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臨城,環貿展廳。

  梯形展廳內,左右兩邊各放著B級展品,前面一字排列了十套A級展品,而最中間的則是本次時裝展最具設計感的頂級展品。

  一件白色邊曳地長裙。

  裙擺上綴著層層花朵,從腰間綻放開來;從頭到腳的純白,純潔的讓人不忍沾染;可是身後低至股溝的裸背,在這純情的渲染下,將**詮釋到了極致。

  美的讓人挪不開眼。

  此時沈安瑜便站在這件展品前,她像是沒有和周圍的人一樣,被華美的裙子吸引。而是看著展品旁的簡介牌,表情有些奇怪。

  ——夜月是你夢寐以求的窗簾

  ——春風是你奔走十里的柔情

  翻譯的什麼亂七八糟的,這種設計說明還真好放上來,沈安榆微微蹙眉。

  她順著往下看,當她看到靈感來源後面,只有簡單的、用楷體加粗字樣著重強調「我的丈夫」時,不由的愣了愣神。

  臨近中午,即使是難得的和MISOL聯合舉辦的國際展,此時也有些冷清。人來人往的,只有莫扎特的小調始終如一。

  「有小偷!偷東西啦!」

  一道尖銳的聲音忽然響起,尾音和莫扎特的小調一起升了上去,劈了叉。

  像是平地一聲雷,瞬間將安靜甚至有些死氣的展廳炸的熱鬧了起來。

  展廳里的人,動作全部整齊劃一,紛紛回頭。

  沈安瑜被這幾乎是貼著耳朵的尖叫聲嚇了一跳,終於回過神來。

  也是在同時,她感到自己隨意挎在右肩上的包不正常的輕晃了下。

  像是有人在驚慌中推了一把。

  沈安瑜愣了兩秒,隨後瞬間提步,急速沖了出去。

  整個過程非常快,等大家反應過來時,早已經看不見人影。

  地板很滑,為了這個展甚至還可能重新打了蠟。

  沈安瑜覺得自己心跳都快跑了出來,嗓子乾的發疼,可是她卻一步也不肯停下來,死死的追著前面一身黑衣,身形瘦小的男人。

  眼睛一瞬不瞬的,直直盯著他手中那銀白色的手機。

  直到快跑出展廳,終於有三個安保人員沖了過來,三五下便將人制伏按到在地。

  沈安瑜看著地上已經不在掙扎的小偷,鬆了口氣。腎上腺素的瞬間升落讓她有些腿軟,才邁開一步身體竟然不受控制的往前倒。

  「哎,你沒事吧?」好在有人在旁邊扶了她一把。

  沈安瑜聽聲音,應該和剛剛提醒她有小偷的是同一個人。

  「謝謝。」她說的真心實意,將感謝合二為一。

  小姑娘擺了擺手,衝著她眨了眨眼睛,「舉手之勞,再說誰能忍心看漂亮的小姐姐受欺負呢。」

  沈安瑜愣了愣,也就這個空檔,和小偷大戰三百回合的安保人員終於想起她這個失主,將手機送了過來。

  「小姐,手機是您的吧。」說話時的語速和他們的反應力一樣遲緩。這不緊不慢的語調帶著十足的不屑,大概不懂一個三年前款式的手機怎麼值得讓人這麼拼命。

  沈安瑜接過手機,來回檢查了一遍,沒見著任何磕碰痕跡,這才將懸著一半的心徹底放回了肚子。

  見她沒說話,保安又那個不死不活的語氣道:「那您看看還有沒有丟別的東西啊,免得到時候少了這個那個的,您又來找我們。」

  這話找茬的意圖不要太明顯,沈安榆皺了下眉,還未等她說什麼,旁邊的小姑娘倒是先不幹了。

  「怎麼著,在你們這丟了東西還找不上你們了?」小姑娘雙手環著胸,全身氣勢強的和她嬌小的個子形成巨大反差。「自己工作出現問題,還敢這麼說話,誰給的臉?把你們負責人叫過來。」

  真是反了他們,長這麼大都沒人敢用這種語氣和她講話。

  他們站在門口不遠處,人來人往的頓時有不少人看過來。交頭接耳的大概明白了事情的經過。看向保安時,臉上也開始帶著鄙夷。

  這不明顯的看著人家是兩個小姑娘,就欺負嘛。

  沈安瑜倒是沒想到身邊這個學生打扮的女生還挺剛,嘴角不自覺的帶上了笑,整個人有些松懶。

  保安愣了愣,他自動把失主和面前和他剛的人歸為一波。看著一個身著樸素,一看就沒什麼權勢以及這個學生模樣的人,根本沒完心裡去。

  臨近中午,到了飯點忽然鬧出這麼一通,免不了回去要寫檢討,甚至獎金不保。他心裡有氣,忍不住想找人撒火。

  沒想到遇上個不好說話的,現在後悔也沒用,如果真找了負責人,獎金都不用想了,這份工作還能不能保住都得另說。

  他硬撐著,「我就是負責人。」反正學生妹也好騙。

  「噗——」沈安瑜和身邊的女孩同時笑了。

  「你什麼東西,也配負責國際數一數二品牌MISOL的展。」女孩仰著下巴,一臉輕蔑的看著他,「知道裡面有什麼嗎?有Jan的作品,什麼人都敢往裡放,丟了手稿把你賣了也賠不起。」

  保安這下徹底蔫了,知道自己惹上了懂行的硬茬。

  沈安瑜一直平靜的臉上,終於多了些打量。

  「我不想和你們這群人多浪費時間,道歉,」女孩一臉厭煩,「如果小姐姐滿意了,不想和你們計較,那這事在我這就算過去了。」

  忽然被cue的沈安瑜,聽著這忽然社會姐的語氣,先是愣了愣,然後努力忍著想笑的衝動。

  保安臉色十分難看的看向沈安瑜,艱難道:「抱歉小姐,是我們沒做好安保工作,讓您受到了驚嚇。」

  沈安瑜淡淡的看著他,沒動。

  「看來小姐姐不是很滿意哦。」女孩在一旁輕飄飄道。

  旁邊的人也跟著起鬨,「對啊,道歉就有個道歉的態度。」

  保安這次真的怕了,誠惶誠恐態度十分懇切,標準的九十度鞠躬,道:「是我們工作疏忽,差點給您帶來精神和財產上的損失,還望您原諒。」

  沈安瑜第一次正眼看了看這個保安,微胖,四十多歲的樣子,可是卻隱隱有了白頭髮。

  何不食肉糜,沈安瑜嘆了口氣。有些厭煩道:「就這樣吧。」

  「那這人?」保安看了眼地上的小偷,又向沈安瑜請示。

  沈安瑜被氣笑了,「報警啊,這還用人教麼。」

  保安如臨大赦,和一旁的幾個兄弟壓著小偷走了出去。

  眾人看熱鬧已經終了,便各自散場。

  沈安瑜看著眼前,長得嬌嬌小小,眼睛格外澄澈的女孩,再次道謝,「謝謝。」

  她雖然自己能處理,可是她真的很不想去和無謂的人多廢一句話。

  沈安瑜臉上帶著感激的笑意,看上去柔和美麗的讓人想捧在掌心裡。

  女孩看的有些發呆,過了會才說,「嗚嗚嗚嗚,小姐姐你也太美了吧。你別笑了,笑的我腿軟。」

  沈安瑜第一次收到如此不加掩飾的讚美,臉有些發燙。

  現在的小女孩都這麼直接了?

  她擺了擺手,忽然狀似不經意的問,「你知道Jan?」

  女孩有些興奮,眼中帶著些許的光亮,「也不算知道啦,就是當年有幸去看過那場秀,真的絕了。Jan的這件作品被當時評為最切《love&desire》主題的創作,將情與欲詮釋到了極致。其實我更覺得,那套裙子明明滿是少女心,喚起人們對愛情最純粹的嚮往和渴望。」

  [靳擇琛]:今晚有酒會,四點接你

  沈安瑜坐在車上,看著五分鐘前靳澤琛發來了的消息,又想起剛剛的話,忍不住嗤笑。

  愛情的嚮往和渴望,最終不過是婚姻的墳墓。

  還沒人定期上墳。

  靳擇琛消失了一個月,大概是終於想起還有她這麼一位合法妻子,捨得邀她共赴晚宴。

  她沒去問是什麼晚會,靳擇琛叫她去的,那就一定是非她這個官方太太不可的、必須她出面的重要活動。

  沈安瑜無聲嘆了口氣,有些頭疼。

  上流社會的人湊在一起,不是想著怎麼整人,就是如何的攀比、拉攏、炫耀。

  她這個半路出家,靠著靳擇琛擠進上流社會的人,就像是穿著水晶鞋的灰姑娘,莽撞的闖進異域國度。

  無論她如何偽裝,都無法適應。

  靳擇琛是個將時間精準到秒的人,四點一到準時給她打了電話。

  他似乎每天都很忙,浪費一點時間都會變成他的階級敵人,賺錢路上的絆腳石。

  可是今天,沈安瑜卻不想那麼聽話的準時下去。

  即使她還未到四點,便已準備好,等著他這通電話。但她現在卻慢悠悠的給自己倒了杯茶,向來沉靜的眸子此時有點飄。

  也不知道究竟是在故意氣靳擇琛,還是在折磨自己。

  直到茶涼了大半,她一口也沒喝,終於站起身走了出去。

  一輛黑色的邁巴赫停在門口,即使這裡豪車遍地卻也很好認。他的車就像是他這個人給人的感覺一樣,矜貴又沉穩。

  沈安瑜不爭氣的快走了兩步,可快到車前時,又不自覺放慢了腳步。

  車窗半開,露出一小節手臂,手腕微彎手指自然下垂,中指和食指間夾著一根燃盡大半的煙。

  他的手指很修長,指甲修剪的乾淨整齊,骨節偏瘦,大概是等的久了,皮膚凍得有些冷白。隨著這個動作,手腕上凸起的腕骨顯得格外明顯。

  還沒看到正臉,沈安瑜的心跳便沒出息的快了幾分。

  沈安瑜抿了下嘴,小幅度的做了個深呼吸,調整了個還算適當的表情,慢慢走了過去。

  她所預想的有些尷尬的對視沒有發生,之前的心裡建設全是她一個人的獨角戲。因為靳擇琛並沒有把隨隨便便消失一個月當回事,他現在甚至還能在等她的幾分鐘裡,閉著眼小憩打發時間。

  即使是在睡覺,他的唇也是緊抿著的,像是和誰苦大仇深。微高的顴骨,薄而鋒利的顴弓帶著十足的距離感,平直的下頜角,帶著讓人不敢接近的疏離;可是那深邃的眼窩,略微揚起的眉骨,帶著神秘,又會不自覺的被吸引。

  沈安瑜一時間看的有些發呆,一個月未見,竟然覺得有些陌生。

  她站的有些久了,而靳擇琛向來淺眠,此時竟毫無預兆的睜開了眼睛,沈安瑜便這樣猝不及防的和他在空中對視。

  靳擇琛下眼瞼微垂,而眼尾卻有些肆意的上揚,和眼皮形成了一個好看的扇形。從眼頭到眼尾逐漸變寬的臥蠶,多了些柔情。給他本來神秘和冷峻的外表下,添了幾分乾淨優雅的氣質。

  簡單的來說,就是行走的少女收割機。

  即使和他一起了這麼久,這樣忽然和他對視,沈安瑜還是會有些臉紅心跳。

  靳擇琛剛睡醒,眼神不似以往那樣銳利,有些鬆散。視線下移,看了眼她身上有些單薄的大衣道:「外面冷,上來。」

  說著,還打開了他這邊的車門。

  嗓音是獨有的低啞,如果仔細聽,還帶著剛醒後的鼻音。慵懶又矜貴,聽得人心痒痒。

  沈安瑜頓時毫無立場的,把小脾氣拋到了九霄雲外,乖乖的上了車。

  作者有話要說:啦啦啦啦啦我終於來了

  時隔兩個月,你們都還在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