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惟照從日本回來,整天失魂落魄,連公司開會都經常性發呆。
他心裡越來越沒底,以前柳億一幾乎對他百依百順,甚至跟他媽他爸都混的不錯,他根本想不到,有一天柳億一會這麼決絕。
朱惟照不斷回味著那天的吻。
那不是他第一次親柳億一,但卻是柳億一第一次露出那種冰冷的,沒有半點情誼的眼光。
太快了,都沒給他一點緩和的時間。
前一天還軟聲軟語,解約當天就翻臉。
就好像...就好像這些年都是忍辱負重,而他的自以為是更像是一個笑話。
朱惟照揉了揉眼睛,深吸一口氣,推開椅子往會議室外面走。
「朱總,你......」藝人部的主管猶豫的叫了他一聲,全會議室的人都疑惑的望著他。
朱惟照怔了怔,回過神來:「不是開完了麼?」
秘書湊到他身邊來,小聲說:「還沒呢,市場部才說完。」
朱惟照:「......」
今天這個會,他一點也沒聽進去,他現在滿腦子都是柳億一,然而一想到她,心裡就像堵了一塊棉花,怎麼都不痛快。
藝人部主管解圍道:「朱總身體不舒服就先回去休息吧,我們幾個人溝通一下。」
朱惟照揉了揉眉心,又重新拉椅子坐了下來:「沒事,你說吧。」
他爸把這個公司交給他,不是讓他揮霍的。
如果他這副失魂落魄的樣子傳到他爸耳朵里,以後他再想跟柳億一接觸,都是個麻煩。
主管見他坐下來了,這才繼續報告下去。
原來張仲洵那邊已經搞定了,等《穿越》播完就可以官宣。
佳喜這邊已經開始針對張仲洵製作發展計劃了,只要他來,就是佳喜的台柱子。
末了,主管補了一句:「比以前的形勢好多了。」他意有所指。
因為現在柳億一到星耀去了,而張仲洵來了他們佳喜,兩個公司相當於換了藝人。
但是在主管的眼中,用柳億一換張仲洵可太值得了。
柳億一沒有張仲洵紅,又沒什麼作品,在公司里逆反心理嚴重,跟大老闆又不清不楚,實在不是個合格的藝人。
朱惟照輕笑一聲,晃了晃手中的鋼筆,淡淡道:「那可不一定。」
他絕對不認為星耀是傻子。
柳億一命裡帶紅,就差一個風口起飛,而姜謠就是那個風口。
他不是沒給柳億一餵資源,但是柳億一不要。
現在想想,或許就是為了有朝一日抽身,不欠他更多東西。
但是對姜謠,柳億一卻沒有這個顧慮,借著姜謠給她開的特權,她一定會大紅特紅。
「朱總這段時間也太累了,等過段時間,我們把發展計劃表給您發過去,您在看看。」主管不贊同朱惟照的消極,但也不會當眾反駁他。
朱惟照點了點頭:「你們也辛苦了,我就先回家了。」
他把鋼筆扔下,理了理西裝,轉身出了會議室。
秘書趕緊跟在他身後,把筆記本捧了出去。
朱惟照真的回了家,那套在市中心的公寓。
自從上次讓柳億一來搬東西後,他就再沒回來住過。
其實他只是給柳億一一個警告,只要她一服軟,給自己個台階,那天被趕出去的就是張雅雅了。
但是她沒有,而是拎著東西走了,一點猶豫都沒有,連眼淚都沒有一滴。
朱惟照靠在沙發上,渾身癱軟無力。
不是身體累,而是心累。
東西都搬走了又怎麼樣呢?
這裡到處都是柳億一存在過的痕跡。
她練瑜伽的淺綠色地毯,她觀星星的天文望遠鏡,她塞滿了衣服的衣櫃。
還有那個曾經放著魚缸的陽台,至今還留著一小圈淡黃色的痕跡。
但是魚缸已經沒了,魚也死了。
他把柳億一的東西都清了出去,也不知道是在折磨她還是折磨自己。
所以他不敢回來,也不想回憶。
他曾經說過,只有柳億一能到他的家裡來,別的女人再好,也只是外頭逢場作戲。
當時柳億一好像也沒多感動,只是淡淡一笑,轉身就去望遠鏡前看星星了。
現在想想,她根本連他身邊有其他女人都不願接受。
可她不說,悶在心裡,然後還笑,讓他自以為萬事大吉。
但她自己一點點累積著負面情緒,當失望到達一個臨界點,便一同爆發出來,將他徹底打入地獄。
現在任他怎樣挽回都無濟於事。
他都放下尊嚴去日本跟著她了,她還是要跟那個模特糾纏不清。
其實如果當初她直說,朱惟照也未嘗不願意為討她歡心而聽話。
但柳億一骨子裡大概比他還驕傲。
只要他一天不說是女朋友的話,她就半點女朋友的責任都不負。
但身邊誰看不出來,他去哪裡都願意帶著柳億一,跟她旅遊,帶她見世面,過年過節惦記著給她送禮物。
基本上她就是他女朋友了。
朱惟照嘆了口氣,覺得這個家裡實在是過於冷清空落,他把行李箱扔在客廳,給秘書打電話,訂了家酒店。
出了房門,朱惟照感覺輕鬆了些,起碼沒有那些舊物件時時刻刻提醒他,某人已經離開了。
他沒直接去酒店,而是開車去了T大。
他堂哥季渃丞在T大當教授,季渃丞的女朋友,就是柳億一的現老闆,一個囂張跋扈的小公主。
朱惟照到了物理學院樓外面,卻壓根不知道季渃丞的辦公室在哪兒。
幸虧有學生熱心,把他帶了過去。
朱惟照有些忐忑的敲了敲門,裡面很快傳來一個沉穩溫和的聲音:「進來。」
朱惟照深吸一口氣,推門走進去,臉上帶著笑,緩聲道:「哥,忙呢?」
季渃丞抬起眼睛,默默看了他半晌,淡淡道:「你怎麼來了?」
朱惟照笑嘻嘻的坐在季渃丞對面:「姑媽讓我有時間來看看你,我們都在帝都,年齡差不多,互相照應。」
季渃丞若有所思的點點頭,隨手翻了一頁桌面上的資料:「我可不用你照應,有什麼話直說。」
朱惟照尷尬的輕咳一聲,低聲道:「是有點事兒問,但是想問問嫂子。」
他雖然一點也不想承認姜謠是他嫂子,但是看起來,估計是板上釘釘了。
季渃丞微微眯了下眼:「你找她幹什麼?」
朱惟照搓了搓手:「我就是想知道,柳億一有沒有跟她提過我,都說了些什麼,但是我問吧,她肯定不會跟我說實話,所以麻煩哥幫個忙。」
季渃丞微微傾了傾身子,盯著朱惟照,好笑道:「你認為我會幫你騙謠謠?」
朱惟照被『謠謠』這個稱呼酸了一下。
他哥是個正經的不能再正經的人,從來不解風情,滿腦子都是科學研究,現在竟然也會叫愛稱了,還是在失戀的他面前。
朱惟照賠笑道:「這怎麼算騙呢,就是幫我一個小忙。」
季渃丞直起身,冷淡道:「不幫。」
朱惟照被嗆了一下,委屈道:「你畢竟是我哥啊,看在姑媽的面子上......」
季渃丞打斷他:「恕我直言,你是自作自受。」
朱惟照一怔,頹然的軟在椅子上。
他知道季渃丞一向優秀,不管是學習上,還是三觀上,都比他更符合大眾的道德傾向。
他也知道季渃丞根本看不上他遊戲人間那副樣子,覺得他不成器。
一個能默默喜歡姜謠三年的男人,當然會覺得他活該。
季渃丞看朱惟照失魂落魄的神情,竟微微有些心軟。
朱惟照這樣,多半受了他父親的影響,所以對感情很淡薄,也不信任。
當年他父親被過繼給別人的時候,已經懂事了,也明白自己被親生父母給放棄了。
朱涵就不止一次的說過,家裡對不起朱惟照他父親,所以長大以後,儘可能的補償他。
但是再怎麼補償,感情也不冷不熱,倒是朱惟照嘴甜人也貼心,跟朱涵相處的很好。
季渃丞嘆了一口氣:「我不願意干涉你的感情問題,你已經是成人了,能為自己的選擇負責,我也不反對你習慣的生活方式,但是你不能要求別人跟你一樣習慣。
我和姜謠都是專情的人,認定了就輕易不會改變,所以這麼多年後,我們還能走到一起。
但你和柳億一不是,你們太不一樣了,家世,成長環境,個性,對待感情的態度,每一個拉出來都是激烈的立場碰撞,你累她也累,不如放過她。」
季渃丞已經算說的多了,他以前根本不願意與朱惟照探討情感方面的問題。
朱惟照過於花心,更不懂得珍惜,和他不是一路人。
朱惟照垂了垂眼睛,輕聲道:「你上次在咖啡廳跟我說,對有的人,如果辜負她,冷落她,放棄她,先疼的是自己。我當時不懂,但是現在真的挺難受的,是不是說明,我就是愛上她了,就跟你和姜謠一樣。」
季渃丞沉默了片刻,把自己的茶杯往前一推。
「你愛喝茶麼?」
朱惟照搖搖頭:「我喜歡喝咖啡。」
「那讓你以後只喝茶,不能喝咖啡,你做得到麼?」
朱惟照皺了皺眉,猶豫了一下。
季渃丞把茶杯拽回來,輕笑道:「讓你改變自己的習慣,只喜歡一個,太難了。」
朱惟照再次搖搖頭,眼神堅定了幾分:「不一樣,我不會為了喝茶放棄咖啡,但我能為了咖啡放棄奶茶,果汁,其他所有的飲料,我愛的不是茶,是咖啡,柳億一是咖啡。」
季渃丞妄圖從朱惟照臉上看出一絲勉強,但是沒有。
他難得那麼認真又緊張,像個情竇初開的初中生。
他急於獲得他信任的人的認可,如果季渃丞再反駁一次,恐怕朱惟照會哭出來。
「那你就試試吧,萬一呢。」季渃丞輕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