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剛落，隊裡很多鄰居簇擁著來串門了，很多還自帶板凳來了，季家人立即起身收拾碗筷，招呼他們在院子裡落座。
現在生產隊裡通電了，家家戶戶都通電裝上了燈泡，季大林和季三林兄弟倆都把家裡的燈打開了，燈泡瓦數有些低，光線昏暗，不過也足夠照明了。
鄉鄰們陸續過來，季落禮貌跟長輩問好，等男人提著行李過來後，立即取了一袋五香蠶豆擺放在桌上，招呼大家來吃。
「曉荷來了，快過來吃東西，落姐買的蠶豆。」
季冰清看到小時候的玩伴來了，立即拉她來桌邊，抓了一大把蠶豆給她，「曉荷，快吃，挺好吃的，你弟弟怎麼沒來？」
「在後面。」
曉荷見到她都有點不敢認了，見她比以前漂亮了許多，抿著唇笑：「冰清，你現在好漂亮啊。」
「哪裡，還跟以前一樣呢。」季冰清笑了笑。
季落剛在房間裡收拾東西，又提了一袋牛皮糖出來放桌上，見跟季冰清說話的女孩有點眼熟，走近一看才認出是髮小玩伴，「曉荷。」
「落姐。」曉荷見到她有些拘謹。
季落小時候經常跟她一起打豬草，這也是個苦命的孩子，她媽嫌貧愛富，在他們姐弟兩很小時就跟人跑了，爺奶偏心大伯家，她爸爸既當爹又當媽照顧撫養他們姐弟兩長大，家裡日子過得很不容易。
見她現在穿著很不合身的衣服，補丁摞補丁，十六七歲的姑娘卻瘦弱得如同十三四歲，面黃肌瘦，跟原主以前一樣，看著都有幾分心酸。
「曉荷，快過來坐，坐著吃東西。」季落上前拉她，又問：「你爸爸和弟弟來了嗎？」
「弟弟在後面。」曉荷說著就低下了頭。
「季落，曉荷她爸爸出事了，上個月去幫人幹活挑石頭，被山上滾落的石頭砸到了後背，骨頭沒斷，傷到了神經，現在半癱在床上呢。」李淑芬連忙告訴她。
季落眉頭一皺：「有沒有去醫院治？」
「去了縣裡醫院，醫生說治不好。」曉荷聲音輕若蚊蠅，還帶著兩分泣音。
季落知道她家的家庭條件，他爸爸並沒有賺錢的手藝，家裡沒有積蓄，根本沒錢去市里檢查治療，爺奶叔伯不會出錢給他治病，估計連他們姐弟兩的死活都不會管。
季冰清跟她關係好，早就聽媽媽說了她家的事，還請爸媽拿了三十塊錢給曉荷，算是盡一點綿薄之力。
「曉荷，別哭，你先坐著吃些東西，我明天去家裡看看叔叔。」季冰清攬著她坐下，見她弟弟曉平來了，朝他招手：「曉平，過來吃東西。」
「冰清姐，落姐。」
他們姐弟兩都穿得很破爛，衣服褲子都是補了又補，姐弟兩皮膚都曬得粗糙黑幽。
季落抓了很多零食給他們姐弟兩吃，搬了板凳給他們擠著坐，暫時沒說別的，又去門口招呼剛過來的其他鄉鄰了。
「季落，文武挑了水回來，你和團團先去洗澡。」李紅娟剛給他們整理好了床鋪，也給他們倒好了水。
「好，娟姨，辛苦您了。」
季落走過來抱起兒子，將他手裡的牛皮糖拿走塞任榮晏嘴裡，「剛剛才吃完飯，不可以吃零食。今天你吃了很多糖，再吃糖，牙齒就要被蟲蟲咬掉了。」
團團見爸爸一口把糖給吃了，瞬間扁嘴了，「臭爸爸。」
「你是想讓蟲子將你牙齒全部咬掉？」任榮晏面色淡淡的反問。
團團立即捂住嘴巴，只猶豫了半秒就撲到媽媽懷裡，「媽媽，我不吃了，洗澡澡，蟲蟲咬爸爸的牙牙。」
季落嘴角上揚，輕拍他屁股：「乖，你今天表現很好，媽媽獎勵你明天吃一塊。」
季三林今年上半年也建了兩間新屋子，紅磚砌的，屋裡用水泥粉刷了下，後面搞了個洗澡間，李紅娟挺勤快愛乾淨，屋裡都收拾得很整潔，她這下也有過來幫著季落給團團洗澡。
先給兒子洗完澡，給他套了條小短褲，又抹了些驅蚊水，套上背心，抱著他送到了任榮晏懷裡。
季落洗澡慢一點，等她包著濕漉漉的頭髮出來時，外邊院子裡都擠滿了人，好多都站著在說話，見到她都是前所未有的和善。
「落落，各位鄉鄰是來問家紡廠還招不招人。」任榮晏直接說明大家的來意。
大家剛已經跟陳志峰說過了，他也已經問過情況了，跟她說著：「季落，我剛已經跟大家說清楚了，廠里只招女工，粗略統計了下，估計有七八個適齡的女孩，有三四個今年初中畢業的，其他的念了一年初中。」
「人數不多，可以安排，你看著辦。」季落將這件事交給他處理。
見季落同意了，那幾個女孩及家長都很高興，縮在角落裡的曉荷突然起身，鼓起勇氣小聲的問：「落姐，我，我可不可以去？我家裡，我想賺錢，給爸爸治病，供弟弟讀書...」
「曉荷，你這邊明天再說。我們明天先去看看你爸爸，若是能治，我們幫忙儘量治，如果沒法治了，我再給你安排。」季落拍了拍她肩膀。
她和曉荷也算是一起長大的，曉荷性格老實本分，被家庭重擔壓迫得早熟，其實她讀書的時候成績也還好，可家裡沒錢供她讀書，念完初一就輟學在家幹活了。
「落姐，謝謝。」曉荷說著就流眼淚了。
「好了，別哭，別哭。」
季落看著他們姐弟兩也很心酸，都是窮苦人家出身，有過同樣坎坷難過的童年，她很能理解他們的艱難，如今她終於走出了困境，自己也有能力了，願意出手拉他們一把。
「你們要去的幾個女生，這兩天做下準備，明後天到志峰這裡來做登記，回頭統一開介紹信買火車票，跟我們一同去羊城。」季落安排著。
「好，我們準備。季落，志峰，太感謝了。」幾位家長連連道謝。
「幾位叔嬸伯母，我們兩個廠里前些日子其實都已經招滿了人，我們這次帶人過去不能帶多了，人太多沒法安排，宿舍也擠不下。」
「我也跟你們說實話，大家都是知根知底的鄰居，我們也清楚幾個妹妹的品行，這才答應帶她們過去。」
「招工的事情，請大家暫時不要傳開，要是其他隊裡的鄉鄰找上門來，讓我們帶這家女兒，那家侄女外甥女什麼的，我們會很難應付。」
陳志峰先跟大家說好，如今農村里剩餘勞動力太多了，大家都想外出打工，一旦聽到風聲，肯定連夜就有很多人找來的。
他的意思，大家都懂了，這幾個女孩的父母都應著：「志峰，好，好，我們不說，保證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