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淚盡·重生

  大夏,是夜,瓢潑大雨。

  崇德殿外,宋姝淺由宮人扶著,叱罵著殿內的皇帝,也是她的夫君蕭涼,「蕭涼,你出來給我個解釋!」

  為首的李太監整了整衣襟,作聲:「宋貴妃,您還是省省力氣吧,陛下正跟皇后娘娘在殿內呢,特意吩咐了誰也不見,尤其是您。」

  人前的尊嚴被毫不留情的撕碎捻破,正巧殿內又傳來了溫軟的細語「哎呀陛下,輕點,妾疼……」

  宋姝淺只覺得黑壓壓的,怎麼都喘不過氣來,到底是什麼時候開始變的呢,是他登基第一年便不顧她的求情處死她外祖全族的時候嗎,又或是從一開始,他就是這樣的人……

  想到這,她從頭上隨意抽出根金簪,尖端直抵脖頸,「蕭涼,如果你現在再不出來,我便死在你這崇德殿的門外。」

  她就這麼一直重複著,半柱香後,蕭涼和宋幼詩披著外裳出來了,宋姝淺看著他臉上未散的紅暈,低頭輕嗤了一聲,未抬起頭,便被蕭涼的巴掌扇到了冰冷的石磚上。

  「身為一國貴妃,誰允許你在崇德殿外以自戕要挾朕的!」

  宋姝淺抹了嘴角的血漬,「我呸,蕭涼,就你也配當皇帝!殘害手足是你,割地求饒是你,貶妻為妾是你,迫害忠良更是你!」

  蕭涼剛想伸腳踹死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賤婦,一旁的宋幼詩摩挲著他的背,輕聲道「陛下別生氣,姐姐定是失了孩子,一時心情不佳才出言頂撞的,陛下別跟她一般見識。」

  「呵,宋幼詩,我竟不知英國公府二十餘年養出個爬上自己姐夫床的狐媚,你莫不是忘了我那碗落胎藥是誰灌的吧,那時我初為人母,你假借母親之名來照顧,實則偷偷將坐胎藥換成落胎藥,孩子沒的第二天便是貶我為妾,封你為後的旨意,你讓我如何不恨?」

  宋姝淺說的有些急促,不禁咳了起來。

  「誰讓你這麼說幼詩的!竟敢對一國之母出言不遜!」蕭帝抬手又是一巴掌。

  對上蕭帝冰冷的目光,她只覺得前二十二年如黃粱一夢,不過須臾,終是葬送在了這對賤人的手上,她踉蹌著起身,沒有行禮,任由風雨拍打,髮髻變得凌亂,蹣跚地走回了廣秀宮。

  宋幼詩側身伏在蕭帝耳旁:「陛下,既然姐姐得了失心瘋,那我們就讓她以瘋子的名義下地獄吧。」

  「皇后所言有理啊。」

  ……

  隔天卯時,一場淋漓的大火從光秀宮內部燃起。

  「這一刻,終究還是來了。」

  宋姝淺就端坐在主位,瞑目,安靜的回想著嫁人前的祥和日子,跟著哥哥騎馬打獵,跟著外祖母繡花識禮,那時的她怎麼也不會想到現在自己變成了深宮怨婦,更不會想到馬球場上跟四皇子的對視,竟葬送了外祖全族。

  到這眼角流出兩行清淚,她猜想這個時候殿外應該有宮人假意救火吧,保不齊蕭涼也在外面,於是——

  「蕭涼,宋幼詩,我詛咒你們,生生世世不得好死,無後而終,下十八層地獄,烈火焚身!」

  一個時辰後,宮人從殿內抬出一具焦屍,已無法辨認面龐,蕭帝捂著鼻子,擺了擺手,「晦氣的東西,還不快點抬下去!」

  於是,帝即位之初,貴妃宋氏因瘋病自戕,乃大罪,帝深感哀思,不追究任何罪責,下令厚葬。

  宋姝淺的魂魄此時正在宮內,聽到這些評述,她止不住的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蕭涼,你還真是裝深情啊,可惜,如若再給我一次機會,我必會親手了結你!」

  突然一道強光打過來,宋姝淺緩緩睜開眼,‌映入眼帘的是屋內華貴而溫馨的擺設,透著一股熟悉的經歲月沉澱的雅致,‌窗邊的輕紗隨風輕輕搖曳,‌帶來一絲絲清新且淡淡的花香。‌這屋內的一切,‌都讓宋姝淺感到熟悉,這不是自己出嫁前的閨房嗎?難道自己真的重生了?

  宋姝淺本想起身好好看看這周圍,誰料剛坐起來,端水進來的小丫鬟就打翻了盆,繼而朝她撲過來,「小姐,你終於醒了!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

  好不容易看清臉,「梅月!是你嗎?真的是你!」主僕二人因著不同的原因緊緊相擁。

  上一世,梅月作為她的陪嫁丫鬟,被蕭涼許給了軍中將領,本以為是鮮衣少年,直到生命的最後幾天她才知道是被賣去了窯子,連同秋水,明香這幾個忠心耿耿伺候她的老僕人都賣去了最下等的妓院……

  她使勁攥著拳頭,指甲嵌進掌心,「蕭涼,宋幼詩,這一世,欠我的,你們該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