綿延千萬里的彼岸之地,灰色的天穹覆蓋著一切,禁止外人踏入的中心地帶,冥恢復真身,此刻正凝視著一面光滑的峭壁。
這塊如同鏡子一般的峭壁,能夠遠距離觀測到「時空妖神」的活動,就像是一個無處不在的監控。
其本質是一種由時空妖神凝鍊而成的器物,製作這種器物的原料,來自宇宙中那些被磨滅的星球殘骸。
這些殘骸是在黑洞的吞噬、天體間的撞擊,甚至是恆星爆炸等宏大災難中產生的,被時空妖神一點點咬碎、咀嚼,然後拼湊在一起。
不管怎麼追本溯源,其作用姑且稱之為「魔鏡」吧。
重疊的山巒此起彼伏,如同星空巨獸開大會,如果它們能像恆星一般發光,那遙遠的不知道多少光年的地方,如果有人拿著天文望遠鏡窺探星空,那應該可以看到擠成一坨的星星。
應當是個十分奇特的景觀。
而此刻,巨大的鏡面中分割成不同的小塊,每一塊都有一個主角,而其中心是唯一不同的畫面。
放大的畫面中,黑髮少女氣的牙根發癢,冰冷的殺意從背後升起,鋪天蓋地的覆蓋吞沒一切,沉寂的空氣中涌動著讓靈魂為之戰慄的氣息。
像是打開了什麼絕對不能開啟的開關,令陽光背後的陰影徹底顯露,井噴而出。
當方知信抬眸的瞬間,似有慘烈的嘶鳴和咆哮在每一個人耳邊炸響,肉眼不可見的洪流自她腳底張揚。
當捨棄了那份對於生命哲學的思考,沒有了能讓她溫柔相待的事物後,所具有的,便是一份極致的惡意。
「算計謀劃我們,希望你付得起代價。」
平淡如常的話語,沒有絲毫的感情起伏,和方知信平時總帶著或歡樂或調侃或憤怒的語氣不同,有的只是仿佛溺斃般的平靜。
向著未知的方向,方知信踏出一步,陡然消失在畫面之中。
觀看著畫面的時空妖神們回神。
有人愕然,並非被區區九級震懾心神,只是純粹的被吸引,被那股爆發的平靜和其中展現的死亡氣息所吸引,他們看向中心處目不轉睛的盯著屏幕的冥。
「冥,你在時間長河裡看到的是她嗎?」
「不止她,很多人,雖然都灰撲撲的充斥著生機,很難看,但他們確實是為數不多的,能合作的人。」冥回道。
他想了想自己看到的場景說:「方知信,我追溯不到她的過去,看不清她的具體未來,推測,掩蓋這一切的應該是未來的她和我。」
「………」
一群龐然大物陷入沉默,冥作為耗費族內底蘊才踏出最終一步的人,他的能力有目共睹,踏足時間長河,暢遊過去未來,堪稱無所不知,無所不曉。
能讓冥看不清的人,他們還是第一次見。
這種情況他們也是頭一次聽,模糊的未來可以理解,但沒有過去起點的人?
憑空出現的嗎?
「這是你選擇他們的原因之一嗎?甚至不惜花費巨大的代價,送他們一場機緣。」
冥回答:「沒錯,我能看到無數的未來,像一棵樹的枝葉,不同的選擇會釀造不同的未來,但這個人,她身上都是不確定性。
連帶著她的同伴,也都充滿了不確定性,在探查她的過去時,我見到的應該是未來的她。」
蒼老的聲音響起:「你的意思是,這個人未來能踏足時間長河?」
冥十分確定的點了點頭。
一群時空妖神譁然色變,這個可能性代表的東西太多了,一時間讓眾妖神也失了分寸。
就在譁然之際,冥身後一道沉悶厚重的聲音傳來:「那不重要,相信冥的判斷吧,更何況人就在這裡,你們也看得到她的行動,最後是敵是友,還未有定論。
只希望這次不是無用功,彼岸之地可以是時空妖神的棲息地,但不能是時空妖神的埋骨之地。
我們的死亡歸宿不在此處,之前的人類強者野心太大,族裡有一部分傢伙已經失去了本心,和人類達成了協議。
如今我們擅自行動,只會被視作挑起戰爭,到最後,人類的事還是交給人類解決為好……」
冥點了點頭:「所以我選擇他們,殺死過時空妖神的他們,更為理性,不會被時間之力誘惑,是很好的選擇對象。」
有妖神看著中心空空如也的畫面,突兀的出聲:「她身上有種吸引我的味道,冥,你知道為什麼嗎?」
「不知道。」
銀色紋路遍布的巨眸合動,他確實也感受到了那種吸引力,尤其是在時空長河看到的那雙眼睛,確實帶著一種吸引他的死亡能量。
像是靈魂所攜帶的一般。
時空妖神們不再說話,或許他們有點理解,為什麼冥會選擇這個人。
純粹的殺戮氣息並不是他們的所愛,只有那種近乎於死亡的平靜,才是最吸引他們的。
因為每一個星球最後的殘留意識,總是那麼平靜,在走完繁榮昌盛的一生,庇護生靈萬物成長後終於迎來了生命的終點。
卸下一生的重擔,榮耀的完成了使命,便平靜的想要到達彼岸,迎接靜謐的死亡。
而他們在黑髮少女身上,感受到了一絲同樣的能量,就像……她已經死過一次。
畫面中已經沒了少女的蹤跡,而在角落中,一場頗為滑稽的相遇正在上演。
一隻「時空妖神」憋悶的在泡在海里,實在是氣不過,便一巴掌拍在水面之上,乍起一片瀑布,咿咿呀呀的發出無意義的嚎叫。
聽到嚎叫的另一隻時空妖神遠遠的望著池子中的存在,龐大的身軀硬是透出一種鬼鬼祟祟的偷感。
他故作高深的走了過來,望向池子中的時空妖神,池中的妖神驀然起身,警惕的看向來者。
於是,兩個冒牌貨面面相覷,誰都不敢妄動。
池子裡的是杜若牌時空妖神,地面上準備演一波的是想要將計就計,乾脆臥底的蘇慕曲版時空妖神,誰也不知道對面的,其實是自己人。
簡直就是,老鄉見老鄉,殼子一套淚汪汪,誰知道這層皮套下面,到底是會要自己命的敵人,還是倒霉催的熟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