼好看的?
靳擇琛收回視線,再次看著手裡項目收購報告。
車裡再次陷入安靜,司機眼觀鼻鼻觀心。兢兢業業開著車,像是絲毫感受不到因為後排年輕夫婦間的暗潮湧動,而變得有些凝滯的空氣。
—
車子在IHD店門口下,直到兩人下了車,沈安瑜也沒再看靳擇琛一眼,可以說是非常有骨氣了。
這家店沈安瑜很熟,輕車熟路的推門走了進去,直奔二樓。
Lisa正在給一個客戶造型,看到她上來笑著揚揚頭,「靳夫人來啦,稍微等我一下啊,還差個鼻影就好了。」
沈安瑜輕笑著點了下頭,自己一個人順著那一排排陳列的衣服走去。
她很喜歡聽別人叫她靳夫人,不管她和靳擇琛真正關係如何,一句靳夫人便是千絲萬縷的聯繫。
怎麼斷也斷不開。
這家造型店幾乎是靳擇琛御用的,出席活動時總會過來。她雖然不時常需要造型,可來過幾次之後發現,這件店的服裝都很有設計感。
後來便也熟了,有的時候自己也會來這小坐一會兒。看看新上的衣服,找找靈感,看看市場。
在她堪堪轉過三分之一衣架時,她聽到Lisa叫了聲「靳總」。
這麼慢才上來,你是屬蝸牛的嗎?
沈安瑜心裡吐槽著,也沒回頭,自顧自的看禮服。等她不緊不慢的看完一圈的上新,才走回了接待區。
靳擇琛已經不在那兒了。
Lisa走了過來,手中還拿著一套刷子,貼心的解釋道:「靳總到樓下去換衣服了。」
誰關心他在哪兒了。
「嗯,」沈安瑜乾巴巴的應著,自顧自的向著梳妝檯走去。走到一半,卻又忽然間想到什麼,問,「他的衣服在樓下?」
Lisa點點頭,邊扶著她肩將人帶到座位上,邊說:「是啊,靳總嫌上樓太麻煩,便囑咐以後把給他準備的衣服放在下面。」
沈安瑜垂著眼瞼,看不清神色,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也不知道這次靳總怎麼又上來了,」Lisa人精似的,故意順著話說:「大概是不放心夫人。」
沈安瑜的心有些動搖,也會忍不住想,那他跟上來幹嘛。
可那種多年來被忽視的心酸早已經根深蒂固,此時只能僵硬的笑笑,來掩飾自己心中的膽怯與自作多情。
見她不說話,還以為是小夫妻鬧了彆扭。
Lisa很快的轉移了話題,看著她一頭烏黑直長的頭髮再次遊說道:「真的不打斷燙一下嗎?你的發質很適合當下最流行的水波紋呢。」
「不要。」沈安瑜拒絕的很乾脆。
Lisa有些沮喪,惋惜的看著她,「那好吧,如果你哪天改變主意一定要第一時間找我啊。」
沈安瑜被她的表情逗笑,可是她知道自己大概永遠也不會燙髮吧。因為靳擇琛喜歡黑長直的女孩,這還是她在高中時無意間聽到他和朋友間聊天知道的。
從那以後,她的髮型便沒再變過。永遠的黑長直,只希望靳擇琛能喜歡她多一點。
如果有一天,她真的把頭髮燙了,那就一定是不再愛靳擇琛了。
酒紅色一字領長裙,絲絨質地,復古優雅。右側裙擺的不規則開叉,直到膝蓋又多了幾分性感。
她在女生中算高的,167在穿上個五厘米的高跟,完美的拉伸了腰線。小腿線條流暢,皮肉緊實均勻,白皙削瘦,像是玉砌的。
背後的蝴蝶骨隨著肩部的動作,前後閃動,骨絡明顯精緻。
黑長的頭髮被簡單的盤起,有一小縷碎發垂在兩側,性感又婉約。
沈安瑜底子好,幾乎不需要怎麼收拾,只不過臉上總是沒什麼血色。Lisa幫她打了個淺淺的奶茶色腮紅,看上去自然又溫柔,很符合她的氣質。
和帶有攻擊性的酒紅色衝撞在一起,像是個墜落人間的仙女,被□□浸染了煙火氣。
Lisa在心中讚嘆,真是絕了。
這套裙子很好看,也很挑人。
當初她還有些擔心沈安瑜會壓不住,現在看來是自己多想了。
Lisa繞著她看了一圈,托著下巴搖了搖頭一臉迷妹樣,「還是靳總有眼光,當初指明了要把這套留個夫人,真是合適啊。放眼整個臨城,也沒有哪個名媛女星能穿出夫人的氣質,這衣服簡直是為您生的。」
沈安瑜看著鏡子裡的人,臉上笑的有些僵硬,眼中帶著些茫然。和這華美的裙子格格不入,像是個精緻的木偶。
腦子裡只記住了那句:靳總挑的。
不得不說靳擇琛的眼光極好,紅裙配她很好看。瓷白的皮膚配這種衝擊力極強的顏色,輕易地便能成為焦點。可是這樣艷麗的顏色總是讓她覺得不自在,她向來不喜歡。
不過靳擇琛又哪裡會注意這些,在他面前她向來是沒有選擇權的。
Lisa沒看出她眼底的落寞和難堪,熱情的招呼她道:「走吧,我們下去,快讓靳總看看。」
沈安瑜掩飾情緒的能力早已練得爐火純青,臉上帶著恬靜的笑意,點了點頭。
她們下去的時候,靳擇琛正站在窗前打電話,背對著她們。
一身純手工高定西裝,十分熨帖的穿在身上,更顯的他肩寬挺括,身材頎長。
再往下。
腰身緊窄,修長筆直的腿包裹在西褲里,十足的禁慾感。
矜貴,卻又好像壓著某種瘋狂,帶著某種危險,讓人下意識的俯首稱臣。
Lisa不禁讚嘆,她做了這麼久的造型師,像是這對夫妻這樣氣質和樣貌都是絕佳的,當真沒見過。
這通電話似乎不太美妙,他轉過身來時,眉間微皺,上眼瞼下壓,全身氣場有些駭人。
此時太陽西垂,餘暉帶著柔和的光散落。靳擇琛穿著黑色內襯復古絲絨西裝,竟難得戴上了領結。
沈安瑜忽然意識到,這個宴會似乎比每一次的都重要。
他此時背著光,光暈將他周圍的背景全部虛化,矜貴的像是上世紀城堡里走出的王子。
本就冷白的皮膚,在通身黑色的映襯下,顯得有些蒼白。在配上他現在的表情……
沈安瑜張了張嘴,忽然覺得——
他不去演一個沉睡千年的絕美吸血鬼,真是可惜。
大概是中午吃撐了腦子不好使,她還就真脫口問了出來,「靳擇琛,你打算進軍影視業嗎?」
靳擇琛一時間沒反應過來,眼中有些茫然。之前嚴肅的表情還未跟上心中真實想法,及時切換,此時看上去有些古怪的好笑。
他似乎是沒聽懂這句話的意思,沉吟了半晌,還真認真的答道:「影視業有自己獨特的運作手法,我目前抽不出精力來,所以暫時沒這個打算。」
沈安瑜愣愣的看著他,強忍著笑意,可是表情已經有點崩了。
為客戶排憂解難,適時地提示,促進客戶的感情生活,是一名優秀造型師應盡的責任。
Lisa在旁邊笑道:「靳總,夫人這是在夸您長的帥呢,和電影明星似的。」
靳擇琛看了過來,一雙偏淺的眸子凝視著她。一邊眉毛上挑,像是帶著些許詫異。
沈安瑜耳朵迅速發燙,從耳尖傳到耳根,並且瞬間蔓延到臉上。
我不是,我沒有,你不要瞎解讀啊!!!!
她下意識的抬手,想將頭髮放過來,擋住自己的耳朵和臉。可是手摸到了耳後才想起頭髮早已經被盤好,她就保持著這樣不尷不尬的姿勢。
靳擇琛探究的目光幾乎變成實質,甚至連Lisa都向她看了過來。
手裡的耳朵越發滾燙,嗚嗚嗚嗚嗚現在收回之前的話還來的及麼?
「謝謝。」靳擇琛低磁的聲音,伴著天邊最後一點餘暉,字正腔圓的傳了過來。
「噗——」吃瓜群眾Lisa終於在這連環翻車現場中笑出聲。
作者有話要說:立flag必倒,阿瑜你還是太年輕了
感謝「斯斯」營養液11瓶,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