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姐姐

  門外腳步聲漸遠。

  鍾靈毓反鎖門,回頭便瞧見,沈懷洲拍了拍床,對她吩咐,「過來睡!」

  他生得俊美陽剛,嗓音渾厚低沉,隨意而平常的動作,『男禍水』三字,便渾然天成。

  可在心生警惕的鐘靈毓眼裡,此時的沈懷洲,就像一隻開屏的騷孔雀,讓她瞧著實在牙酸。

  最重要的是,眼前的情形,讓鍾靈毓想到在和平飯店那一次:他動作狂野,幾乎把床壓塌,她被他折騰得夠嗆。

  如今又有心理陰影在,鍾靈毓難免打退堂鼓。

  她以洗澡為藉口,搪塞過去,灰溜溜跑進洗浴室。

  洗浴室掛著他的軍裝,搭在架子上,濕噠噠的,一瞧便是剛洗過。

  尊貴如斯的少帥,竟然還會自己洗衣服。

  鍾靈毓倒是有些意外。

  很快,這點兒意外,便被膽戰心驚所取代。

  她想,今晚怕是逃不掉了。

  沈懷洲粗俗,也粗魯,在床上,根本不知收斂。

  鍾靈毓即便無可奈何從了他,也不能叫母親聽到動靜。

  不行,得想想辦法。

  她轉了轉眼珠,拿起胭脂,在臉蛋上塗抹。

  又裝作一副虛弱模樣,推門出去。

  正在假寐的沈懷洲,聽到動靜,驀地睜開眸子。

  他看向鍾靈毓,眉頭漸漸擰緊。

  鍾靈毓裝模作樣地咳嗽兩聲,「少帥,我好像發高熱,今晚怕是需要休養一番。」

  分不清是嘲笑,還是冷笑,沈懷洲唇畔微揚,「把臉塗成猴子屁股,就裝成發高熱,你當老子眼睛是瞎的?」

  鍾靈毓:「......」

  難逃被壓的命運,被沈懷洲三申五令,將胭脂擦去後,她很快就被弄到床上。

  沈懷洲撥了撥她額間的濕發,「怕我欺負你?」

  鍾靈毓瞪圓眼睛,「我母親就在樓下,若少帥敢鬧出什麼動靜,別怪我不客氣。」

  「我能鬧出什麼動靜,你叫的聲音才響,說不定會驚動你母親呢?」

  沈懷洲壞透了,讓鍾靈毓心驚。

  她抱著他的手臂,態度軟了些,「少帥,我母親身子骨不好,若被她察覺樓上的動靜,會影響她靜養,求你別鬧。」

  沈懷洲盯著她嬌軟的模樣。

  她剛沐浴完,飽滿的唇瓣艷紅瀲灩,豆腐一般的嫩。

  讓人很容易生出欺負她的衝動。

  可惜,今晚並不是『蹂躪』她的好時候。

  明日凌晨,他要帶兵,前去西北剿匪,本就沒有做那事的心思。

  無非就是來找她,很單純地睡一覺而已。

  他忍著喉間乾澀,淺吻她的唇,「暫時放你一馬。」

  意料之外的好說話。

  鍾靈毓剛要鬆口氣,耳邊再次響起他的聲音,「不過我是要記帳的,這次欠下的帳,下次還。」

  說完,他便一臉輕鬆地躺下睡了。

  鍾靈毓想哭。

  沈懷洲輕笑一聲,把她摟住。

  不一會兒,背後就傳來平穩的呼吸聲。

  鍾靈毓緊張得不行,但架不住疲憊上涌,她迷迷糊糊,也睡了過去。

  半夜漸冷,鍾靈毓下意識往熱源處縮了縮。

  沈懷洲敏銳察覺到懷裡的動靜,從睡夢中,猛然睜開眼。

  見是鍾靈毓踹被子,不老實,他揚手把被子給她蓋好,又抬眸看了眼時間。

  凌晨三點,該出發了。

  他一絲不苟理好軍裝,從窗戶一躍而下,寂靜得沒有一絲聲音。

  鍾靈毓沉沉睡了一晚,翌日,便不見沈懷洲蹤影。

  心有餘悸拍了拍胸脯,她洗漱完畢,便下樓吃了早飯。

  雲素清坐在餐桌上,憂心忡忡,「毓兒,你說咱家是不是遭了賊?」

  鍾靈毓汗毛豎起,乾笑著問:「哪裡有賊?」

  「今兒一早,我起來遛彎,就瞧見牆根底下扔了東西,你說會不會是有賊翻牆頭,想來偷東西啊?」

  「怎麼會呢。」鍾靈毓立即否認,「昨晚有一隻野貓爬牆,我拿東西砸的,這裡接近軍政府,治安極佳,不會有賊來偷東西的,母親放心!」

  雲素清溫聲笑著,「是我多慮了。來,毓兒快嘗嘗這包子,我親手做的,你從小就愛吃。」

  鍾靈毓僵笑著低頭吃包子,緊張得食之無味。

  她忍不住,又在心裡對沈懷洲大罵一通。

  早餐味同嚼蠟,鍾靈毓草草打發幾口,便上了街。

  她在街中央的成衣鋪,找了個女工的工作,平時負責給老闆看店。

  雖然工錢少,但勝在老闆是個溫和的女性,人很好,工作還清閒,又能學到經驗。

  鍾靈毓沒理由錯過這個機會。

  *

  在成衣鋪忙了幾日,轉眼間,便到了給鍾明圓說親的日子。

  鍾靈毓向老闆告假,帶著母親,坐上黃包車,返回鍾公館。

  鍾公館熱鬧非凡,滿桌子的山珍海味。

  臨近晌午,酒飯已備齊,客人還沒見到蹤影。

  鍾家人耐心在客廳等。

  鍾明圓站在鍾靈毓身邊。

  她身上噴了很濃的香水,嗆得鍾靈毓鼻子發癢。

  鍾靈毓往雲素清身後躲,嗅了嗅母親發間淡淡的刨花水味道,這才感覺活過來。

  約莫一刻鐘,警備廳江副廳長,才攜他的夫人與次子江綜睿,前來赴約。

  鍾煜明熱情相迎,同時把鍾明圓,介紹給了江綜睿。

  江綜睿一襲米白色西裝,外罩同色馬甲,胸前口袋墜著金表,相貌清秀乾淨,斯文矜貴。

  看得鍾明圓一陣臉紅。

  她剛要和江綜睿打招呼,江綜睿卻猛地拿起帕子,捂住口鼻,一臉不適道:「鍾伯父,請問衛生間在哪兒?」

  鍾煜明未曾說什麼,鍾明圓扭捏關切道:「綜睿少爺,你身體不舒服嗎?」

  江綜睿眉心死死皺著,「我對鍾三小姐身上的香水過敏,抱歉,先失陪!」

  他難以忍耐地打了個噴嚏,趕緊隨傭人去了衛生間。

  留下一干人,尷尬得大眼瞪小眼。

  還是江副廳長,最先開了口,「我這小兒子被慣壞了,真沒規矩,鍾老弟別見怪。」

  鍾煜明覺得沒面子,但也不敢朝江家發火。

  先是暗暗瞪了鍾明圓一眼,他才謙卑地說:「老哥哥說的哪裡話,我倒是喜歡綜睿公子的性子,直白爽利,有話直說,來,咱們先上座。」

  飯桌上推杯換盞,氣氛還不錯。

  鍾明圓找藉口中途離席,把香水味洗淨,才回來。

  江綜睿也回席。

  鍾明圓找機會,跟他搭話。

  但顯然,江綜睿對她興致缺缺。

  鍾靈毓兩耳不聞窗外事,只顧吃自己的。

  這時,她卻聽江綜睿道:「這位是鍾家大小姐,鍾靈毓?」

  鍾靈毓錯愕抬眸,這時,飯桌上所有人都已在看她。

  她趕緊放下筷子,溫和假笑道:「江二少爺好。」

  「說起來,我和靈毓小姐,還算舊相識。」江綜睿饒有興致地盯著鍾靈毓。

  木登蘭和鍾明圓,看向鍾靈毓的眼神,立刻就變了,一副要把她吃掉的模樣。

  鍾靈毓恍若未察,疑惑問:「二少何以這樣說?」

  江綜睿輕笑,「江家從前與靈毓小姐外祖家,有生意往來,那時我們見過,你還一腳把我踢進了池塘。」

  塵封的記憶,像被打破平靜的湖面,在鍾靈毓腦海漾開漣漪。

  猶記得十歲時,她外祖父帶他去友人家做客,遇見一個鼻涕滿臉的小男孩兒,非得纏著跟她玩。

  她嫌髒,一腳就把人踹到水裡,險些闖下彌天大禍。

  後來,因著外祖病重,她就被接回鍾家,再沒和那鼻涕小鬼有聯繫。

  沒成想,江綜睿就是那個鼻涕小鬼。

  這就罷了,他竟當著長輩面,把她的黑歷史抖落出來。

  鍾靈毓有些尷尬。

  下一秒,她便聽江綜睿曖昧地說:「我記得,靈毓小姐比我大幾個月,往尊敬了說,我還得叫你一聲姐姐。」

  鍾靈毓嘴裡的飯,險些噴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