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翹覺得脖頸後頭冰冷一片。
她愕然看著馬婆子,半晌說不出話來。
蒼朮竟然死了?
昨日還活生生的一個人,就這麼沒了?
還是死在了水井裡,是失足還是……
連翹打了個寒顫,她看了周圍一眼,玉竹她們的臉色也都難看極了。
穆連瀟神色凝重,又問:「人撈起來了嗎?」
馬婆子支吾道:「奴婢一看那場面,嚇得腳都站不穩了,沒敢再待著,就回來報信了。奴婢聽她們說了,剛發現的時候就使人去請二太太了,想來這會兒二太太應該到花園裡了,在撈人了。」
出了這種事,馬婆子慌亂害怕也是人之常情。
穆連瀟微微頷首,道:「再過去一趟,把事情弄弄明白。」
馬婆子含糊應了,硬著頭皮要去,還沒走出韶熙園,就有兩個婆子迎面而來。
正屋裡,杜雲蘿剛剛起身,外頭動靜她聽得並不清楚,一時也沒放在心上,直到錦嵐跑了進來。
「怎麼了?」錦蕊皺著眉問她。
錦嵐道:「夫人,馬媽媽說,蒼朮死在小花園的水井裡了。」
錦蕊正替杜雲蘿梳頭,聞言一驚,手上力道沒有控制住,痛得杜雲蘿倒吸了一口冷氣。
「奴婢……」
「不要緊,」杜雲蘿打住了錦蕊,盯著錦嵐道,「你說什麼?蒼朮死了?」
杜雲蘿一時難以接受。
從前是沒有出過這樣的事體的。
今生很多事情都改變了,杜雲蘿也知道,一定還有別的意料外的變化會出現,可她沒有想到,突然之間讓她大吃一驚的是一個丫鬟的死訊。
而且還是死在了水井裡。
「夫人,」連翹的聲音從外頭傳來,「二太太身邊的董媽媽和朱媽媽來了。」
杜雲蘿讓錦蕊梳好頭,起身到了明間裡。
她掃了一眼恭謹問安的兩位嬤嬤。
這兩人都是練氏身邊得力的心腹嬤嬤。
請了兩人坐下,杜雲蘿便道:「我聽說了,井裡撈起來的是蒼朮嗎?」
朱嬤嬤暗暗鬆了一口氣,杜雲蘿開門見山,也省了她們不少事,她道:「夫人,是蒼朮沒錯。我們太太說了,府里後院裡多少年沒出過這種事了,不管是失足還是……總要弄明白的,若是沒個說法,後院裡人心惶惶的。
這等大事,老太君那兒是瞞不得的,等下還請夫人過去柏節堂,我們太太去喚蒼朮的老子娘了。」
杜雲蘿半垂著眸子,沉沉應了一聲:「畢竟是我院子裡的,這事兒是要弄個明白。媽媽們回去跟二嬸娘說一聲,我這兒收拾好了就去柏節堂。」
朱嬤嬤和董嬤嬤告退了。
等那兩人走遠了,杜雲蘿才冷冷哼了一聲。
府里後院多少年沒出過這種事……
這話也只有練氏說得出來。
人都叫二房害得死在外頭了,當然沒後院裡什麼事體了。
穆連瀟撩了帘子進來,見杜雲蘿面色不虞,他輕輕握住了她的手,安撫似的按住了她的掌心:「嚇著了?」
杜雲蘿搖頭:「我只是覺得很突然。」
穆連瀟手上用力,把杜雲蘿一把抱在了懷中,順著她的脊背撫著:「先用飯,等下我陪你去柏節堂。」
杜雲蘿淺淺彎了唇角。
他們到柏節堂時,吳老太君由周氏扶著到了花廳里。
穆連瀟還有公務在身,給吳老太君和周氏、練氏請了安之後便先走了。
蒼朮的老子娘被帶了進來。
「可憐啊……」蒼朮的娘撲通就跪到了吳老太君跟前,她想說什麼的,可張了口,一個字又都說不出來,只有淚水簌簌落下,整個人蜷在地上痛哭起來。
蒼朮的爹抹了一把臉,重重磕了三個頭:「老太君,請您做主。」
吳老太君閉上眼睛長長嘆了一口氣。
她是過來人,知道突然之間失去了骨肉是什麼滋味。
那是生生從身上剮了一大塊肉啊!痛得整個人都要厥過去了。
周氏偏過頭擦了擦通紅的眼睛。
練氏見那兩夫妻一時半會兒也說不出什麼名堂來,便道:「老太君,昨天個清明,蒼朮回家去上香,門房上記了,是拿著對牌出去的,申初一刻回的府里,是還沒回到韶熙園就落水了,還是回了韶熙園之後又去了園子裡,這就不曉得了。」
吳老太君轉頭問杜雲蘿:「昨兒個下午,有瞧見蒼朮回來嗎?」
杜雲蘿斟酌了一番,道:「祖母,我昨日下午倒是沒留心,但連翹說一直沒瞧見蒼朮的人影,曉得她一夜未歸,今天天剛亮就讓馬媽媽去她家問問,結果在園子裡……」
練氏皺著眉頭問了一句:「連翹沒瞧見,其他人有看到嗎?」
杜雲蘿淡淡看了眼練氏。
蒼朮雖是韶熙園裡的丫鬟,但這事兒其實牽連不到杜雲蘿,她從沒有挑剔過蒼朮,為難過蒼朮,更別提打罵了,蒼朮絕不會是因被主子不喜而心神恍惚出了差池的。
除非是把這事兒往韶熙園的丫鬟內鬥上引,倒是可以問杜雲蘿一個治下有失。
杜雲蘿答道:「我記得昨日送三嬸娘走的時候,差不多是申初二刻,若蒼朮是一刻入府的,那時差不多也該到韶熙園了,可我和嬸娘在院門上說了會子話,都沒有見過她。
那之後,院子裡的人陸陸續續都回來了,要是蒼朮回來過,總不至於一個人都沒瞧見吧。」
把徐氏搬出來了,自然是最好的解釋。
吳老太君微微頷首,讓人去喚了連翹來。
連翹的說辭無二,韶熙園裡二十來個人,沒道理會看漏了的。
周氏低聲與吳老太君道:「看來,應當是一回府就出事了。」
「好端端的,怎麼跑去水井邊上了?」吳老太君看向練氏,「是二門邊上小花園角落裡的那口井吧?」
「是那口井,」練氏趕忙道,「所以我才覺得奇怪,那裡除了白日裡打水時,誰也不會去的,她跑那兒做什麼去了……」
吳老太君又問連翹道:「蒼朮平日裡與誰有爭執嗎?」
連翹猶豫了,她低著頭沒有應聲。
練氏見此,忙道:「人命關天的事體,連翹,可別想著維護。」
杜雲蘿抬手按了按跳得厲害的眉心,她想起了錦蕊說的話,玉竹和蒼朮不和。
連翹沉默良久,終是吐了兩個字:「玉竹。」(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