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如違此諾,天打雷劈!(萬更求月票)
茂密灌木叢中,四處皆是殘碎的枝葉。
一條長長的犁痕,筆直貫入其中,拖帶出新鮮泥跡,一路蔓延到衣服殘破的人影腳下。
寧焱掙扎從地上站起來,體內臟腑隱隱作痛,口角更是溢出絲絲血跡。
然而他卻顧不得體內混亂的元氣和尚未恢復的傷勢,連忙四下打量。
眼前的戰場一片淒寂。
諸多熊鷹門的武者散落在地上,全都恢復了普通的瘦削人形。
或是身死魂滅,或是重傷垂死。
時不時的還會傳來一道呻吟。
寧焱一通急切翻找,並未找到師父,同樣也沒能找到那位熊王。
通過觀察現場那凶暴的戰鬥痕跡,兩人約莫是打到別的地方去了。
他連忙朝著痕跡追去。
追了兩步又急急折回。
拿刀狠狠捅死那兩個還沒咽氣的資深暴氣,順手從他們身上扒拉下一些丹藥圖冊,這才繼續追索。
一路追逐,到處都是倒下的大樹,破碎的山石,地面偶爾還會出現寬約丈許的巨大陷坑,以及一眼瞧不見底的深深裂隙。
期間更是遇到過一群白紋玉瞳狼的殘骸,幾頭實力堪比暴氣的巨狼,全都被打斷筋骨,屍身萬分扭曲的橫躺在地。
更有許多實力比肩聚氣的巨狼,連屍身都不曾留下,直接被打爆成滿地的血肉,互相融合在一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再也不分彼此。
暴氣巔峰的恐怖之處,由此便可見一斑。
恐怕當時交手的兩人都沒專門抽空對付這些巨狼。
即便如此,它們還是在戰鬥的餘波中被活活打死了。
寧焱繼續往前追去。
越往前,兩人的戰況明顯越激烈。
沿途漸漸開始出現一些毛髮,衣服的碎片,甚至是大片的血跡。
勝負似是即將分出。
寧焱心急如焚,再度加快速度。
前方不遠處隱隱有響聲接連傳出。
聽到聲音,寧焱不由得精神一振。
然而尚未等他抵至近前,一陣激烈的嗡鳴立刻將所有的打鬥和雜音全部壓下。
寧焱瞬間臉色狂變。
下一秒,果不其然,灌木叢里忽然冒出了幾隻紅棗大小的蟲豸,一見到他便跟發現了獵物一般,飛快往這邊掠來。
「蝕心蟲!!」
寧焱眼神陰沉到極點。
他毫不猶豫的握住右拳,猛地向前擊去。
「堃贇拳!」
凶暴的拳勁掀動無邊的氣浪,宛如狂潮般洶湧壓下。
一瞬間,那飛來的數隻蝕心蟲,便被猛烈的拳勁當場撕碎。
寧焱看到這一幕,眼神卻愈發凝沉。
這不只是因為那蝕心蟲沒能徹底化為粉末,身體的強韌程度遠在預料之上。
還因為在這幾隻蝕心蟲死去之後,緊跟著又有一些蝕心蟲往這邊飛來。
「堃贇拳!」
再次將襲來的蝕心蟲當場擊散。
看著後面又有蝕心蟲湧現,更後面還聚集著大片蝕心蟲,寧焱只感到萬分絕望,不得不退避開來。
待到躲過那些蟲群,站在群狼的狼屍之間,寧焱的身形一陣踉蹌,當場跪倒在地上。
抓著元天煥臨走時留下的那些遺物,回想他入魔前的殷殷託付,寧焱一時悲不自勝,捶地慟哭:
「師父!」
「師父!」
「師父啊!!」
「寧師弟,師父怎麼了嗎?」
忽然一聲沉靜的詢問在他耳邊響起。
寧焱抬起頭來,淚眼朦朧中瞧見一群熟悉的面孔。
除了之前走散的朱可辛之外,竟還見到了原本已經分開的綠意山莊眾人。
「寧師弟,事情還沒到無法挽回的地步,出了什麼事,跟師兄好好說說。」
朱可辛溫聲說道。
寧焱深吸口氣,一把擦乾臉面,當即將前因後果敘述完整,其中著重點明了蝕心蟲的可怕之處,以及他臨走時隱隱瞧見師父和熊王都被蝕心蟲給包圍的景象。
說到這裡,他不由得悲從心起。
都被蝕心蟲徹底包圍了,那還能活嗎?
「不一定!」
大鬍子暴氣陳雄忽然出聲打斷道。
寧焱和朱可辛同時朝他看去。
陳雄沉聲說道:
「你們應該知道,商道很久前就被黑災阻斷,而所謂的黑災實際上是成群聚集的黑翅螟蟲。
為了能夠通過商道來到陰絕林,我們專門查找了許多資料,其中一本古籍就有對黑翅螟蟲做過詳細的介紹。
此蟲生於無邊獄淵,善於吞噬血肉,轉化為血肉精氣存儲,聚集的數量越多,毒性就越強,破壞力就越高,數量過百萬,就連入勁武者都難以倖免。
但人類當中終究是能人異士輩出,有許多頂尖宗門擅長煉蟲之法的高手,專門對黑翅螟蟲進行馴化,培育,飼養,令其轉化為其他各種具備特殊效用的蟲類。
其中有一種,便是蝕心蟲。」
「傳聞這是血神教某位神使創造出來的蟲類。
當黑翅螟蟲吞噬完大量的血肉精氣,對其使用特殊的培育方案進行轉化,成功完成蛻變的,即可化作蝕心蟲。
比起普通的黑翅螟蟲,蛻變後的蝕心蟲各方面素質都獲得了大幅強化,不但外殼更硬更加難以殺死,搜集血肉精氣的效率也大大增加,一些普通黑翅螟蟲咬不動的妖獸和武者,蝕心蟲都能成功破防,並且它們被培養得極為嗜好心臟,殺傷力明顯大大超過普通的黑翅螟蟲。
但更重要的則是智慧,蛻變後的蝕心蟲能夠聽懂一些簡單的命令,比如說看家護院,比如說攻擊目標,比如說運送果物,比如說傳遞消息等等。
血神教借用蝕心蟲,吸血藤,魔化泥壤等物品,以及諸多詭秘儀式,創造出不少奇奇怪怪的東西,比如說護法神將,神奴,獸傀,魘魔之流。」
「剛剛寧師提到令師被蝕心蟲包圍,這種情況下它們大概率不是要把他吃掉,而是要把他活捉運走,轉化成更有價值的物品,比如說人傀之類。」
聽到這話,寧焱急聲問道:
「轉化人傀不會死嗎?」
陳雄有些尷尬道:
「轉化人傀的過程中肯定不會很友好,撐住了的話也許不會死,但就算沒死,也跟活死人差不多了。」
寧焱和朱可辛立刻聽明白了這裡面的隱藏含義,當即雙雙皺起眉頭。
朱可辛連忙問道:
「陳大哥,轉化人傀一般需要多長時間?」
「這個說不好,短的可能只要一兩天,長的也許要一兩個月。」
「看來我們只有不到一天的時間。」
朱可辛臉色沉沉。
「必須要在一天內把師父給救回來!」
寧焱看向陳雄,又問道:
「陳兄弟知道該怎麼對付那些蝕心蟲嗎?」
「這個我確實知道一些。」
陳雄侃侃而談道:
「對付蝕心蟲的方法還是有很多的。
比如說帶上一頭玉龍雕,這是許多妖蟲的天敵,蝕心蟲也不例外。
又比如拿到一些迷蟲瘴,分分鐘就能將蝕心蟲全部毒殺。
再比如弄來一些醉蟲酒,蝕心蟲聞到味兒,立刻就會主動投入其中,讓酒水變得更加醇厚。」
「但這些東西似乎都很難弄到吧?」
朱可辛皺眉問道。
陳雄點了點頭,無奈道:
「這些方法同樣能對付黑翅螟蟲,我們專門跑去伏龍縣裡打聽過,結果什麼都沒能買到。
要想找到這些東西,我估摸起碼得到永定府的府治才有可能。」
寧焱接著問道:
「那是否有一些具備可行性的方法?」
「比如說我們的目的是用來救人,不一定要殺死那些蝕心蟲,完全可以想辦法將它們引開,又或者找到能夠抵擋它們襲擊的物品或裝備,然後將師父救出來?」
陳雄皺眉沉思片刻,緩緩出聲回道:
「這類方法倒也不是沒有。」
說著陳雄從口袋裡拿出幾大包藥散:
「這是我們來之前專門買下的引蟲散,以便在通行黑翅螟蟲的蟲群出現意外時,將其潑灑出去,引走黑翅螟蟲。
但是來時路上沒能用到,現在若是用來對付蝕心蟲,應當也能起到吸引的效果。
不過這些藥散數量有限,難說能夠吸引它們多少時間。
而且要是深入蝕心蟲的巢穴進行援救,這個藥散的潑灑時機也要把握好。
潑得太早,引走的蝕心蟲太少,我們要直面的蝕心蟲將更多。
潑得太遲,引走的蝕心蟲太多,藥散很快就會被吃完,引走的時間將會急遽縮短。
兩者之間務必要做好平衡,否則極易出事。」
寧焱和朱可辛鄭重點頭。
這時,那位青梅被寡婦撬走的高壯暴氣,范思忠,忽然出聲說道:
「其實還有個更簡單的方法。」
「什麼方法?」
寧焱連忙問道。
范思忠沉聲回道:
「我們在過來的路上,也曾見過蝕心蟲肆虐的場景,根據我的觀察,那些蝕心蟲似乎被下達了專門狩獵人類的命令,它們對於那些妖獸反而不怎麼過去襲擊。」
寧焱瞬間明悟:
「所以你的意思是讓我們扮演妖獸,避免襲擊?」
朱可辛同樣明悟:
「我這就去抓些人過來吸引火力!」
寧焱和朱可辛互相對視,臉上全都露出疑惑之色。
范思忠笑了笑道:
「寧師你的方法哪有那麼容易實現?當然是朱姑娘的提議更加簡單。
這林子裡最不缺的就是過來探險的冒險者,尤其是外域,想抓多少有多少。
最大的問題反而是,我們沒辦法將那些人集中運走。」
「我來想辦法!」
朱可辛凝聲說道。
「等等!」
眼看著眾人的討論方向越來越偏,寧焱連忙打住話頭:
「要扮演妖獸也不是不行。」
他看向范思忠,繼續問道:
「蝕心蟲是靠外形區分人類和妖獸的嗎?」
「當然不是。」
范思忠搖頭道:
「蝕心蟲沒有眼睛,都是一群瞎子,想必應當是依靠氣息和血肉精氣的感應來進行區分的。」
寧焱覺得《離鳶化獸訣》的可行性又提高了一分。
他接著又向陳雄,范思忠等人詢問了許多和蝕心蟲有關的細節。
直至將它們的習性大致都給摸透,寧焱這才出聲說道:
「我有一門雜術,可用於扮演妖獸,但其中一些細節可能會存在問題,容我先做一番修改。」
說著也不理會眾人,他徑直當場坐下,閉目沉思,對《離鳶化獸訣》進行推演。
眾人見狀,一時面面相覷。
朱可辛皺緊眉頭,沉聲說道:
「我還是覺得寧師弟這個法子不太靠譜。
法訣又豈是那麼簡單就能推出來的?
即便是以寧師弟的天資,至少也得耗費個十天半個月。
我們哪有那麼長的時間等下去?
實在不行,我再去抓點人。
大不了專門找那些惡名在外的散修。
雙管齊下,保證援救師父時不會出錯。」
陳雄連忙攔住朱可辛:
「朱姑娘,我覺得還是等寧師推出來再說吧。
先前寧師為我們推演修補篇也沒花費多少時間。
我估摸這法訣再難,頂多幾個時辰就能推出來。
大家可以先等等,然後再做商議。」
「幾個時辰?那都夠我抓回來幾十人了!」
朱可辛眉頭皺緊,正準備伸手推開,旁邊忽然傳來寧焱的興奮叫聲:
「推好了!」
「?」
你他媽才推多長時間啊!
眾人面面相覷。
朱可辛迅速回過神來:
「寧師弟,教我!」
寧焱毫不猶豫,立刻當場誦讀重新推演後的《離鳶化獸訣(蝕心蟲特定版)》。
這重新推演後的法訣,結合蝕心蟲的諸多習性,針對性的做了相應的調整。
此外,還大大降低了修行的難度,確保簡單易懂,易上手。
畢竟師父被拖過去最多只能堅持一天時間。
越快救出就越好。
不能浪費太多時間在修行術法上面。
隨著寧焱的誦讀和指點,不只是朱可辛,包括陳雄,范思忠等綠意山莊一行,也都紛紛修行起來。
寧焱只當他們對功法充滿好學之心,同樣不吝進行指點。
僅僅只過了半刻鐘,陳雄便滿臉興奮的喊道:
「我練成了!」
緊隨其後,范思忠,朱可辛等人同樣滿臉欣喜的睜開眼:
「我也練成了!」
「這門術法練的真輕鬆啊。」
「如果世上的術法都能這麼輕易修成,那該有多好?」
「還得是寧師啊,你們沒發覺修補篇同樣練起來很簡單嗎?」
「不愧是寧師!如此智慧!如此絕世!」
……
綠意山莊眾人紛紛讚揚出聲,毫不吝嗇各種誇獎之詞,直讓寧焱聽得老臉臊紅。
「行了,行了,打住吧,不知道的還以為我雇一群人專門吹我呢。」
陳雄范思忠等人嘿嘿一笑。
朱可辛沉聲說道:
「諸位大哥,接下來我將與寧師弟前往內域深處救援師父,路途艱險,咱們就此別過吧!」
陳雄立馬回拒道:
「那可不行,朱姑娘的事就是我們的事,我們怎能坐視不理?」
「說的沒錯!寧師父的師父,那就是我的師祖呀!」
「朱姑娘的師父,一日為師終身為父,那就是我的岳父呀!」
「師祖加岳父,這怎能不救呀?」
「一定要出手,一定要出手呀!」
眨眼之間,綠意山莊眾人便紛紛達成統一的結論。
寧焱一時間只覺得萬分感動。
緊跟著他吸了吸鼻子,沉聲說道:
「諸位,你們的好意我們心領了,但蝕心蟲畢竟不是別的妖獸,危險性極高,再加上我們此行是深入對方的老巢,準備有所不足,有很大的可能會葬身其中。
我們是為了救自己的師父,哪怕死在裡面,也算是死得其所,不能因此牽累到無辜的外人,諸位還是就此止步吧!」
「絕對不行!」
陳雄斷然出聲,鬍鬚僨張:
「寧師當我們是背信棄義的小人嗎?!」
范思忠同樣厲喝道:
「寧師你要救自己的師父,這是在踐行身為弟子的忠義。
而你對我們有指點之恩,也可算作我們的師父。
如今師父有難而不為,你是要我們無法踐行自身的忠義嗎?!」
「范師兄說的沒錯!我們綠意山莊抱團而居,靠的就是一個義字!
若是連自家師父都照顧不到,以後還有何臉面行走江湖!」
「寧師救我等於水火之中,如今有難,哪有坐視不管的道理?!」
「就是就是!倘若此番錯過,我都無顏再見我的阿花!」
……
綠意山莊一行氣勢高漲,決心似鐵。
「你們,你們……」
寧焱口中喃喃,鼻子發酸。
朱可辛雙手交疊,對著眾人深深一拜:
「可辛拜謝諸位援手相助!」
「此生恨為男兒,若有來世,必投胎成女兒,以報答諸位的大恩大德!」
眾人又是一番勸慰。
寧焱見狀,不由得豪情萬丈:
「也罷!既然諸位兄弟願與我二人共赴此難,那我也就不再矯情了。」
「此番深入內域,若能存身,將來諸位兄弟但有一聲招呼,便是千里之外,焱也將拍馬趕至。」
「如違此諾,天打雷劈!」
……
密林深處。
一群聚氣正急急往外逃去。
身後不時傳來幾聲悽厲的慘叫。
這慘叫有如催命符一般,催促得前方眾人愈發狂猛的向前奔逃。
不多時,就見前面的灌木里,豁然走出一群武者。
除卻兩人穿的比較正常,其餘眾人盡皆一身綠意。
見到這些人,頭髮花白曾向寧焱修行《炎陽勁》的姚蘭溪,連忙出聲喊道:
「快逃!」
「有蝕心蟲!」
聽到這話,那群人卻視若無睹。
緊接著反而以越發狂猛的速度朝他們這邊衝來。
雙方交錯而過,姚蘭溪不由得緩緩停下腳步。
有那麼一瞬間,他甚至都產生了某種錯覺——
身後其實根本沒有什麼蝕心蟲,也根本沒有人死亡。
但是緊跟而來的慘叫立刻就打破了這層幻想。
若非那些蝕心蟲,他們的損失又怎會如此慘重?
遭遇蝕心蟲之前,他們這支事先組成的隊伍,步步為營,小心謹慎,一共也就折損了五六個人。
在匯合了其他的散修之後,隊伍反而愈發壯大起來。
憑藉大批資深聚氣的力量,途中他們甚至圍殺了好幾頭暴氣妖獸,頗有一番收穫。
正當眾人志得意滿,準備朝著內域更深處探索之際,他們遭遇了蝕心蟲。
當頭便是狠狠一棒!
僅僅只過去不到二十息,這隻匯集著大批聚氣的隊伍,當場就崩掉了。
所有膽敢反抗蝕心蟲的武者,盡皆為之暴斃,其中甚至包括好幾位聚氣巔峰。
哪怕以煉體強健而出名的幾名散修,照樣擋不住蝕心蟲的迎面一擊。
比玄鐵更為堅硬的肉身,卻如同豆腐一般,輕易就被蝕心蟲當場貫穿。
等到一位服了秘藥半隻腳踏入暴氣的強悍武者,在十幾蝕心蟲的圍殺下迅速敗亡後,所有人都明白過來,這些蝕心蟲,完全就是一場災難。
一場浩劫!
巨大的潰逃就此上演。
沿途不斷爆出各種慘嚎,不斷刺激著潰逃者的神經。
越來越多的人慘死在路上。
到了現在,還活著的甚至不到原本隊伍的十分之一。
看到身邊的同伴越來越少,姚蘭溪一度想要組織人手進行反擊,可一瞧見那些落後者掙扎著被蝕心蟲殺死,他的心又迅速涼了下來。
如今,卻見到有人逆流而上。
做了他想做卻未敢做的事。
他又如何能不在乎?
哪怕他知道這些人有極大的可能是去白白送死。
他也想目睹到最後。
姚蘭溪停下腳步,扭身回望。
越來越多的潰逃武者,同樣如他一般,扭身回望。
眾人齊齊看向那七個沖向肆虐蟲群的逆行者。
當他們迎面撞入蟲群之中,令人感到愕然的是,那些原本窮盡畢生力量都難以擺脫的粘人之物,此刻就像感知出了問題一般,在他們周圍打圈,四處亂轉。
與此同時,七人同時爆發,開始對蟲群展開圍殺。
七人中竟然有兩人是暴氣,一舉一動盡皆帶有莫大的威力,輕易便能將周圍的幾隻蝕心蟲當場震碎。
其餘的五人裡面,有四人實力相差不大,唯獨一位背著幽銅長刀的聚氣巔峰,每一拳每一掌落下,都有好幾隻蝕心蟲當場暴斃,殺傷力之強,足以比肩另外兩名暴氣,甚至尤有超出。
姚蘭溪等人見狀,不由得紛紛為之駭然。
他們不是沒有見識的普通武者。
能從蝕心蟲的追殺下逃到這裡,無一不是實力頂尖的聚氣好手。
其中更有不少都是聚氣巔峰。
正因為如此,他們比旁人更加清楚那名背刀武者的恐怖之處。
僅以聚氣巔峰的境界,便能發揮出超過普通暴氣的戰力。
什麼時候,聚氣巔峰也能強悍到這種地步了?
而且最關鍵的是,那只是單純的拳腳之威。
那人還未曾動用背後的幽銅長刀。
若他運使最為擅長的刀法,那又該是何等恐怖?!
眾人光是想想,腦海都一片空白。
此等人物,堪稱絕世天驕,恐怕千年也難出一位。
有機會的話,一定要上前結交。
哪怕結交不成,起碼也要探聽對方的名諱!
等到將來垂垂老矣,對方名動州府,至少也能拿來跟孫兒輩炫耀——
想當年,神刀XX帶著六位同伴朝你們爺爺衝來,你們爺爺連腳步都不帶停的……
與此同時。
身處烈戰之中的寧焱,卻並未有姚蘭溪等人想像中的那般輕鬆。
他們之所以對上這群蝕心蟲,順手救下這批武者倒是其次,最關鍵的則是用來測試剛剛修改過的《離鳶化獸訣(蝕心蟲特定版)》。
畢竟只是根據預想中推出來的雜術,實戰中必定會有所不足,總結經驗後將能進一步彌補完善,直到能對蝕心蟲形成穩定的特攻。
而在實戰的過程中,同樣也是讓眾人熟練這一法門的最快方法。
剛剛開始運轉,肯定有許多不足之處。
比如說調運術法的細節出現問題,中間運著運著突然斷鏈子等等。
這也是許多蝕心蟲仍在他們四周盤桓,不時上前展開襲擊的原因。
在蝕心蟲的感知之下,這些獵物肯定就像狡猾的游魚一般,時不時的冒一下頭,時不時的勾引一下它們。
以至於每每它們想要離開,去狩獵更遠處的獵物時,總會被附近的這些小騷貨們勾的猛一回頭。
而當蝕心蟲襲擊之際,寧焱必須得縱觀全局,對那些掉鏈子的武者進行掩護,防止他們被突然撲上來的蝕心蟲頂穿心臟。
因而他的神經一直都處在緊繃當中,根本不曾有絲毫鬆懈。
哪怕從頭到尾沒有一隻蝕心蟲看穿他的偽裝,他的心神仍然出現了極大的消耗,簡直堪比打出兩記《堃贇拳》。
而最終的效果也是極好的。
在他的一連串遮蔽掩護之下,在場的幾人迅速開始熟練《離鳶化獸訣(蝕心蟲特定版)》,氣息逐漸變得圓潤無缺,出現失誤的次數也越來越少。
等到將場上這群蝕心蟲全部消滅,眾人已然徹底掌握了這一門術法。
站在諸多蟲屍之間,寧焱等人互相對視,臉上盡皆透露出喜色。
這時,遠遠旁觀了這一場戰鬥的姚蘭溪等人,全身心都處在一種巨大的震撼之中。
他們本以為寧焱七人反衝蟲群,不過是以卵擊石,蚍蜉撼樹。
未曾想結果的反差竟如此之大!
七人一人未亡不說。
竟然反過來將那群蝕心蟲全部屠戮殆盡!
對比先前諸多慘死在蝕心蟲襲擊中的同伴和親友們,眾人無不黯然神傷,更有人當場失聲痛哭。
如果他們來的再早一點。
如果他們來的再早一點點。
他們的師兄,師妹,親朋,好友,也許就不會亡故了吧?
一步之差!
僅僅只是一步之差啊!!
許多武者深感悲傷遺憾之餘,也都跟著上前,向寧焱等人發起祝賀,祝賀他們成功剿滅了這群到處肆虐的蝕心蟲。
一通寒暄過後,姚蘭溪頗有些好奇的問道:
「敢問這位寧小哥,方才那些蝕心蟲,為何不會攻擊你們?」
這也是在場許多人所好奇的。
真正說起來,蝕心蟲雖然很強,以他們的實力硬耗下去,卻未必不能殺死。
只是每次尚未來得及行動,便有好些蝕心蟲一擁而上,直接將他們打的狼狽而逃。
「這是我先前參悟出的一門秘術,可以躲避蝕心蟲的感知。」
寧焱看著曾交給他《虛無吞天訣》的姚蘭溪,溫聲說道:
「你也想學嗎?」
姚蘭溪神色微微一怔,不可置信道:
「我也能學嗎?」
在場一眾武者們,表情盡皆有些詫異。
空氣瀰漫著一股微妙的氛圍。
「想學我教你啊。」
寧焱笑著說道。
「有條件嗎?」
姚蘭溪眸光微微一閃。
寧焱搖了搖頭。
看在《虛無吞天訣》的份上,區區一門雜術而已。
四周眾人見狀,也都紛紛出聲詢問:
「寧小哥,你看我也能學嗎?」
「我願意支付學費。」
「只要您願意教我,什麼條件您隨便開!」
「寧兄弟,我有兩個姐姐,美若天仙,實在不行還有個十四歲的妹妹。」
「十四歲那可真不行啊!」寧焱嚇得連忙擺手。
「放心,她過了生日馬上十五歲,你要覺得有點晚,我可以把她生日改到明天!」
「扯犢子呢,你改到明天難道她就真的十五歲了?寧兄弟,看我看我,我是真有一對十五歲的妹妹,還是雙胞胎,包你滿意。」
「寧兄弟,十六歲行不行?十六歲不行的話我還有個十五歲的弟弟。」
……
眼看著話題越扯越偏,寧焱連忙伸手打住:
「行了,都別說了,要想學術法,都給我好好坐下!」
一聲令下,眾人不顧地上的髒亂,紛紛席地而坐。
「術法我只教一次,能學會就學,不能學會就算了。」
寧焱當即開始教導。
場下眾人紛紛豎起耳朵聆聽。
見到這一幕,寧焱頓時感到十分滿意。
其實他原本不想在這些人身上浪費時間,耽誤救援師父。
但是《離鳶化獸訣(蝕心蟲特定版)》十分簡單,學起來可能花不了一刻鐘。
而且這些人有許多親眷同伴慘死在蝕心蟲的襲擊下,復仇之心無比堅決。
倘若能利用起這樣一份力量,援救師父的成功率必將大大提高。
教授完術法沒多久,很快,就有許多人紛紛修行成功。
眾人一時喜不自勝。
更有武者失聲痛哭,急吼吼的就要去找蝕心蟲報仇。
寧焱適時的站出來,向大家道出自身的去向和目的。
得知寧焱為了援救師父竟然要殺上蝕心蟲老巢。
在場眾多武者們,或是出於對寧焱教導術法的感恩之心,又或是出於強烈的復仇之心,再或是出於救援元天煥的俠義之心等等,一時間無不響應。
寧焱也沒再浪費時間,感謝過後,便帶領場上眾人,一同朝著內域更深處進發。
一路上他們遇到了不少妖獸。
可這些妖獸,面對寧焱這一支戰力強悍的隊伍,盡皆一觸即潰。
途中,他們甚至幹掉了一頭偶遇的血龍。
而除了妖獸之外,眾人同樣遇到了不少蝕心蟲。
這些蝕心蟲便成為他們習練術法的最好靶子。
經過這些靶子的練習,眾人對於《離鳶化獸訣(蝕心蟲特定版)》的掌握水準,盡皆為之攀升。
到最後,哪怕最普通的一個資深聚氣,也能堅持使用這門術法,活活耗死三隻蝕心蟲。
更有人據此研究出了賤嗖嗖的打法,一人故意顯露氣息釣著蝕心蟲過來,附近埋伏的三人一同出手迅速解決,待到力量耗盡再不斷輪換。
從頭到尾殺戮不曾中斷,效率堪稱恐怖。
此外還有人意外發現了蝕心蟲的弱點,那就是它們的堅固軀殼並非完美無缺,每隔二十息都會打開氣門進行呼吸,這一刻它們的腹部會有一瞬間的軟化,便是資深聚氣,也能將其輕易擊殺。
一路上收集了眾人的戰鬥數據和戰鬥經驗,寧焱再次對《離鳶化獸訣(蝕心蟲特定版)》進行了修改。
重新修改的版本被命名為《離鳶化獸訣(蝕心蟲特定版2)》,跟前一版最大不同之處在於,這一版本不但能夠化作普通的妖獸,還能化作蝕心蟲。
若是普通妖獸,很可能還會被蝕心蟲視為異類。
但如果是蝕心蟲,則會被它們接受為同伴。
假使運用得好的話,或許等到了蝕心蟲的老巢,無需驚動它們,便能順勢抵達師父的所在地,悄咪咪的救下,悄咪咪的撤走。
這是理想中的最好結局。
但同時也要為最壞結局做準備。
寧焱兩眼微微一眯,再次推演起了另一門術法。
隨著時間的推移,他們終於抵達了內域的最深處。
如同外域和內域的交界極為明顯一般。
內域與陰絕林更深處的交界同樣極為明顯。
放眼望去,就見巨大的牆壁朝著左右兩側無限蔓延。
那牆壁赫然是由猩紅的藤蔓組成,盡皆彎彎曲曲,繚繞攀附,彼此勾連不斷,最後架構成寬厚而雄奇的藤牆,一望無際,浩瀚無邊。
血色的藤牆之間,諸多蝕心蟲密密麻麻來回飛舞,或是從藤蔓的縫隙間飛出,或是從高空往裡面飛進。
更有一些蝕心蟲,如蟻群一般,盛舉著一具具武者屍體,嗡嗡的朝著藤牆裡面飛進。
每當它們接近過去,那厚實可怖的血色藤牆都會自行裂開一個口子,以供蝕心蟲運送屍體進入。
而當屍體進入其中後,那裂開的口子又會迅速合攏,就像從未出現過一般。
通過裂口閉合的瞬間,寧焱隱隱見到藤牆內部的景象。
裡面懸吊著許多武者屍體。
一具具屍體如同屠戮後的豬羊般,正在做進一步的處理。
有的被刺破頭顱,有的被抽取血液,有的被丟棄地上化作養分……
這瞬時一瞥頓時讓寧焱心憂不已。
沒人知道師父現在怎麼樣了,正在被何種對待。
而若是要在這麼多屍體當中準確的找到師父所在之處,顯然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還好他們已經提前做過了準備。
寧焱放出了一隻灰撲撲的看起來毫不起眼的四翅蜂。
這是尋味蜂,只要給它餵食了含有目標氣味的汁液,近距離的情況下,輕易就能找到對方的所在之處。
寧焱第一次碰到尋味蜂的時候,還是那兩名冒充元天煥親傳弟子的武者,帶他見識的。
當時那位徐若松徐大哥言稱尋味蜂多麼多麼珍稀,他借用特殊渠道,又花了巨大的人情,才好不容易弄到一隻。
結果今天寧焱卻從隊伍里的一位聚氣手裡,拿到了整整三瓶,大概六十多隻的樣子。
無他,對方家裡就是賣尋味蜂的。
對底層武者來說難得一見的資源,對他們而言不過就是隨手的事。
放出尋味蜂后,小巧的尋味蜂立刻振翅而起,速度無比「緩慢」的向前掠去。
這個緩慢是針對他們來說的,對元氣甚至是准武者來說,那就是相當快了。
儘管手裡還有六十多隻尋味蜂,寧焱卻一隻都不打算浪費。
因為在真正找到師父之前,還不知道要消耗多少只尋味蜂。
這藤牆附近,到處都是危險,雜毛雀都能吃掉的尋味蜂,可沒有多少抵抗能力。
跟在尋味蜂后面,眾人開始清理沿途遇到的諸多蝕心蟲。
隊伍里時而會傳來陣陣驚呼,甚至是悲吼和痛哭。
每當這一聲音響起,必定是遇到了被當成資糧拖帶來的熟人屍體。
看到那些屍體,眾人對蝕心蟲的仇恨愈發刻骨銘心。
簡直恨不得摧毀眼前這無邊藤牆。
一路接近過來,站在藤牆底下,那濃郁的血腥味直往眾人身上撲來。
諸多扭曲腥厲的藤蔓,如同活物一般,微微的顫動著,半透明的蔓枝裡面,隱隱似有猩紅的血液和沉黑的霧氣不斷的流動著。
寧焱看著這雄闊的藤牆,深吸口氣,緩緩抽出了背後的幽銅長刀。
一刀,猛地劈下。
就在長刀斬落的瞬間。
內域穿過藤牆再往裡,被稱為深域的詭秘之地,一位看起來三十來歲,光著上身,胸口鑲著一塊無字石碑的中年人,正不斷把王獸的腦袋往桶里按去。
任憑王獸如何劇烈掙扎,如何用肢爪拍的大地晃動,卻始終無法掙脫那雙鐵鉗般的大手。
它的腦袋不斷朝著桶口接近,甚至都已經看到了桶裡面被強行碾碎塞進去的諸多頭顱。
而就在這時,中年人的動作十分突兀的一滯。
趁著這滯澀的一瞬,王獸連忙掙脫了鉗制,二話不說,連滾帶爬的逃往遠方。
中年人緩緩站起,看向藤牆所在的方向。
繼而拎著桶,提著釣竿,大步往前走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