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承淵!!!」
看見薄承淵忽然倒地不省人事,顧微微下意識就朝前走了兩步。
她走得急,完全忘記了自己正被吊著的事實,整條手臂差點被反作用的力拽掉。
右手剛才就被白雨馨用棍子打斷了,現在這一下更是火上澆油,顧微一下子就疼得臉色發白了。
又因為慣性,她整個人都被鐵鏈拉扯了回去。
可是明明就只有兩步的距離了啊,這短短的兩步,她竟然無法觸碰到薄承淵。
「醒醒,你醒醒啊!把鑰匙給我,我送你去醫院!」顧微微呼喊著薄承淵的名字,試圖喚醒他,可是薄承淵卻躺在地上一動不動、沒有絲毫的反應。
顧微微第一次感到這麼無助,明明鑰匙就在兩步遠的地方,但她就是拿不到!
可如果再這樣繼續下去的話,薄承淵是肯定會死在這裡的!
「醒醒!求求你薄承淵!你不能在這裡倒下,你還要回家!薄承淵,你聽到了沒有,醒來!」
聽說人在鬼門關的時候,是能聽到身邊親友的呼喚的,所以現在除了叫他的名字,顧微微也不知道該怎麼做才好了。
…………薄承淵感覺自己正處在一個冰冷漆黑的世界裡,他又冷又迷茫,但是不遠處又一點紅色的光,好像離他很近,又好像離他很遠。
他很努力地想要朝那個光點靠近,那裡似乎有人在等他,看他們的影子,像極了曾經並肩作戰的戰友。
他的那些戰友,都是在這次任務中犧牲的無名英雄。
薄承淵很想走上前去和他們團聚,和他們一起抱團取暖。
可就在他快要和戰友們匯合的時候,他忽然聽到身後有人在叫他的名字。
那道聲音很動聽,一遍又一遍的呼喚著他,他感到很熟悉,但卻又怎麼都想不起來那聲音的主人是誰。
他想要繼續往前,和戰友們去到一個溫暖的地方。
可是身後那道女聲漸漸地好像帶上了哭腔。
他這輩子最聽不得女人哭了,尤其是那道聲音,哭得他的心都要碎了。
他下意識地不想讓那道聲音的主人難過,他看了看眼前的戰友們,忽然覺得他還有事情沒有完成。
所以,他毅然決然就回過了頭,朝著那道聲音的方向狂奔而去。
「薄承淵,你醒醒,我求你了行不行?是死是活,你給我一句話!」顧微微還沒有放棄,她相信薄承淵絕對不會這麼輕易就倒下!
而下一秒,她的信念忽然成真了!
薄承淵竟然真的在她面前睜開了眼睛!
「鑰、鑰匙…………」薄承淵睜眼就朝顧微微笑了笑,他倒在地上,張開了自己的手掌,「我拿到了。」
顧微微仰頭憋了憋眼眶裡的淚水,笑著說:
「好!你是好樣的!我就知道你能挺過來!你快點把鑰匙給我,我必須得馬上送你去醫院了。」
薄承淵無力地點了點頭,艱難地拖著疲軟的身子朝前爬了幾步。
他已經沒有力氣站起來了,只能努力高抬手臂,顧微微左手還能用,很快就拿到了鐐銬的鑰匙。
飛快地解開手上的鐐銬,顧微微也顧不上自己受傷的手,立刻就彎腰去扶地上的薄承淵。
可她右手已經斷了,左手又使不上什麼力氣,怎麼也扶不起身材高大的薄承淵。
幾次嘗試之後,她已經滿頭的大汗了。
「該死,該死!!!」她忍不住咒罵了聲,「我怎麼就使不上勁呢!」
薄承淵是想自己站起來的,可是他努力過了,他做不到。
看著滿頭大汗的顧微微,他心裡既偷偷高興又無比難受。
看到她責怪自己力氣不夠,他更是心如刀絞,她的手都已經斷了啊。
他看著這樣的顧微微,忽然失聲哭了起來,像個孩子一樣哭了起來。
顧微微看到他痛哭的模樣,連忙一把抱住了他,她很認真很認真地說:
「你別害怕,我會救你的,我一定會救你的!我忽然想起來了,白教授的助理還在外面,我可以去找他幫忙,他有力氣,他可以帶你出去,他也可以幫我們開車。我的手不行了,可是我還有腿!你在這裡等我,我現在就出去叫他!」
顧微微說著,起身就要去外面。
可是薄承淵的話卻給了她當頭一棒:「別去了,沒用的,他已經走了。我醒來的時候他就已經不在這裡了,他自己一個人逃走了。」
「…………」顧微微張大嘴巴愣了愣,「為什麼,為什麼會這樣?」
薄承淵淡淡笑了下:「他和我們非親非故,逃走也是人之常情。我想這就是我的命。你知道嗎、」
薄承淵朝顧微微伸出了手,顧微微立刻就在他身邊蹲了下來:「噓,別說話,保留一點體力。」
顧微微握緊了薄承淵的手:「我們再試一次,這一次我們都加油,區區一個地下室,我們一定能走出去的。」
薄承淵輕輕搖了搖頭:「不要再白費力氣了,有這時間,我寧願你陪我多說幾句話。與其死在奔走的路上,不如讓我最後再休息一下,我覺得好累。」
顧微微看著薄承淵,心裡無比難受:「不要這麼說,你首先要有活下去的意志才行。」
「我有,」薄承淵握緊了顧微微的手,「那個意志就是你。其實剛才,我好像已經死了,因為我看到了我死去的戰友在向我招手。
我馬上就要和他們匯合了,可是我忽然聽到你在我身後叫我的名字,我聽到你的聲音,感覺你好像很難過。
我不想讓你難過,我感覺自己好像還有什麼事情沒有完成。所以我拔腿就跑,等我跑回去,我就看見了你。
原來鑰匙還在我手裡,我還沒能把你放開,我知道這就是我要回來做的事情。等你自由了,我就該回去了。」
「不,不是這樣的,」顧微微緊緊盯著薄承淵,「不是你做完某件事就可以撒手人寰了,現實生活中還有很多事情等著你去做。」
薄承淵緩緩搖頭:「沒有了,我的身體情況已經不允許了。我已經沒有時間和機會了,顧微微,有些話,我可以對你說嗎?」
薄承淵看著顧微微,含淚的眼睛裡閃著細碎的光芒,溫柔又哀傷。
顧微微難過又不忍,哽咽道:「你就不能等好了再和我說嗎?如果我說我現在不想聽呢?」
「那這輩子就再也沒機會了,就算有下輩子,我們也不一定會相遇。難道你就這麼狠心,連個說話的機會都不給我了嗎?」
他像一隻受傷的小狗,那樣充滿了哀求的可憐眼神,顧微微終於不再做無謂的堅持了。
是啊,其實她心裡明白,就算能送他去醫院,可能在半路上他就…………
她勉強笑了下:「好,你說,我聽著。」
「好,」薄承淵開心地笑了,他看著兩人交握的手,目光一寸寸柔和了下來,「其實我一直,在很克制、很隱忍地喜歡著你。第一次跟你表達心意被拒的時候,我甚至在想,我可以等你和封燁霆分手。
但我又知道,像你這樣的姑娘,一旦認定了一個人,就一定不會輕易變心,可我又想,或許以後封燁霆變心了呢,那樣是不是就可以輪到我了?
可我等來的,卻是你們患難與共、情比金堅的愛情。本來感情生活就不是我的全部,我可以去執行任務,我可以不去想你,但是我沒有想到,老天爺會安排我們在這裡相遇。
你從天而降,就像是劃破黑暗的一道光,你每一次的出現,都能驚艷到我。這些天來,我們一起經歷了那麼多,我的整顆心,總是會情不自禁地被你吸引。
我本來不想把這些告訴你的,因為我害怕你會自責,我害怕你每次想到我這個死人,心裡都會難過,這並不是我想要的結果。
可是我都快要死了,我還沒有牽過姑娘的手,也沒有談過戀愛,也沒有真真正正地去愛過一個人,我就是自私地想讓你知道,知道我是那麼那麼的喜歡你。」
薄承淵說了很多,他說這些的時候,顧微微一直安靜地聽著。
可是她不知道該怎麼回應,因為她已經有封燁霆了。
她就這麼看著薄承淵,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才好。
見她這樣,薄承淵心裡是失望的,可他心裡也明白,這就是她啊,她愛就是愛,不愛就是不愛,誰也不能勉強她。
她也會為他哭,為他不停地掉眼淚,為他放棄尊嚴,甚至為他斷掉一條胳膊,但那都和愛情無關。
他閉上眼睛,痛苦地平息著自己已然洶湧的感情。
他終究還是不想叫她為難,索性就違背了自己的心意,言不由衷地對她說:
「不要有壓力,雖然我快要死了,但是我不會道德綁架你,你不需要對我有任何回應。不過我還是有一個小小的要求。」
「你說。」
「可以讓我枕在你的懷裡嗎?我有點冷,好像在冰窖里一樣。」
「當然可以。」顧微微立即將薄承淵摟在了懷裡,「現在有沒有感覺好一點?要不是我右手斷了,我現在可以把你抱得很緊很緊。」
「嗯,」薄承淵輕輕應了一聲,「你身上特別暖和,我……我撐不下去了,我太累了,我想好好睡一覺。」
顧微微的淚水落在了薄承淵的額頭上,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說出這句話來的:
「你、你睡吧。我會一直抱著你的。我會帶你回家的。」
「嗯,」薄承淵的聲音更加虛弱了,他緩緩閉著眼,眼淚又滑落了下來,「對不起,我想食言了。我想要你的回應,我好想要你的回應!就當是我用死亡威脅你好了。
你告訴我,如果我在封燁霆之前就認識了你,如果沒有封燁霆,你會不會愛上我?我沒有讓你背叛他,我只是想問,如果沒有他,你可不可以愛我?可不可以嘗試著愛我?」
顧微微淚流滿面,因為她能感覺到薄承淵的生命正在一點點地流逝,她看著薄承淵,看著他絕望又充滿期待的眼神。
點了點頭:「會!如果沒有封燁霆,我一定會嘗試著去愛你,我會!」
「真的嗎?」薄承淵的眼睛裡一下有了光,「那下輩子好不好,我們約定下輩子好不好?」
顧微微點頭:「好,聽你的。」
「好,聽我的,哪怕我知道你在騙我也好。那下輩子我們要怎樣才會相遇呢?」
薄承淵感覺這輩子已經來不及了,或許只剩下最後的幾分幾秒了。
所以他用盡了一切想要抓住這輩子的最後一點時間,他握緊了顧微微的手。
「下輩子你還叫顧微微好不好,我還叫薄承淵,我去找你。不,你還是不要叫這個名字了,如果封燁霆也來找你了怎麼辦?」
「好啊,那你喜歡什麼名字?告訴我。」
「我啊,」薄承淵緩緩抬手,摸上了顧微微的臉,他眼睛裡的光漸漸散去,他看著顧微微,臉上露出了滿足的神情,「可我還是最喜歡顧微微啊。」
「好,那就不改了,下輩子我還叫顧微微,你還叫」
然而顧微微的話沒說話,薄承淵的手就從她臉上滑落了下去。
他…………
顧微微想要大哭,但卻發不出聲音。
她想把薄承淵扶起來,但是卻沒有力氣。
她的視線因淚水而模糊,可就在這個模糊的世界裡,忽然闖進來一群人。
顧微微愣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
她立即擦乾了眼淚,這才發現衝進來的人竟然是章右霖。
章右霖是這一帶和霍栩齊名的大毒梟之一。
雖然他不認識顧微微,但是顧微微卻知道他。
她不知道章右霖為什麼會在這個時候闖到這裡來,但她知道她手上有他想要的東西,有可以談判的籌碼!
「章右霖!我是大黑熊,我想你一定聽說過我的名號,也一定聽說霍栩的工廠昨天晚上被炸了吧!那是我乾的,我手上有新型配方,你想要嗎?送我的人去醫院,我就給你新配方。」
「別問我這麼多!!!乾脆一點,想要配方就送我的人去醫院!他活了,你要什麼有什麼!聽明白了嗎!我就只有這一個要求,快點!」
顧微微從來沒有那麼著急過,她感覺自己腦子裡鬧哄哄的,仿佛就只能聽到自己一個人的聲音。
周圍的人在說什麼她完全聽不清。
她只知道薄承淵很快就被兩個健壯的男人抬了起來,就連她自己也被人架了起來。
稀里糊塗地,她就離開了地下室。
她完全沒有注意到,原本癱坐在地上的白雨馨早就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