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沒什麼,我一點也不眼饞

  第142章 沒什麼,我一點也不眼饞!(萬更求月票)

  略顯崎嶇的灰黃土路上,寧焱快步向前行進。

  每一步落下,地面都會帶起些許的灰塵。

  路上時而能見到運貨的商隊,以及背負兵器的散修武者。

  自打從那處茶棚里出來,沿途所見比之前要熱鬧了許多。

  相比邪祟和妖獸,人類武者反而顯得更加常見。

  仔細想想,這其實也正常。

  因為商道原本就是最為安全的路線。

  人們在荒野之間穿行,天然會有規避危險的傾向,久而久之,等到相應的路線傳播開了,人們走的多了,就會形成固定的商道。

  相比荒野上的其他地方,商道本身的危險性已經很低了,再加上武者通行時來回不斷的清掃,危險程度再次為之降低。

  基本上,如果沒遇到黑翅螟蟲這等天災,又或者光門詭城等詭異災害,商道應該是武者們在城池間來往通行的不二選擇。

  而且相比較青蒼附近的商道,越是靠近伏龍,商道上那些妖獸邪祟出現的頻率反而越低。

  原因很簡單,在伏龍縣的周圍,遍布著諸多城寨勢力以及荒野武者。

  這些勢力或武者,平日裡也會在商道中穿行,前往伏龍購買或銷售資源等等。

  因而伏龍這邊的商道比青蒼那邊更加熱鬧。

  越是靠近伏龍,路上見到其他武者的頻率就越高。

  當然了,武者出現的頻率越高,妖獸和邪祟越少見,並不意味著通行時就越安全。

  武者本身就是一種災害。

  取代妖獸和邪祟的,是諸多橫行無忌的山盜,野匪以及劫掠者們。

  這些人造成的危害甚至比妖獸和邪祟們還要可怕。

  因為他們是人類,他們有智慧,他們知道如何更加有效的傷害自己人,榨取更多的利益價值。

  所以行走在這愈發熱鬧的商道上面,寧焱反而變得更加警惕,行事也更加小心。

  在之前的道路上,他往往會奔行到體內元氣難以及時補充,差不多隻剩兩三成的樣子,才會到路邊進行休息,恢復著自身的狀態。

  可跨過茶棚那處交界點之後,他現在每次元氣降低到五成時,都會找地方休息,絕不會讓自身的狀態削弱得太過厲害。

  他在這邊所遇到的諸多商隊,很多隊伍里最弱的都是資深聚氣,至於那些獨立成行的武者們,幾乎人人都是暴氣,單單這一小段路,比他一輩子見到的暴氣武者還要多出十倍都不止。

  難以想像伏龍城裡又該是何等繁華。

  有機會一定得去看看。

  寧焱停在一處樹蔭下,拿著一個灰皮水袋,咕嘟咕嘟的灌著水。

  打眼望去,路旁的樹蔭底下,竟還聚集著好幾個武者。

  這些武者一個個全都穿著粗麻布衣,不少地方都顯得破破爛爛髒污不堪,臉上更是生有雜亂的鬍鬚,看起來不修邊幅。

  唯獨他們背後衣服上刻下的一座宮殿印記看起來十分顯眼。

  這是【學宮】,同樣也是一處武者勢力。

  不同之處在於,學宮很少對外進行殺戮,又或者與其他勢力競爭修行資源。

  這一勢力的武者,大多喜歡研究世間各種稀奇古怪的問題,動不動就拿自己做實驗。

  聽武師兄說,為了研究暴氣武者究竟能在水下憋氣多長時間。

  學宮接連有十五位暴氣在水底下活生生把自己給憋死。

  直到最後他們也沒能測出這個時間點。

  據說這項研究現在還在繼續進行當中……

  所以說學宮的人少也是有原因的。

  而學宮之所以會經常出沒在荒野之間,並非因為他們是荒野勢力,實際上他們的大本營是在伏龍城,其內部存在多位入勁,是貨真價實的大勢力,絕非那些普通荒野勢力能夠招惹碰瓷的。

  只是為了研究各種亂七八糟的問題,學宮的武者經常出沒在荒野之間,以至於時常被人誤認為是荒野勢力,久而久之給他們逼急了,直接在所有人衣服後背畫上一座宮殿,省的一天到晚被亂七八糟的路人問東問西。

  此時此刻,看到這些學宮武者聚在一塊,寧焱頗有些好奇的觀察著他們。

  就聽見一連串的議論聲從裡面傳來:

  「妖獸身上長毛,人身上不長你們不覺得奇怪嗎?人類作為萬物之靈,憑什麼我們身上不長毛?」

  「孔兄此言差矣,我們人類身上也是生有毛髮的,頭上有頭毛,眉上有眉毛,腋下有腋毛,就連吉吉上也有吉吉毛,這豈能說我們沒長毛?」

  「除了你說的那些地方,皮膚上的其他地方沒長毛又該怎麼解釋?」

  「也不算沒長吧?只是毛髮太過短淺,不像妖獸那麼濃密纖長。」

  「那麼問題來了,為什麼這些地方的毛髮太過短淺呢?反而像腋窩之類的其他地方會生出很多毛髮?」

  「這也不一定,我聽聞女子就有白虎一說,說的就是下面沒長毛的,可見那些地方並非一定都會長毛。」

  「你見過白虎?你見過幾隻白虎?白虎在女子中所占的比例又是多少?讓她們產生這種區別的原因又是什麼?你若是連這些都搞不清楚,又如何能拿來作為依據?」

  「孔兄教訓得是,看來回頭我得多多拜訪幾位女子研究一下,希望她們能夠好好配合。」

  「回到原來的問題上,人類為什麼身上不長毛呢?」

  「當然是因為妖獸身上長毛了嘛。」

  嗯?

  學宮眾人紛紛扭過頭來,看向突然插嘴的寧焱。

  對於寧焱的回答,眾人倒並沒有多麼生氣,只是覺得有些詫異。

  領頭那位身高近兩米的孔姓老者,上下打量他一眼,頗有些奇怪的問道:

  「敢問這位小友,剛才那般說法又是作何解釋?」

  寧焱侃侃而談道:

  「想必諸位應該都知道,身上生有毛髮其實是很難受的一件事情,毛髮不常打理,裡面可能會生蟲子,到了夏天還會難以散發熱量,一旦裡面受傷還得先把毛髮給剃掉再做處理,對我們來說,毛髮實在是一件不必要的東西,而不必要的東西,早晚就會被漸漸淘汰掉。

  但是另一方面,毛髮又有它存在的必要性,比如說毛髮能夠禦寒,能夠保護身體,有的甚至還能輔助游泳等。

  對於這種利弊交雜的情況,原本我們不一定會褪去毛髮,但好在這世上並不只有我們生了毛髮,還有其他妖獸生了毛髮,既然其他妖獸生了,那我們就沒必要生嘛,有需要的時候直接找它們去取不就好了嗎?」

  眾人聽到這裡,頗有些恍然大悟。

  孔姓老者自言自語道:

  「正因為人類身上不長毛,所以才會剝掉其他獸類的皮毛給自己做衣服,但一些強大的妖獸又很難打得過,所以才會不斷去修行,不斷去增強實力,不斷降服各類妖獸,從而成為萬物之靈。」

  「所以,不長毛才是人類變強的原因啊!」

  「說的沒錯!」

  「正是如此!」

  「醍醐灌頂!醍醐灌頂啊!」

  ……

  周圍的學宮武者應和出聲,如同發現了一個最新的理論,一個個臉上全都充滿著激動之情,更有人拿筆在紙上飛快的記錄起來,生怕錯過這一瞬的重大發現。

  「閣下的真知灼見令我茅塞頓開,在下添為學宮的學錄,姓孔名不害,見過這位道友。」

  小友升級為道友了麼?

  對這位暴氣巔峰來說,還真是一種敬稱。

  寧焱立刻報上姓名回復。

  雙方一番寒暄過後,孔不害正色回道:

  「寧道友為我釋疑解惑,在下感激不盡,我學宮從不虧欠別人,閣下大可向我等提出幾個問題,若能解答,必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寧焱聽到孔不害的回答,自然知道這句話的份量。

  比如說他們如果真的測試出來了暴氣武者在水下憋氣的時間,外人可能很難知道具體的結果,但現在他要做出詢問的話,對方很可能就會把這花費巨大代價才得到的答案,告知給他。

  若是在平時,寧焱倒也樂得與他們細細商討,只可惜他現在要趕著救人,一切都以救人為主。

  寧焱當即出聲問道:

  「敢問幾位對於綠意山莊的內訌情況知道多少?」

  之前在茶棚處,他借用一壺美酒向幾位路人武者打聽了和綠意山莊有關的情報。

  然而令人失望的是,對方並不了解具體的情況,所知曉的諸多信息都是從綠意山莊逃出來的幾位弟子那裡獲取的。

  那幾名弟子逃出來後很快就匆匆趕往伏龍縣,現在便是想找人也難以找到了。

  而且自他們離開之後,赤水泊逐步進入了嚴密封鎖的階段,外人一旦踏入,立刻就會遭到襲殺。

  是以現在很少有人接近過去,也不知道內里的情況到底演變到什麼程度。

  聽到寧焱的詢問後,學宮諸位武者不由得面面相覷。

  孔不害尷尬道:

  「我們痴迷鑽研各類問題,對於外界的情況並不是特別了解,寧道友不妨換個問題。」

  「換個問題麼……」

  寧焱想了想,又問道:

  「那麼諸位可知綠意山莊內部的勢力架構?暴氣的人數如何?」

  「額,還是換個吧?」

  「那麼綠意山莊與那些勢力走得近?」

  「再換。」

  ……

  寧焱一連換了好些問題,然而孔不害等人卻盡皆難以回答。

  一時間眾人的臉龐不由得臊的滿臉通紅。

  沒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想了想,寧焱索性隨手寫下幾個扭曲字符問道:

  「諸位認識這個字嗎?」

  「這我認識!!」

  一名灰發老人立刻高叫出聲:

  「這是【枯榮寨】!」

  「嗯?」

  寧焱頓時有些詫異。

  這字符來自於陰絕林那艘船上找到的銘文金冊。

  金冊上寫滿了陌生的扭曲字符,看起來像是自成體系的另一種語言。

  他曾請教過武師兄以及其他人,結果卻沒一個認識。

  沒想到現在隨手一寫,竟然被學宮的人給認出來了。

  寧焱連忙又寫下了幾個字符:

  「這些你都認識嗎?」

  灰發老人彭春仔細瞧了瞧,頗有些無奈的搖了搖頭。

  「這字符我只認識幾個而已,還都是同一個中年武者教給我的,作為向我提問的交換。

  那人教完我之後就走了,他跟你一樣都背著一把幽銅長刀,別說,你們倆的刀看起來還怪像的。」

  「他向你問了什麼問題?」

  「他問我有沒有看見一個女人,之後又問我陰絕林怎麼走,看起來像是在追殺的樣子,要不是想要了解一些新知識,我才懶得告訴他。」

  陰絕林?追殺?

  寧焱皺著眉頭思索。

  照陰絕林里的收穫來看,那人很可能是被反殺了。

  而他的遺產卻沒被人拿走,搞不好他追殺的那個女人也死了。

  這跟銘文金冊中提到的【枯榮寨】是否存在什麼關係?

  他們倆各自又是什麼身份?為什麼會互相廝殺?

  「對了。」

  彭春又像是想起來什麼似的,連忙回道:

  「差點忘了說了,那個中年武者和他追殺的那個女人全都是入勁。」

  嘶!

  一瞬間寧焱只覺得頭皮發麻。

  看樣子銘文金冊和那枚金色小印的價值,遠在他想像之上。

  這可是入勁武者的遺物!

  這時,學宮的學錄孔不害也緩緩出聲說道: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這些字符應當是靈植宗的秘文。」

  「靈植宗的秘文?」

  孔不害點頭道:

  「許多傳承悠久的頂尖大宗,都會構建出一套自家獨有的特殊秘文,用來書寫自家的功法典籍,以防泄露出去。

  基本上,宗門弟子的等級越高,掌握的秘文字符就越多,非是核心真傳或傳功長老等重要成員,往往很難弄清楚全部字符。

  因此就算你拿到他們的功法典籍,但抓不到足夠有份量的人物,照樣很難解讀出功法來。」

  竟然還有這樣的保密措施?

  寧焱一瞬間感到十分震驚,想想又頗覺有理。

  只是這樣一來,他手裡的銘文金冊距離破解怕也是遙遙無期。

  按照那中年武者的修為,除非他抓到入勁級別的靈植宗弟子,才有可能解讀出那本銘文金冊。

  「罷了罷了。」

  「一本銘文金冊而已,不值得挑上這麼強悍的對手。」

  「以後若有機會解讀出金冊自然最好,沒有機會那也沒什麼。」

  「就算裡面記錄著一部入勁級別的武學,等我晉升入勁了,隨隨便便就能給他推出個幾百本。」

  「沒什麼,我一點也不眼饞!」

  寧焱強行把心底浮起的檸檬給壓了下去。

  隨即他又向眾人打聽了一些消息,聊起了學宮以及伏龍的一些瑣事,等到恢復得差不多了,便告別眾人,繼續向前行進。

  未有多時,肚腹有些撐漲,想了想,寧焱鑽進了一處荒草叢。

  打眼掃過面前這片荒草,他專門找到長勢不太好的一處,掏出水龍頭,大肆澆灌起來。

  想必有了他的澆灌,這處發育不良的雜草,應當能夠迅速冒起個頭,向四周同伴們看齊。

  「嗯?下雨了?」

  雜草里忽然傳來疑惑的聲音。

  「不對,這雨怎麼那麼咸?!」

  緊跟著那聲音就變成憤怒的叫喊:

  「他媽的誰在老子頭上撒尿?!」

  寧焱提起褲子,看著突然從地里冒出來的一個腦袋,頓時一臉茫然。

  怎麼?

  我把這片草地尿成精了?

  就算營養再豐富,也大可不必如此啊。

  「他媽的就是你在老子頭上撒尿是不是?!」

  「你撒尿的時候都不看地里有沒有人的嗎?!」

  一顆滿臉橫肉的腦袋,頂著一腦袋的濕潤泥壤和帶著露珠的草屑,表情憤怒到了極點。

  而這時,寧焱也終於反應過來這人到底是什麼東西。

  想必這就是埋身宗的武者。

  傳聞埋身宗的功法需要將身體埋在地下修行,平時只留個腦袋在地面上,排泄什麼的都在地里解決,飲食之類都靠一張嘴,低級的還需要安排人專門進行投喂,高級的武者直接靠一張嘴在野外大肆捕食,什麼藥材根莖,什麼妖獸卵蛋,全都一口就能吞下。

  看起來跟鑽地犬很像。

  而事實也確實如此。

  據說要打死一頭鑽地犬,其宗門弟子才有資格進入地底練功,否則就只是不合格的門人,算不得真傳弟子。

  了解個中內情後,看著那顆憤怒的滷蛋腦袋,寧焱頓時感到十分蛋疼。

  誰踏馬知道你會藏在草叢裡練功啊?

  你就不會待在顯眼點的地方嗎?

  而且這附近你連牌子都沒立啊。

  這被尿上了,你能怪誰啊?

  得虧我今天還沒拉上一坨呢,不然你不得當場發瘋?

  寧焱好心勸道:

  「行了行了,我知道你的委屈,我保證下次不在這邊亂尿。

  不過你們也真是的,明明一天到晚待在地里,好歹劃分一下區域,立個牌子什麼的,提醒提醒外來者啊。

  要是下次還碰到像我這樣亂入的武者,那你們怎麼辦?」

  「怎麼辦?老子要你死!」

  滷蛋武者怒吼衝鋒,跟推土機似的,從地下瘋狂朝他這邊游來,堅實的草地就仿佛湖水一般,根本不能對他形成任何阻礙。

  待到抵至近前,他張大嘴巴,一口就要對著寧焱的小腿咬下。

  「噗嗤」一聲,寧焱一腳踩了上去。

  當場將那顆冒起的滷蛋頭踩進了地裡面。

  滷蛋頭落入地底,緊跟著又從旁邊冒出來,對著寧焱的腳後跟狠狠咬去。

  寧焱再度一腳踩了上去。

  「噗嗤!」

  「噗嗤!」

  「噗嗤!」

  ……

  一連串的跺腳,直接給那滷蛋頭跺得腦子發昏。

  最後他驀然發出一聲大吼:

  「啊呀呀呀!外人欺上門來了!師兄弟們且來助我呀!!」

  伴隨著這聲話語傳開。

  「咕嘟」幾聲,草地里紛紛冒出了一顆顆腦袋。

  「怎麼肥事?我睡的好好的?」

  「周師兄好像被人踩了。」

  「竟敢踩在我們埋身宗的頭上?!」

  「師弟別怕!且讓師兄來助你一嘴之力呀!」

  ……

  霎時間,一顆顆腦袋紛紛朝著寧焱圍殺而來。

  臥槽!

  看著滿地的腦袋,寧焱瞬間驚了。

  他媽的這輩子都沒碰到過這種打法。

  考慮到雙方的矛盾有些無稽,他並沒有下死手。

  寧焱在場中瘋狂的跺腳,使勁的跺腳,跟他媽跳踢踏舞似的拼命跺腳。

  每一腳落下,都有個腦袋踩下去。

  緊跟著又有個腦袋冒出來。

  莫名給他一種打地鼠的錯覺。

  只是這地鼠越打越多,越打越強,到最後竟連暴氣巔峰都出來了。

  寧焱不得不抱頭鼠竄,逃之夭夭。

  直到逃出了十幾里地,那群埋身宗的武者方才放棄了追殺。

  真他媽見鬼了,擱地里還能游的那麼快,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地鼠成精了。

  寧焱站在一塊巨大的山石上,一陣罵罵咧咧。

  約莫休息了一刻鐘,等到體內元氣恢復得差不多了,寧焱這才走下大石,繼續前進。

  接下來的路程他又見到了形形色色的武者,有側臥在地上練睡功的睡臥宗武者,有把全身刷的一片雪白的純白宗武者,還有頭頂雙角壓上各自媳婦互相鬥力的牛魔宗武者,等等等等。

  除此以外,還有許多奇奇怪怪的散修武者,像是在泥塘里打滾練泥身功的,在樹上用鐵鏈吊脖子練蛇脖功的,在手中彈出鐵爪練鐵爪功的,等等等等。

  種種武者,門門奇功,簡直令寧焱大開眼界。

  「世界竟然如此多彩,我以前真是小看了天下人啊。」

  瞅著一群甩動吉爾釣魚的武者,寧焱不由得頗為感慨。

  前方的商道往右分出一條岔路,沿著這條岔路繼續往前,便是讓許多人避之不及的赤水泊。

  考慮到赤水泊可能已經被陳雄一系的敵人們封住了,要想進入其中,準確找到陳雄等人的所在,這並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

  最好打聽到陳雄他們的敵人都有哪些,順著敵人反過來找,可能還容易點。

  一念及此,寧焱不由得看向附近的一片蔥鬱密林。

  他徑直來到一棵腰粗的大樹跟前,從口袋裡掏出了一個巴掌大的方木盒。

  打開方木盒,裡面赫然是密密麻麻咕踴不停的黑色小蟲子,一個個都有指節大小,肥胖肥胖。

  寧焱將盒子遞到大樹跟前。

  「吱呀」一聲,那棵大樹竟平白的顫動起來。

  暗綠色的樹身上忽然睜開了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

  眼睛下方,同樣也張開了一張嘴。

  大嘴叼住了他的盒子,往上一掀,盒子裡的蟲子立刻全都進到他的嘴裡。

  「嘎吱」,「嘎吱」。

  嚼動不停。

  等到全部咽下去了,樹身上的人臉,方才以無比緩慢的語速問道:

  「你,想,知道些,什麼?」

  面前的這棵大樹,或者說這整片密林,都屬於萬木宗。

  萬木宗是個極為特殊的宗門,他們修行的功法需要選定一種特殊的靈樹,一番小心照顧培育,待到靈樹長大到一定程度,便將自身也種在靈樹身側,漸漸地兩者彼此融合,化作一體,難分你我。

  其後靈樹越長越大,他們的實力也越來越強,最後更是能以樹人姿態移動開來。

  毫無疑問,萬木宗的功法有著相當大的缺陷,比如說在靈樹徹底長成前不能隨意移動,與靈樹融合後也要小心各類樹木災害等等。

  但萬木宗在荒野中的名聲卻完全不弱於饕餮宗這等大宗門,蓋因這一宗門的弟子一旦決定拼命,便能以燃燒融身靈樹為代價,以耗費數十載的資源,發揮出遠超自身境界的恐怖一擊。

  普通聚氣都能活活拼死暴氣武者。

  更別說這一宗門還存在十幾位暴氣了。

  其中更有一位暴氣巔峰。

  是以外界的武者一般很少會來招惹他們。

  反而經常利用投食作為條件,向他們諮詢各類問題。

  畢竟他們一天到晚站在路邊,商道上發生的事情極少能逃過他們的耳目。

  寧焱手中的那些蟲子,便是之前在茶棚里向一位武者買下的。

  此刻聽到萬木宗弟子的詢問,寧焱立刻問道:

  「這附近便是赤水泊,我想知道綠意山莊現在的情況。」

  萬木宗弟子緩緩出聲回道:

  「武大郎一系,遭到,曹大郎一系,偷襲。」

  「派系遭到,重創後,他們躲在了,山莊最裡面。」

  「短時間內,難以攻破。」

  「武大郎一系,派出了弟子,向伏龍求援。」

  「曹大郎一系,派人沿途追殺。」

  「不知,能否,求援成功。」

  一番話,那萬木宗弟子斷斷續續的說了快三分鐘。

  即便以寧焱的耐心也有些承受不住了。

  不過他也明白,這應當是對方修煉融樹功法的後遺症。

  除了吃喝或者遭到襲擊,他們整個人的反應都會變得十分遲鈍。

  寧焱又繼續問道:

  「赤水泊的赤潮是否泛起?」

  「還,沒有。」

  「那你可否見到綠意山莊的陳雄從裡面出來過?」

  「沒見他,出來。」

  「參與襲擊綠意山莊的敵人都有哪些?」

  「三山,兩坡,十八盜。」

  聽他斷斷續續的說出答案,寧焱瞬間明悟。

  三山兩坡十八盜,難怪陳雄等人要求援了。

  根據武師兄的講述,這是商道附近橫行的一股盜匪勢力。

  領頭的十八盜全部都是暴氣,排行前兩位更有著暴氣巔峰的實力。

  每人的麾下還聚集著許多聚氣盜匪。

  這麼多的盜匪,別說傾巢出動,哪怕只來三分之一,陳雄五人也根本撐不住。

  寧焱憂心忡忡,連忙沿著岔路朝赤水泊的方向快速衝去。

  直到他的身形遠遠離開,那張大樹上的人臉,嘴巴仍舊在一張一合:

  「……還有熊鷹門。」

  「萬毒鳴蛇莊。」

  「牛魔宗。」

  ……

  沿著狹窄崎嶇的小徑一路快速奔行,很快寧焱就看到一汪小小的湖泊,有如一枚淡青色的翡翠,落在不遠處的山地間。

  這是赤水泊,赤水有兩種含義,一是形容湖邊生長著大片赤紅色的蘆葦,二是當湖中泛起某種由毒蟲組成的赤潮時,整片湖泊都會變得赤紅一片。

  這赤水泊生活著許多怪魚猛獸,一不小心就連暴氣武者都會被吞入其中。

  此外,沿湖地帶的那些蘆葦,實際上都是一些毒株,會自動向外散發著一種毒氣,武者身處其中,短時間內不會有什麼問題,可時間一長,往往就會元氣滯澀,身體癱軟無力,最後昏迷死在其中。

  眼下比較好的是,赤潮尚未泛起,湖中也未聚集大片的毒蟲,否則這一趟援救之旅恐怕還將更為艱難。

  寧焱站在山間向下眺望,並未瞧見陳雄等人的身影。

  同時他也未曾看到十八盜那些盜匪們的身影。

  難道說陳雄他們已經逃出來了?

  「不管怎樣,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如果活著,自然再好不過。」

  「如果死了,少不得要拉一批人下去陪葬!」

  寧焱眸光沉冷,從瓶中拿出一隻留息蟲,當場捏死。

  無形的氣息擴散開來,他立刻運轉起聞香訣。

  說實話,他並不確定聞香訣能否鎖定對方的位置。

  畢竟這一法訣十分容易受到干擾,但他來的匆忙,身上並沒有攜帶尋味蜂,只能先試試這聞香訣了。

  隨著法訣的運轉,寧焱的嗅覺一瞬間像被放大了幾十倍,山間各種亂七八糟的氣味全都湧入他的鼻間。

  青草味,獸尿味,毒氣味,土腥味,屍體腐爛味……

  「握草,真是每次施展,每次都那麼上頭!」

  寧焱搖了搖腦袋,只覺得自己又遭到了生化武器的襲擊。

  他稍稍休息了一下,等到大致適應了空氣中飄散的氣味,這才開始分辨諸多氣味中和留息蟲近似的那一種。

  飄飄搖搖之間,他隱隱感知到了那一抹纖弱至極的氣息。

  「找到了!」

  寧焱眼睛不由得微微一亮。

  他沒有任何耽擱,生怕下一秒風就把那氣息吹散了,連忙按照氣息傳來的方向,飛快的尋了過去。

  一番兔起鶻落,他穿過茂盛的雜草,飛快的朝著赤水泊接近過去。

  最後豁然來到一處雜亂的場地中。

  就見那裸露的山岩之間,赫然躺著三具屍體。

  氣息隱隱便落在一人身上。

  寧焱打眼就認出,那人正是痴迷小香君的黃臉聚氣孫亮節。

  可惜武師兄還打算替他向小香君展開報復,誰能想到他竟然會慘死在這個地方?!

  還有周圍其他兩人,辛苦種下阿花的雀斑聚氣房大鵬,被隊友搶走敵人的平頭聚氣郭懷亮。

  這些都是曾與他共闖劫難的好兄弟啊!

  結果現在卻全都慘死在這個地方!

  連幫他們收屍的人都沒有!

  寧焱一時悲憤交加,心中充斥著前所未有的狂怒。

  他快步上前,準備搬運三人的屍體,藏入山隙之間,撒上驅蟲除味的粉末,免得被野獸叼走,等回頭再把他們正式下葬。

  然而他剛搬起孫亮節的屍體,「砰」的一聲,其身下竟有濃郁的紫色煙霧陡然炸開,一時不察,寧焱吸入了好些。

  他腳步踉蹌的後退幾步,只覺得眼睛都被迷住,喉嚨更是火辣辣的嗆人。

  這時,不遠處的茂盛雜草叢裡忽然走出來七八道身影。

  打眼見到寧焱的表現,一名灰衣暴氣不由得輕笑出聲:

  「怎麼樣?老十七,哥哥我的這一招守株待兔還算可以吧?」

  「可以個嘚兒可以?!」

  旁邊戴有幽銅拳套的暴氣,滿臉不屑的回道:

  「本來你說給他們埋下火毒散,必定能夠毒殺陳雄那兩個小崽子,畢竟他們兄弟情深,得空了肯定要回來給師弟們收屍,為此還專門在包圍圈留了個口子。

  結果呢你也看到了,什麼陳雄,什麼范思忠,根本都沒過來,只逮到一個外來的聚氣巔峰,這他媽有什麼可驕傲的?老子都懶得說你!」

  「這你就不懂了吧?」

  老十四微微一笑,不無自得道:

  「這聚氣巔峰顯然是武大郎那邊請來的外援,抓到他了,我們自然就能審問出援軍大部隊的情況,然後再通知各方,提前安排人手進行埋伏,這不比抓到陳雄他們兩個暴氣要強得多?」

  「道理一套一套的,那你倒是趕緊審問啊,我怕再耽誤下去,這小子會被活活毒死。」

  「毒死?你們究竟在看不起誰?!」

  寧焱睜開眼睛,眸光一片冷冽:

  「這種不入流的毒藥,也想妄圖毒殺我?!」

  「誰給你們的膽子,竟然用我兄弟的屍體來布置陷阱?!」

  到了後來,他的聲音化作咆哮。

  而當咆哮聲響起之際,寧焱整個人已然朝著對面兩大暴氣衝去。

  看到這一幕,老十四和老十七不由得滿臉愕然。

  火毒散那可是對暴氣都能起到毒殺效果的劇毒。

  至於聚氣,一旦中毒了,甚至連救都很難救回來。

  所以他們只打算在對方暴斃之前審問出一點消息來。

  但是誰能想到這傢伙竟然這般生猛,一點中毒的樣子都沒有。

  難道說萬毒鳴蛇莊分給他們的毒藥其實都是些假貨?

  根本不像他們說的那般厲害?

  「他媽的,竟然敢蒙老子!」

  「險些誤了老子大事!」

  「回頭一定得跟那幫傢伙好好說道說道!」

  老十四一把將口袋裡剩下的火毒散全都摔在地上,臉上滿是被人戲弄後的怒容。

  面對衝來的寧焱,他們根本不曾有過絲毫在意。

  區區一個聚氣巔峰,竟然不趁著機會逃跑,反而向他們展開襲殺?

  這不是勇敢,而是愚蠢!

  兩名暴氣甚至都懶得理會,直接將處理寧焱交給了身邊的下屬們。

  兩個聚氣巔峰外加四個資深聚氣巔峰,滿臉陰笑著一擁而上。

  別說區區的聚氣巔峰了。

  就連中毒的暴氣,他們以前也不是沒有圍殺過。

  這人怎麼有膽子敢衝上來?

  六人展開陣勢,瞬間朝著寧焱身上襲去。

  或是利爪,或是勁拳,或是短刺,或是匕首……一個個盡皆攜帶著凜冽無匹的恐怖殺意。

  面對眾人發來的致命攻擊,寧焱毫無花哨的一拳猛地砸下。

  「堃贇拳!」

  一瞬間,恐怖的風暴自場中形成,瘋狂朝著前方眾人碾壓過去。

  幾名聚氣只來得及變幻臉色,瞬間便遭到了難以想像的重創。

  左右靠邊的兩個還好點,只是身上被割了許多刀,痛的在地上打滾而已。

  靠近中間的四人,直接就被這一拳當場爆碎成無數的血水肉末。

  漫天血肉朝著對面潑灑而去。

  即便兩位暴氣已經及時做出反應,身上仍然被淋了大半。

  感受著渾身上下那難聞的腥臭,濕粘的滑膩,兩位暴氣愣怔了一瞬,立刻為之狂怒。

  「好膽!」

  「該殺!」

  伴隨著話音落下,氣勢狂飆的兩人已然同時朝著寧焱衝來。

  「焚合十二轉!」

  面對兩人的攻勢,寧焱絲毫未曾避讓,一拳轟然砸在了那名灰衣暴氣身上。

  霎時間,灰衣暴氣整個人如被巨錘砸中,胸口瞬間破碎開來,後背向上鼓起,兩眼為之暴突,滿臉的難以置信。

  與此同時,另一名暴氣戴著幽銅拳套的一拳,狠狠的砸在了寧焱的右肩上,緊跟著瞳孔驟縮成針眼大小。

  只見這原本足以粉碎半邊身體的恐怖一拳,竟然只砸破了對方身上的衣服,連他的身形都未曾撼動半分,仿佛砸在了一座大山上。

  這真的是一名聚氣巔峰,而不是暴氣巔峰嗎?!

  老十七一臉的匪夷所思。

  「打的很爽吧?」

  寧焱一臉冷笑:

  「該我了。」

  閃電般的一拳驟然向前攻去,老十七神色驟變,瘋狂後撤。

  「躲開了!」

  站在山岩前,老十七正感到萬分慶幸。

  下一秒,胸口立刻爆出一連串的骨碎聲。

  「不——!」

  他張嘴噴出了一口帶著內臟碎片的血霧,身體順著山岩軟軟的滑下。

  雙目怒睜,死不瞑目。

  「咻!」

  「噼啪噼啪!」

  一抹嘯響猛地傳來。

  天空綻放出閃光般的煙花。

  深紫色的煙霧順著下方一直往上升去。

  身受重創瀕臨死亡的聚氣看著寧焱,咧嘴狠笑道:

  「你逃不掉的,馬上五當家他們來了,你就乖乖等死吧!」

  「原來你帶了信號煙花啊?」

  寧焱恍然大悟:

  「為什麼不早說呢?」

  「早說的話我來替你放啊。」

  說著他從老十四等人的屍體上,接連摸出了好幾隻信號煙花,全都放了出去。

  一支又一支煙花嘯響著爆開,濃郁的煙霧如若化作一道煙柱。

  看著那道煙柱,瀕死聚氣的眼神驟然變得無比驚恐。

  拼著最後的力氣,他嘶聲大喊道:

  「別過——!」

  「噗嗤!」

  寧焱緩緩放下他被扭斷的腦袋,眸光沉冷一片,淡淡的說道:

  「可別驚動了我的魚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