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燁霆呆愣了好一會兒,他已經很努力地在回想了,但是他的腦子裡依舊是一片空白。閱讀
「燁霆?」葉一恆見封燁霆連眼神都沒聚焦,他擔心封燁霆出問題,就輕輕在他胳膊上拍了拍,「想不起來就算了,你先把身體養好。」
「不!」封燁霆還不想結束這個話題,他一把就抓住了葉一恆的胳膊,「白雨馨給我看視頻之後的事情我確實是記不清楚了,但是、」
封燁霆皺眉看向葉一恆:「你是知道的,徐金鳳的話並不能全信,我還在查她。」
「我知道,」葉一恆道,「之前封家老宅那場縱火案還沒查清楚,至今我還是認為徐金鳳洗脫不了嫌疑。可是燁霆,我剛才跟你說了。
當時我背著周蕊走在前面,顧微微緊跟著我就從車裡下來了,她才剛出來薄承淵就掉到了車頂上。
她問薄承淵了,雖然徐金鳳的話不能全信,可是薄承淵也說出了你的名字。而且據我所知,薄承淵是個很正直的人,你覺得他會在死前撒謊嗎?」
「…………」封燁霆沉默地看著葉一恆,好幾秒後他才皺著眉頭問,「你也認為是我把薄承淵推下去的?你懷疑我是故意殺害他的嗎?」
「不是的燁霆,你先別激動!」葉一恆鄭重道,「我現在就是想把當時的情況搞清楚,但你現在作為當事人之一什麼都想不起來,徐金鳳的話又不可信,所以我們現在就只能推理了。
誰也不知道當時到底發生了什麼,到底是你失手,還是說推薄承淵下去的根本就另有其人,這些我們現在都不清楚。」
「那白雨馨呢?」封燁霆緊緊皺著眉頭,「她的說辭和徐金鳳一樣嗎?」
「她…………自殺了。現在你想不起來,她和薄承淵也都死了,就只剩下徐金鳳一個目擊者了。」葉一恆說著,輕嘆了口氣,
「但是你也不用太擔心,退一萬步說就算是你把薄承淵推下去的,那也是情有可原的,畢竟你當時的精神狀態很糟糕,你也是受害者。」
葉一恆想了想又問:「當時白雨馨到底給你看了什麼,為什麼會讓你忽然失控?」
「她說…………」封燁霆想了想,白雨馨曾經說過的那些話便再度在他腦中響了起來。
她說薄承淵和他的微微可以互相為了對方放棄所有尊嚴,說他們約定了下輩子在一起。
還說說他頭頂早就綠了,說如果沒有他、他的微微就會和薄承淵在一起。
她還說薄承淵現在所做的一切就是為了拆散他和他的微微,說薄承淵甚至想要他從這個世界消失。
最後她又對他說,只要殺了薄承淵、把他從頂樓推下去,那顧微微就是他一個人的了!
這些,就是他能夠想起來的、白雨馨曾經說過的話,而那之後發生的事情他就沒有任何印象了。
「我當時,好像是看了一眼那個視頻的,我看見畫面里小傻子和薄承淵抱在一起,薄承淵沒有穿衣服,我當時真的…………」
話到這裡,封燁霆實在是說不下去了,他緊握著拳頭,沉默了幾秒鐘後忽然對葉一恆說:「我去自首吧。」
「?什麼!」葉一恆本來還驚詫於顧微微和薄承淵的那段經歷,現在一下就被封燁霆的這句話給拉回了現實。
「你自首什麼?」葉一恆始終都是站在封燁霆這一邊的,「我剛才已經說過了,當時你也是受害者,那個時候在失控的情況下,你是不具備承擔刑事責任的能力的。
而且如果嚴格按照程序的話,你就算是要自首,那也不是在A城,而是得去緬國的光明市。」
「…………是嗎?」封燁霆怔了下,他苦澀地勾了勾嘴角,「回頭你幫我問一下白教授,白雨馨給我注射的這個藥物是不是會影響到我的智商。」
「…………」葉一恆張了張嘴,「你能說出這句話來,感覺智商應該沒什麼大問題。不過你怎麼會冒出這樣的想法來?你去自首,你知道這是一件多大的事嗎。」
「為什麼會冒出這種想法?」封燁霆自問自答道,「因為很有可能是我推他下去的,如果事實真是那樣的話,我當然要負責任。更何況就連他自己也說出了我的名字。」
「那或許…………」雖然葉一恆不願意這樣去揣測薄承淵,但這並不代表這種可能性不存在,
「或許是他故意這麼說的呢。就像白雨馨說的那樣,他想拆散你和顧微微。這也不是不可能,不是嗎?」
「…………」封燁霆沉默了,他不知道。現在薄承淵已經死了,不管說什麼都是死無對證。
葉一恆也沉默了,他其實是不想做無端的揣測的,但從理性上來講,這確實也是一種可能。
而就是在這種安靜的環境下,一道堅定的女聲忽然響了起來:
「不可能!他絕對不會這麼做,我相信他。」
人還沒進病房,封燁霆就先認出了這個聲音,他立刻下了病床,三兩步就走到了門邊。
「微微!」封燁霆一把將來人摟進了懷裡,緊緊抱住了她,「我終於見到你了,我好想你顧微微。」
顧微微任由封燁霆抱著,卻沒有給他任何回應。
她的目光越過封燁霆的肩膀,直直地與葉一恆的眼神相遇。
她看著葉一恆,眼神和語氣里滿是譴責:「人都已經死了,就別做這樣無端的揣測了好嗎?!」
葉一恆沒想到顧微微會這樣斥責他,他皺了皺眉:
「我只是不願意相信是燁霆親手推他下去的,我沒有要故意抹黑薄隊長的意思,我只是提出了這種可能而已。」
顧微微閉上眼睛深吸了口氣:「那我再跟你說一遍,絕對沒有這種可能。」
「…………」葉一恆忍了忍,但沒忍住,「那你的意思是只有薄承淵說的是真的,我連提出個可能性來都是錯的了?
你如果對薄承淵的話堅信不疑,那就是認定推他下來的人是燁霆了,是這個意思嗎?」
葉一恆忽然感到很生氣:「我知道你在那裡和薄承淵經歷了一些事情,甚至共同經歷過生死。可是顧微微!你,封燁霆還有我,我們三個也是同生共死過的人。
包括你說要去那一帶救你外婆,那燁霆和我不也什麼都沒說,一聲都不吭地就跑過去幫你了嗎?
我們去了之後經歷過的那些生死,燁霆受的傷,我受的這些傷,難道你都看不見嗎?難道燁霆和我就不值得你相信嗎?
燁霆現在腦袋還暈乎乎的,我也還坐在輪椅里。是,薄承淵是死了,可是難道只有死了才能被你無條件的信任嗎?」
顧微微剛才也是在氣頭上,薄承淵死得那麼慘葉一恆卻還那樣說他,所以她說話的語氣才重了些。
她沒考慮到後果,也沒想到葉一恆反應竟然會這麼大。
她深吸了口氣:「抱歉,我沒有不相信你們,我只是心裡難受,難免會有些負面的情緒。」
葉一恆也覺得自己有些上綱上線了,封燁霆都還沒說什麼他倒是先抱怨了起來。
他頓了頓說:「你們聊吧,我就不打擾你們了,反正我說什麼都是錯的。」
說完他就操控著輪椅離開了病房。
顧微微回頭看了他一眼,有心想和他說些好聽的話,但現在又實在是沒有這個心情。
…………
葉一恆離開之後,病房裡就只剩下封燁霆和顧微微了。
早在剛才顧微微和葉一恆爭論的時候,封燁霆就已經放開了顧微微。
現在葉一恆走了,封燁霆就那麼肆無忌憚地看著顧微微,什麼話也沒說。
顧微微抬頭看了封燁霆一眼,扶著他在病床上坐了下來。
不過她自己仍然站著。
封燁霆見了,便拉著她的手在自己旁邊坐了下來。
顧微微還是沒有開口。
因為她心有愧疚。
在回來沒多久之後,她就被警方請去協助調查了。
因為之前在霍栩那裡,她和薄承淵向國內傳回了一些重要信息和情報,但是現在薄承淵徹底『失聯』了,所以警方就需要她的配合。
她去協助警方,不僅僅是要驗證那些情報的真假,最終還是不可避免的談到了薄承淵的『失聯』
但是…………她在這件事情上起了私心。
她向警方說謊了。
她告訴警方她親眼看見薄承淵墜樓了,但是她沒有把徐金鳳說的那些告訴警方。
她說她什麼都不知道,也什麼都沒聽到,只知道當時頂樓的情況很混亂,死了很多人,並不能確定薄承淵到底是怎麼跳下去的。
事情發生在境外,國內警方是沒有辦法在A城立案調查的。
她就這樣,把封燁霆從這件事情中摘了出去。
她承認她有私心,因為想要保全和維護她愛的人,就算有重來的機會,她可能還是會做出同樣的決定。
但她的內心還是會愧疚,她覺得對不起薄承淵,所以她剛才才沒辦法聽葉一恆說一句薄承淵的壞話。
現在她一看到封燁霆,她的心裡就很難安。
以至於封燁霆低頭過來親吻她的時候,她忽然流著淚躲開了。
「…………」封燁霆因為她的這個動作愣了愣。
不過他很快就反應了過來:「哪怕我是在失去意識的情況下推了薄承淵下樓,你也還是沒有辦法面對我是嗎?」
顧微微紅著眼睛看向了封燁霆:「我知道你肯定不是故意的,我知道你也是受害者,但是你說的對,我可能現在沒有辦法面對你,也沒有辦法面對我自己。」
顧微微說著,情不自禁就哽咽了起來:「我剛從公安局回來,呆了快五天了,我很累,我想休息一下了。你、你也好好休息吧。」
說完顧微微就站了起來,她打算先離開這裡。
說實話,其實封燁霆能夠理解顧微微現在的心情。
換位思考一下,如果哪一天她因為失控殺死了葉一恆,他哪怕是深愛著她的,恐怕一時也沒有辦法面對她。
雖然推薄承淵下去的那一刻他是個沒辦法控制自己的精神病,可如果他的親人或者朋友被一個精神病殺了,設身處地去想的話,他也不會輕易原諒那個神經病。
但凡是個正常人,肯定都要恨死那個精神病了,就算法律不判那個精神病,正常人肯定每天都要在心裡把那個殺人兇手詛咒一千一萬遍!
封燁霆告訴自己,此時此刻他應該放手讓她回去休息,必要的話,兩人甚至可以分開一小段時間。
可他捨不得。
已經放顧微微走出了兩步,可他就是捨不得!
感性戰勝了他心中的理性,他忽然起身從後面環住了顧微微。
他緊摟著懷中的顧微微,胸悶難受到幾乎窒息。
「微微,」封燁霆啞著嗓子,哀哀的眼神像極了一隻喪家之犬,「從進來到現在,你都還沒關心我身體好不好,你的眼裡已經沒有我了嗎?
我睜開眼睛第一件事就是找你。爺爺告訴我說你被警方帶走了,葉一恆就告訴我說我可能失手殺了薄承淵,他說你親眼看著薄承淵掉在你旁邊。
我甚至想過自首,因為我想見你,哪怕是去公安局。微微,我頭好疼,你進來就和一恆說話,都沒有問過我一句。
我也還沒來得及問你,你的胳膊還好嗎,疼不疼?你們當時是怎麼離開的?這幾天你過的怎麼樣?吃的好嗎,睡的好嗎?」
「…………」顧微微的眼淚決堤,她回頭把自己的臉深深埋進了封燁霆的懷抱里。
「我想好好和你說話的,我想當那些都沒有發生過,因為人的愛是自私的。我愛你勝過我對薄承淵的朋友之情,在我心裡你比他重要,可是他死了,他失去了性命,我現在過不去那個坎兒。
我知道,我知道你當時為什麼會忽然失控,因為白雨馨給你看了那天的視頻。我知道視頻里我說的有些話會讓你很難受,但是我沒有背叛你,當時他快要死了,我不忍心。
如果你是因為這個推他下去,我會責怪我自己,怪我自己說過那些讓你失控的話。我好難受封燁霆,我從來都沒有那麼難受過,好像跌入了一個深淵!
其實這次去金三角,我還接了一個我哥哥交給我的任務。就這幾天吧,我打算回一趟Y國,還有丟失的那枚徽章,我都要像家族做一個交代。
我不在的這幾天,你好好照顧自己。」
顧微微說完,擦乾了眼淚,轉身離開了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