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沈安瑜一手拿著吐司,一隻手無意識的揉著懷裡的曲奇。

  直到現在都還沒回過神來。

  靳擇琛臨走的時候竟然還揉了揉她的頭,他這是瘋了還是被人魂穿了?

  有病。

  「夫人,要給您再加杯牛奶嗎?」阿姨看到她面前喝的差不多的那杯牛奶問。

  「不用……」沈安瑜有些心不在焉,忽然想到什麼又問,「對了阿姨,曲奇有跑出來過麼?」

  阿姨愣了下,隨後笑了,「怎麼可能,有貓籠在,再說側臥的門也總關著,跑不出來的。」

  「奇怪了,那他身上的貓毛哪來的?」沈安瑜小聲嘀咕著,她聲音小阿姨沒聽到,然後又囑咐了句:「阿姨,側臥附近您每次再多用吸塵器來兩下,我怕有貓毛。」

  「哎哎,行。」阿姨滿口應著。

  沈安瑜又低頭看了眼自己的身上,家裡暖風開著天氣逐漸回暖,她睡覺時只穿了冬天的睡裙,出來時也只是又披了件睡袍。

  剛好露著一截小腿,乳白色的一套睡衣竟仍能顯出小腿的白皙光潔,腳踝骨小巧圓潤,難怪他今早亂發情。

  沈安瑜想了想,一邊覺得他抽風一邊有些羞赧。

  好,這不是重點。重要的是她每次和曲奇玩完都會重新換一件衣服,絕對不對沾上貓的啊。

  忽然覺得她手停,曲奇有些不滿的「喵」了一聲,用爪子輕輕勾住了她的手指。

  軟軟紛紛的小肉墊,看的沈安瑜心都化了。

  她抱起曲奇,用鼻子輕輕碰了碰它的鼻尖。濕濕涼涼的,真是簡直了。

  「你要怪哦,不要悄悄亂跑出來。把毛搞到他身上……」沈安瑜想了下,怕這個代詞「他」曲奇聽不懂是誰,於是解釋道:「就是那個看上去高高的,天天繃著個臉也不會笑,一看就不好惹的那個人。」

  「知道了嗎?」

  曲奇睜著雙大眼睛,「喵」了聲,好像真的在回應。

  沈安瑜愣了下,眨著眼睛像是發現了新大陸,新晉老母親差點感動哭。

  她抱著曲奇親了半天,「寶寶真乖。」

  沈安瑜吃完早飯已經九點多,和曲奇一起回了側臥。

  今天要找蘇葳蕤試衣服拍照,除了被打回去的那兩件,其他的十幾件都開始生產上架。

  服裝網店靠的不是獨特小眾設計,就是各種大眾卻又能在眾多網店裡脫穎而出的專屬風格。

  但十幾款肯定不行,沖不上去銷量。

  沈安瑜看著自己手裡的底稿,一張張翻過去想看看還有什麼類型是沒有顧及到的。

  之前這一批,分別有少女甜美風和小香名媛風,還差點什麼……

  之前的色彩大多柔和明亮,即使用了灰色也被她特意調柔。

  沈安瑜是指望曲,輕輕抵著唇。

  一個不太成熟的構想在腦海里慢慢浮現。

  忽然一道急速的震動聲在寧靜的空間裡響起,沈安瑜的心緊縮了一下。就像是走在懸崖邊,忽然被人推了那麼一下,卻又被瞬間拉住。

  呼吸有些不順暢。

  她太久不社交,對沒有心理建設的忽然接打電話都有些下意識的排斥和恐懼。

  有段時間她還以為自己病了,後來看到一個帖子竟然發現還有不少人像她這樣。

  沈安瑜接過來看了一眼,是個本地不認識的號碼。

  不認識的號碼她向來不接,不是GG推銷就是騷擾電話。白讓她心裡建設半天,浪費時間。

  沒等她主動掛斷,那邊倒是先一步的掛了電話。

  沈安瑜瞥了眼,將手機反扣在桌子上,打算繼續翻畫板,誰知手機還沒放穩電話便再次進入。

  她有個習慣,陌生電話打兩次就會接。

  沈安瑜看著屏幕上閃動的陌生號碼,深吸了口氣。

  「你好。」

  「沈小姐,我是夏思淼。」

  來人主動報上家門,帶著些習慣似的盛氣凌人。再加上這個人自身,都讓沈安瑜很不舒服。

  她不自覺的全身緊繃,帶著警惕道:「夏小姐,有事嗎?

  「有點事,想和沈小姐當面聊聊。」

  又是那種無法掩飾的輕蔑和壓迫,沈安瑜下意識的拒絕,不想和她有任何的接觸。

  她知道自己在怕什麼。

  那件掛在客廳近半個月,好像現在還在散發著那股香味的西服外套,她似乎覺得家裡處處都是這個味道。

  被另一種香味瀰漫,就像是無時無刻不在提醒她,可能很快就會有人打破她的粉飾太平。

  沈安瑜連最後的教養都不想留,聲音微冷是強壯出來的鎮定,「夏小姐,我們不熟,我想我們沒什麼可以聊的。我還有事,先掛了。」

  她幾乎是急迫的想要掛斷電話,可是那邊的人似乎比她還快。幾乎才開口,就讓她瞬間僵硬,忍不住聽她繼續說下去。

  夏思淼不緊不慢的說著,「沈小姐難道就不想知道,擇琛明明不愛你,卻又為什麼要和你結婚嗎?」

  沈安瑜拿著手機的手控制不住的顫抖,她沒想到夏思淼會如此措不及防的直接撕掉她最後的體面。她狠狠咬著下唇,疼痛讓她艱難維持著冷靜,「這是我和他之間的事,和夏小姐有什麼關係?」

  「……」像是沒想到沈安瑜還能回她一句,夏思淼愣了下,隨後聲音更加的輕慢,「那沈小姐也不想知道去年五一,他在哪兒,和誰在一起,做了什麼嗎?」

  像一盆冷水,從頭潑到腳,即使在如此溫暖的臥室里,也冷的她骨頭縫都在發疼。

  牙齒不知何時被咬的吱吱作響,她此時竟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沒聽到她這邊的聲音,夏思淼似乎也不急,不緊不慢道:「沈小姐,地址我發過去了,一會兒見。」

  去年五一,去年五一……

  沈安瑜大腦一片空白,連電話什麼時候被掛斷的她都不知道。

  香座上的細香菸霧在空中盤旋著,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她猛地站起身,動作大的把曲奇嚇的跳到了地上。

  沈安瑜快速的回衣帽間換衣服,特地選了一套偏成熟的奶咖色連身毛衣長裙,套了件米色雙面羊絨大衣。

  還給自己劃了個妝,只不過在畫內眼線的時候手有點抖,上眼皮便有了一個小點,卻不可忽視。

  她所幸將外眼線也勾勒出,沈安瑜本長的柔美純淨,此時眼線一勾眼尾變得細長上揚,竟帶著說不出的勾人來。

  總歸這次見面,她是體面的了,儘管即將談的內容極有可能會讓她更加難堪。

  沈安瑜攔了輛車,報了位置。

  離她住處很近,總共也就十分鐘的車程。也不知道是不是夏思淼早就做好了鳩占鵲巢的打算,隨時準備住進銘城公館才知道了這麼近的一處。

  其實在車上的時候沈安瑜便冷靜了下來,知道自己現在最正確的做法是直接去找靳擇琛,可是她太迫切的知道,還是來了。

  臨近中午,高檔的咖啡廳里更加安靜。

  夏思淼雙腿交疊著,慢慢喝著咖啡,看上去悠閒又自在。見到她來也不驚訝,似乎篤定她一定會來。

  沈安瑜深吸了一口氣,不動聲色的坐下。

  「幫你點了卡布奇諾,也不知道你愛不愛喝。」

  沈安瑜看都沒看一眼,淡聲道:「我不喝咖啡。」

  夏思淼也不在意,用蔻丹指甲點了點桌面,「我下午還有個會,我就開門見山了沈小姐。」

  「這麼久以來,你也應該清楚擇琛其實根本不愛你對吧。你就不好奇,他為什麼要娶一個和他門不當戶不對,還沒有感情的人麼?」她說著,同時看了沈安瑜一眼,像是等她回應也像是某種試探。

  見她不說話,像是更驗證了自己心裡的答案。夏思淼眼中帶著不易察覺的喜色,隨後快速的說:「擇琛他父親在他母親生前簽過協議,待擇琛結婚後會將他母親手裡20%的股份全部給他。」

  沈安瑜面色不變就好像早就知道了一眼,可手指卻僅僅的掐進了肉里。

  夏思淼忽然有些急,「所以夏小姐,擇琛娶你只是為了股份,不是你也可以是任何一個人。」

  一句一句像是驚天巨雷一樣霹在了她的身上,震著她的心口生疼,使她眼前發黑,連全身的血液都幾乎凝固。

  沈安瑜死死咬住嘴裡的細肉,劇痛將她的理智拉回來了點。她雙手環胸,淡淡道:「就算可以是任何人,那個人都沒能是你。」她輕笑了下,在這安靜的對峙里聽上去極為諷刺,「而且夏小姐,你說了這麼多,是在以第三者的身份和我談,還是靳擇琛合作夥伴的身份?」

  「……」夏思淼的臉色頓時變得十分難看,半天說不出話來。

  「夏小姐,還望你自重,離別人的丈夫遠點。」

  沈安瑜站起身,她怕多呆一刻便要堅持不住。

  「沈安瑜!」夏思淼像是有些氣急敗壞,眼中帶著些瘋狂,「去年五一,整整三天靳擇琛和我日日夜夜都在一起!」

  沈安瑜身形晃了下,手扶住桌邊。深吸了幾口氣,隨後端起桌上那杯涼透的咖啡,毫無預兆的往夏思淼身上一潑。

  冷聲道:「第一次見當小三還當得這麼理直氣壯。」

  她說完,抬步就走,只留下夏思淼驚訝和憤怒的尖叫聲。

  銘銳集團,頂層會議室。

  「今天找各位叔伯過來,臨時召開股東大會,實在是事發突然。」靳擇琛面露歉意,「尤其是喬叔,還要從美國飛回來一趟。」

  被叫喬叔的沖他點了點頭,「擇琛,你是在座的叔伯們看著長的的,有什麼難處但說無妨。」

  這句話就像是一個提醒。

  靳擇琛笑道:「有您這句話我就放心了。」

  「是這樣,大家也都知道我父親最近身體不太好,可能——」

  一道鈴聲忽然響起,靳擇琛看了眼自己的手機,皺了下眉隨後掛斷。

  「抱歉。」他輕咳了一下,繼續道:「可能不太適合擔任公司法人這個職位。」

  此話一出,偌大的會議室里靜的連針掉下來都清晰可聞。

  寂靜的空氣都有些膠著。

  五位股東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誰都沒先說話,似是在考量著什麼。

  ——手機自帶的鈴聲再次響起,微妙的氛圍再次被打破。

  靳擇琛拿著手機,面容變得有些冷峻。

  所有人的視線都集中了過來,還是喬叔先說:「擇琛,有急事就先接吧。」

  「沒事,抱歉,我們繼續。」他神態自若的關掉了手機。

  接下來大家展開了一段激烈的爭吵,各持己見誰都不讓誰。但言語間更多是擔心自己的利益會不會受損,有誰來擔任新的法人更合適而堅持不下。

  靳擇琛八風不動的端坐著,好像周邊人爭吵的內容和他無關一樣。一個個成功人士在為自己謀福利時,照樣能吵得面紅耳赤。

  喬叔在兩頭勸著,到最後卻引火到了自己身上。

  「老喬,大夥都知道當初你和溫婷關係好,但你也不能看著當年的情分而不管老夥計們的前途啊。」

  喬叔當場臉色就變了,「老徐,你說什麼呢?」

  靳擇琛下頜骨微斂,目光有些冷,可臉上的表情卻沒什麼變化。

  就在這時,會議室的門被推開,蔣楠拿著一份文件走了進來。雖有有些猶豫的看向靳擇琛,隨後在他耳邊說了一句話。

  靳擇琛臉色變得有些難看,點了下頭便讓蔣楠出去了。

  會議室里的爭吵聲並沒有因為這一小插曲而偃旗息鼓,靳擇琛似乎沒有了之前的耐心,他曲指有節奏的敲了兩下桌子。

  聲音漸熄。

  靳擇琛將手裡的文件一攤,「這是股份轉讓合同,由於時間倉促具體的流程還要等幾天。」

  一顆石激起千堆浪,這句話的意思就是說——

  靳擇琛將成為銘銳集團的第一大股東,從此掌握絕對話語權。

  那他們剛剛急頭白臉的談論個什麼勁兒?

  靳擇琛似乎有什麼十分急迫的事要做,只留下句「還望叔伯們以後繼續扶持。」便走了。

  他大步下樓,蔣楠已經開著車在公司門口等。

  靳擇琛上了車,臉色不虞,「她除了這句話還說什麼了?」

  「沒,沒有了……」蔣楠大氣都不敢出,他和夫人接觸這麼久,好像是第一次見夫人這麼生氣的。

  隨後他又想了想,也不是生氣,似乎比生氣還要嚴重。

  靳擇琛將手機再次開機,撥通了通話記錄里的第一個號碼。

  沒人接——

  他有些煩躁的將手機扔到一旁,聲音里是強壓著的情緒,「回公館。」

  客廳,沈安瑜坐在沙發上,目光竟出奇的平靜。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耳邊傳來了一道清晰的開門聲。

  接著她看到靳擇琛站在玄關不緊不慢的換鞋,隨後走了進來,站到她面前。

  好像和往日沒有任何不同。

  不對,還是有的,如果是以前他甚至可能都不會注意到在這坐著的自己。

  兩人無聲對視著,靳擇琛眉頭微皺,最終還是忍不住率先開口,「就因為我沒接你電話,你就耍小脾氣?」

  語氣間頗有些好笑,似乎覺得她不可理喻。

  沈安瑜直直的看著他,忽然十分平靜的問,「你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嗎?」

  「……我召開股東大會的日子。」靳擇琛愣了下,不知道她為什麼會知道,想到這他還有些生氣。「你知不知道你——」

  「三年前的今天,」沒等他說完,沈安瑜便打斷他的話。她頓了下,聲音有些哽咽,「是你向我求婚的日子。」

  靳擇琛先是驚愕,隨後有些茫然的看著她。最後眼中終是染了些許歉意,「我……」

  「我們離婚吧。」沈安瑜聲音毫無起伏的淡聲道。

  作者有話要說:開始吧靳狗,面對急風暴

  狗是狗,但他沒出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