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待應龍回視來者是何人,倏然自暗影中迸發一道火球,疾如流星,直撲應龍。應龍心內驟驚,然則轉瞬之間已恢復冷靜。他身形如電,輕盈一挪,那火球便擦肩而過,巧妙地避過此劫。火球在其側畔轟然炸裂,火光四濺,將周遭亂石灘映照得通明,更將先前發言者之影廓描繪於光影交錯之中。
那人魁梧之軀,披一襲玄色戰袍,外罩赤紅鎧甲。頭生兩根龍角,角勢雄壯,彎曲如新月之鉤,銳利似寒星之芒。其身與面,部分被細鱗所覆,色澤深紅,宛如熔岩冷卻後凝固之堅硬岩石,閃爍著幽暗而神秘的光澤。雙目猶如熾熱之焰,火光閃爍,明亮而炙熱,目光之中,透露出一種跋扈與不羈之態。其嘴角微揚,似笑非笑,舉手投足間,流露出一種渾然天成的霸氣,仿佛他就是這天地間的主宰,萬物皆需臣服於其腳下。
此人名曰刑狩,乃龍族之翹楚,當今中堅之戰力。逾千載春秋前,刑狩便已臻至蛟龍之境,其修為深不可測,是應龍曾經很長一段時間只能仰望的存在。
他右手掌心中火焰跳動不已,眼中更是閃爍著挑釁的鋒芒。二人目光交匯,猶如刀劍交鋒,鋒芒畢露,空氣中瀰漫著緊張肅殺之氣,仿佛一觸即發。
塵埃因火勢而翻騰,空氣中瀰漫著焦灼與熾熱的氣息,應龍立於其間,衣袂飄飄,仿佛不受凡塵所擾,盡顯超凡脫俗之姿。
「久別重逢,未曾料想,你的修為竟又精進如斯。」那刑守別有用心得說道。
「彼此彼此。」應龍淡淡地回應道。他握緊驁龍牙,時刻防備著突如其來的攻擊。
「今日聽聞大長老特遣你入大荒腹地,去一樁關乎我族興衰之大事?」
「大長老委我以重任,應龍自當竭盡所能,不負所托。」應龍口氣依然冷淡,卻字字擲地有聲,透露出不容置疑的堅決,「若你想問大長老緣何獨青睞於我,那大概是因我行事皆有度,不逾矩也。」
聞及此言,刑狩身軀一震,驀地周身紅光迸發,熾烈如焰,炫光疾馳。其勢洶湧,恍若被觸動逆鱗,憤怒與力量在其體內瘋狂交織,猶如烈火燎原,所到之處,萬物皆焚,無可阻擋。
原來這刑狩也曾是龍族之璀璨新星,承載著族群未來的希望,備受計蒙大長老之青睞,在族內風光無限。而今世事滄桑,昔日之輝煌已成過往雲煙,如今的他,卻僅屈居於島內一隅,擔任護衛之職,那份曾經的榮耀與風光,似乎已隨風而逝。此番境遇之變遷,皆因一樁外出任務而起。
百年前他承大長老計蒙之託,肩負重任,赴跂踵國交涉。刑狩奉命踏上征途,未曾想,這一去,竟是命運之輪悄然轉動的開始。
行至半途,刑狩歷涉歐絲之野,此地風光旖旎,奇景紛呈。但見其上有三株桑樹,蒼翠挺拔,宛若綠雲升騰。周邊諸國皆奉其為神木,為萬民頂禮膜拜。刑狩駐足凝視,心中卻悄然生出一絲貪念,欲竊其枝杈以為己用。殊不知此舉觸怒諸國禁忌,跂踵、拘癭、聶耳三國,乃遣高手數十,如群狼環伺,將刑狩困於垓心,欲將其擒獲,以儆效尤。
未曾料及,刑狩非但未顯絲毫悔悟之意,反逞一己之勇,孤身直面群雄。其勇猛異常,震撼四方,經一番激戰,血染戰袍,殺傷十數豪傑。然終難敵眾,倉皇逃回龍淵島。
大長老聞此變故,心如刀絞,深感自己教誨無方,以致鑄成大錯。為平息眾怒,挽回龍族顏面,大長老毅然取出數件稀世珍寶,以作賠罪之物,其誠意之深,令人動容。此舉果然奏效,方得息事寧人,風波終得平息,龍族內外再次歸於寧靜。
自此之後,刑狩被勒令禁足,非大長老之諭旨,不得擅自踏出龍淵島半步。其身形雖被囚於方寸之間,然其心中仍存桀驁之氣,未曾有稍減。日夜之間,他苦練不輟,旨在提升修為,以圖有朝一日重振雄風,再展宏圖。然百年光陰荏苒,刑狩昔日之豪情壯志,終隨時光而逝,漸漸消磨於歲月之中,令人唏噓不已。
今朝聞訊,大長老竟將重任託付於應龍之手,刑狩心中頓時燃起熊熊怒火,百年苦修,他內心仍固執己見,不認為自己昔日之行徑有過絲毫過錯。天下至寶,世間至寶,理當由強者得之,此乃自然法則,弱肉強食,天道使然,何錯之有?
他思忖良久,腦海中閃過一幕幕往昔修煉之艱辛,遂決意前來尋覓應龍,欲以實力一決高下,誓要向大長老昭示,其乃此重任之最佳人選,望大長老明察秋毫,擇善而從。
應龍對刑狩的意圖瞭然於胸,不欲與他再作口舌之爭,眼前之戰,表面冠以「切磋」之名,實則暗藏兇險,猶如凶獸出海,即將掀起驚濤駭浪。
只見應龍獨臂悠然將驁龍牙提起,戟尖輕點地面,發出清脆的聲響,隨即猛然一轉,直指對面的刑狩,氣勢如虹,不可一世。而刑狩見狀,亦是血性勃發,雙拳緊握,骨節間咔嚓作響,
「既然你戰意已決,何須贅言,聒噪!」應龍沉聲道。
刑狩怒而心決,摒棄一切虛華矯飾,步伐鏗鏘,玄衣隨風獵獵,赤甲如焰燃燒。其右臂之上,赤光繚繞,猶如天火自九天而降,熾烈而耀眼。隨著一聲震天響的怒喝,刑狩右拳轟然擊出,烈焰凝聚,化作一條猙獰的火龍,咆哮著直撲應龍而去。
應龍眸光如炬,閃過一絲凝重之色。他緊握驁龍牙,戟尖寒光閃爍,雙腳猛地一蹬地面,非但絲毫沒有閃避的意思,反而挺身向前,身形矯健如飛箭,直取那洶洶而來的火龍。
應龍尚未與敵交鋒,已覺狂風攜烈火撲面而至,如陷煉獄,周遭焚風熾熱難耐,呼吸幾欲斷絕,目眩神搖,胸之中氣血翻騰,灼熱如火焚。然其心性堅韌,志比鐵石,牙咬如山,應龍雙手緊握月牙戟,戰意沖天,奮然向前怒劈而去,破風斬火,勢不可擋。
驁龍牙與真氣所凝火龍於空中激烈相擊,轟鳴之聲震耳欲聾,猶如九天之上雷霆乍現,又似地脈崩裂,萬物震顫。熾烈之焰與戟尖之寒交織,二者相觸之際,頓生一股洶湧氣流,猶如狂風驟起,卷得四周石礫紛飛,煙塵瀰漫。應龍於此間,周身被狂風與烈焰所包圍,感受到一股勢不可擋的巨大衝擊力洶湧而至,令人心悸不已。
應龍非但未露絲毫懼色,反而鬥志愈燃愈烈,體內真氣狂涌間,誓要將這肆虐的火焰徹底鎮壓。火龍於月牙戟劈斬下,瞬息間崩碎瓦解,化作繁星般的火星,漫空飛舞,宛如煙花綻放。刑狩見此景,眸中雖掠過一抹驚異之色,但轉瞬即逝,隨即恢復平靜,深邃如潭,波瀾不驚。戰鬥尚未結束,容不得半點懈怠。隨即,他雙手翻飛,火焰再次在他掌心凝聚。其身形更是如同鬼魅般迅捷,瞬息間已逼近應龍,其勢之猛,仿佛要將應龍吞噬於無盡的火海之中。
應龍身形微顫,然瞬息間穩固如山。適才被刑狩之熾烈真氣所激,丹田內真氣翻騰如江海狂瀾。心下更是駭異,暗暗思忖道:「刑狩之熾龍炎,果然威猛無匹,其剛烈之勢,與猗狌叔父那可熔金鍊石之龍炎相較,亦是不遑多讓。此火之烈,無物不焚,無堅不摧,倘若我執意硬接,驁龍牙之鋒雖銳,卻也難保不受其損,甚或毀斷。」念及此處,應龍心中更添了幾分謹慎。
刑狩攻勢未減,復又疾攻而來,應龍身形卻如流雲般靈動,輕盈一旋,便巧妙避過其凌厲之擊。他手中驁龍牙揮動如電,於空中勾勒出一道道銀光熠熠的軌跡,時而迅猛劈砍,時而凌厲刺擊,直指要害。。應龍與刑狩,一者靈動飄逸,一者剛猛無儔。二者之間的交鋒驚心動魄。火光與月光交織,映照著兩人的身影,銀芒與赤光交相輝映,如同雙龍爭鬥,火花四濺,炸裂之聲不絕於耳,場面之壯觀,令人目不暇接,嘆為觀止。
自己那曾令無數強者俯首的絕技,竟未能幾合內便境界未穩的應龍制服。刑狩心中疑惑與驚訝交織,終化為熊熊怒火,這份挫敗感吞噬了他的理智,此刻已深陷狂暴之境,卻也激發了他體內更為洶湧的力量。
見應龍一招之後,身形尚未穩固,刑狩趁機一躍而起,熾龍炎自其掌心噴薄而出,俯衝而下,絢光四溢,氣浪洶湧,宛若山嶽壓頂,重逾萬鈞,欲將應龍一舉擊潰。
應龍身形忽地一沉,隨即驀地暴退數步,轉瞬間已揮臂執驁龍牙,銳意直取刑狩之要害。此等局勢,儼然兩敗俱傷之兆,然刑狩自恃實力遠勝應龍,豈肯輕易陷入此等絕境?故於空中旋身急轉,熾龍炎隨之涌動,化為漫天赤色真氣,熾熱而絢爛,凝聚成形,脫離軀體,疾射應龍。那赤色真氣所至之處,應龍四周炸響連連,周身護體真氣雖激盪不已,卻也難以完全抵擋這狂暴的攻擊。一道細長的傷口出現在應龍面龐之上,鮮血滲出,卻令應龍之俊朗面龐更添幾分不屈與英氣。
刑狩攻勢稍緩,嘴角噙著冷笑,輕蔑說道:「你已顯露敗象,何不順應天命,速速俯首?再戰下去,非但顏面受損,恐怕還有性命之憂。」
應龍默然不語,其軀雖承輕傷,卻未顯頹勢,反而眸中光芒熾烈,似有無盡戰意在燃燒。他緩緩吐納,氣息悠長,穩住身形。隨即雙臂一振,再度揮舞驁龍牙,其上金色光芒吞吐爆舞,氣浪如狂飆席捲。
此刻,反擊即成應答。
面對應龍那如怒海狂瀾般連綿不絕的斬擊,刑狩屹立如山,半步未退,雙拳如旋龍翻舞,周身赤光如焰,橫掃四野。其力所至,赤色真氣光球自拳端迸發,宛若天際流星墜落,破空而出,瞬間天崩地裂,夜空亦被染得彤彤如炬,灼目而絢麗。光球所過之處,風雷激盪,萬物皆被這股力量所震懾,唯余那熾熱之光,照亮了整個戰場,也照亮了二人激鬥的身影。
刑狩真氣強猛,每一招擊出,都有如火山怒爆,烈焰騰空,岩漿狂涌,周圍數十丈內盡成火海,焚浪卷騰。而應龍則以驁龍牙為引,銀芒爆舞,猶如銀河倒掛,將滔天火勢阻隔在外。
只見應龍戟尖疾刺,直取刑狩腹心,卻遇刑狩周身環繞的熾火真氣甲冑,堅不可摧,任憑戟尖如何鋒利,亦難寸進。驁龍牙戟尖反被熾龍炎纏繞,灼燒得通紅,似有熔化之兆。應龍面色微變,只得收戟回勢,當即身形一轉,反手拍出凜冽一掌,掌風凌厲,帶起一股寒風,瞬間將周遭熱浪吹散。此掌之力,不僅化解了刑狩之攻勢,更借其反衝之力,拉遠了與刑狩的距離,為自己贏得了喘息之機。
兩人在亂石灘上又激戰了數十回合,勝負仍舊難明。但應龍深知,自己修為略遜刑狩一籌,其招式剛猛霸烈,每遭其襲,自己皆險象環生,必須保持冷靜和專注,方能窺得敵手之破綻,進而一舉克敵。
應龍深吸一口氣,穩住心神,目光如電,穿透紛飛的亂石與繚亂的戰影,尋找著那稍縱即逝的戰機。汗水沿著他的額頭滑落,滴落在堅硬的石面上,瞬間蒸發,留下一抹淡淡的痕跡。應龍身姿矯健,如同獵豹般靈活,每一次閃避與反擊,都在探知刑狩攻勢中的節奏與規律,他開始有意識地引導對手,誘使其露出破綻。
反觀刑狩,其怒意愈熾,已置生死於度外,真氣洶湧澎湃,直逼巔峰之境。其真氣四溢,如狂風驟雨,應龍被迫連連退避,終至死角,無路可退。
刑狩面龐之上,猙獰之色盡顯,笑意森然,周身真氣凝聚於雙掌之間,竟連護體真氣亦悉數撤去,唯見赤色真氣繚繞雙臂,璀璨奪目,噼啪作響,蘊含著毀天滅地之威。待得真氣蓄積已畢,刑狩雙掌猛然推出,其絕招「煉魂焚天」在這一刻橫空出世。
此絕技,乃刑狩於往昔孤身陷群英圍困之絕境時所悟,內蘊熾龍炎之精華,歷經反覆凝聚,以增其威。其法講究剛猛至極,無物不焚,烈火焚燒,直欲焚盡九天雲霄。此乃捨身取義,只攻不守之殺招,一旦施展,便無可遏止,如烈火燎原,無可阻擋。「煉魂焚天」之威,焚天煮海,令聞者膽寒,見者色變。
霎時間,只見天地色變,火光沖天,猶如末日之景。應龍孤絕的身影深陷其中,火海翻騰,將他緊緊包圍,無路可遁。應龍只覺耳畔嗡鳴不息,如同萬鼓齊擂,震得他心神俱顫;周身酥麻難當,仿佛有千萬隻火蟻噬咬,痛入骨髓。
一股熾烈無匹之氣浪,自火海深處洶湧而出,猶如狂龍出海,直撞其胸,腥甜之氣直衝喉頭,難以遏制。他奮力掙扎,欲要掙脫這火海的束縛,反身飛沖,欲尋一線生機。然那灼痛之感卻如影隨形,即便是他這蛟龍之身,亦感難以承受。烈火如蛇,纏繞著他,每一寸肌膚都在燃燒,痛楚如同刀割,讓他幾乎要失去意識。
須臾之間,烈火蔓延,應龍遍體皆燃,滾滾濃煙遮蔽其身形,恍若置身九幽煉獄之中。
刑狩目睹此景,雙眸驟縮,閃過一抹狠厲決絕之色。雙手疾揮,再度催動體內真氣,火光愈發熾烈,欲將應龍焚至枯骨,甚至灰飛煙滅。正當其凝神聚力,意欲一舉定乾坤之際,濃煙之中忽見一點星芒閃爍,隨即便見光雷如龍破雲而出,一道凌厲銀光撕裂刑狩防禦,直直洞穿其肩頭。餘威猶存,竟穿透身後數塊堅石。
刑狩只覺體內真氣流轉間,忽生阻滯,雙臂真氣瞬間潰散。劇痛如潮水般湧來,讓他忍不住捂住肩頭,面色因痛苦而扭曲,身體顫抖不已,最終只能單膝跪地,以支撐那搖搖欲墜的身軀。
濃煙也似被那凌厲銀光剖開,露出應龍那挺拔如松的身影,只見他衣裳隨風獵獵作響,黑髮在火光與風勢中狂舞,其身軀堅如磐石,屹立不動。目睹刑狩因劇痛而踉蹌跪地,應龍嘴角微揚,那笑容中既有不屑,又含幾分嘲諷,淡淡說道:「且看我這招『白虹貫日』威力幾何何?」言罷,他眼神驟冷,其中蘊含著無盡的冷冽與決絕,仿佛已預見刑狩敗局已定。
刑狩遭此羞辱,心如刀絞,然猶咬牙硬生生起身挺立。他強忍體內翻湧的劇痛,奮力提振真氣,誓與應龍再戰一回,以雪前恥,分個高下。然應龍敏銳如鷹,瞬間洞察刑狩心中所念,先發制人,身形忽動,轉瞬已至刑狩身前。那驁龍牙乃是通靈之物,與他心神合一,每一揮動,皆帶起無盡威能。
刑狩見勢不妙,運起渾身解數,竭力抵擋應龍的凌厲攻勢,然應龍攻勢如潮,連綿不絕,刑狩左支右絀,難以招架,漸漸感到力不從心。須臾之間,應龍身形猛然迴旋,一腳踢中刑狩胸口。刑狩身形如遭雷擊,倒飛而出,直撞向遠處一塊巨石,只聽「轟」的一聲,巨石應聲而碎,化為漫天齏粉,四散飛揚。而刑狩則無力地匍匐在地,氣息奄奄。
「我予你一次抉擇的機會,是俯首認輸,抑或是執意求死?」
刑狩目眥幾裂,憤怒與挫敗交織於胸,他猛然揮拳,重重砸向地面,激起塵埃無數。喘息之間,他面色慘白,起身步履踉蹌,仿佛風中殘燭,搖搖欲墜。然後頭也不回,狼狽而決絕地逃離戰場,背影在月光下顯得愈發寂寥。刑狩漸行漸遠,只留下一串深淺不一的足跡與滴落在地的點點殷紅。
瞥見刑狩身影漸隱於蒼茫夜色,應龍心中重負頓消,不禁深舒了一口氣,隨向幽暗之處朗聲呼喚:「大長老,煩請現身相見。」
夜風輕吟,月色漸明,計蒙之身影緩緩自暗處浮現,其行若流水飛瀑,倏忽間已至應龍之側。計蒙輕聲而言:「四下已無人跡,你大可放下心防,勿再強撐。」其神色雖凝重,然眸中卻流露出淡淡的溫情與寬慰。
聞得此言,應龍以手中驁龍牙為杖,借力依傍,勉力支撐那搖搖欲墜之軀,忽而一口鮮血噴薄而出,染紅了身側青石。繼而,其身形如秋葉飄零,無力地委頓於地,顯得格外淒楚。
計蒙見狀,三步並作兩步,疾步上前,將手掌輕貼於應龍背脊之上,一股精純的真氣悄然滲透入其體內。應龍只覺一股夏日清泉般的涼意自背後傳來,又仿佛春風拂面,驅散了體內的灼熱與疼痛,稍得片刻的安寧與舒緩。
計蒙大長老一邊施以源源不斷的真氣為應龍療愈傷勢,一邊以溫和的語調詢問:「你是何以洞悉我隱匿於暗處?」
應龍喘息未定,虛弱地回應道:「於刑狩施展『煉魂焚天』之際,我心感周遭微妙變化,於大長老匿身之所,捕捉到一縷凌厲之氣,似欲出手,卻又在覺察到我無性命之憂之後,那氣勢又隱藏起來了。能於瞬息間判斷局勢,且有膽魄出手阻止我與刑狩生死相搏,且而後又能泰然自若觀戰者,非大長老莫屬,在這龍淵島上余者皆難及也。」應龍稍頓,微微一頓,胸口一陣起伏,咳出一口淤血,續道:「刑狩亦應有所察覺,若非感知到大長老之存在,其攻勢必將更加凌厲無匹,斷無絲毫遲疑。我之所以能險勝,實乃大長老於暗處隱而不發,令刑狩心生忌憚,此中助力,實乃不可小覷。」
言罷,應龍閉目養神,任由大長老的真氣在體內流轉,滋養著受損的五臟六腑。
計蒙的面上浮現幾分對應龍的讚許之色,然言辭間仍不乏責備之意:「你素擅以巧計對敵。但若非我因有要事相托而隱藏在側,你豈真要與那刑狩以命相搏,不顧自身安危?」其眼神中既有對應龍機智過人之處的肯定,又流露出對其行事輕率、不顧後果的深深憂慮,言語之中,滿是關切與厚望。
「若在此時惜身退讓,來日於族中傳開,他日此事於族中傳揚開來,吾之威望必將受損,淪為他人笑柄。甚至會對刑狩予取予求,直至徹底失去成為我龍族中流砥柱之望。再者,大長老何以斷言我無取勝之可能?」
「唉~那刑狩早於你千年之前便已化身為蛟龍,其實力之深厚,抑或是對敵之經驗,皆非你目前所能望其項背。然你方才施展之「白虹貫日」,其勢如破竹,光芒耀眼,實令老夫刮目相看,不知你手中,是否還藏有更為凌厲之殺招?」
應龍此刻傷勢稍愈,身形已穩,遂躬身行禮後說道:「多謝大長老為我渡氣療傷,那「白虹貫日」一式,實乃我多年苦思冥想之果,若遇無法匹敵的強敵,意在絕境之中尋覓一線生機。直至凝聚蛟龍之身時,方領悟到了如何提純天地靈,融於自身真氣之法,再將二者凝練至極點,一擊而出,其威能足以彌補實力之不足,撼動強敵。然此招雖妙,卻也有其局限,其勢太過張揚,意圖一目了然,非掩人耳目或敵手疏忽大意,難以奏效,否則極易為對方所察,從而錯失良機,令其輕易避過。」
計蒙大長老頷首微笑,語重心長道:「修行之道,深邃而廣袤,一招一式皆需反覆推敲,以求登峰造極之境。今日雖初窺法門之奧妙,然未敢懈怠,必將日夜兼修,持之以恆,以期臻至化境。屆時,縱有強敵環伺,亦能從容應對,若履平地,護自身乃至我族之安寧,如磐石之固。」
言罷,大長老自襟懷間取出一枚丹藥,其色赤如霞,光華流轉,對應龍說道:「此乃老夫昔日摯友所贈之「重陽補元丹」。此丹非凡物,對你的傷勢大有裨益,服之可令傷勢瞬息之間得以緩解,亦有提振修為之效。你且速服之,以免傷勢拖延,誤了大事,辜負了老夫一番苦心。」
應龍凝視大長老之容,見其面上滿含心疼之色,心中頓時瞭然。此等能令大長老如此躊躇之物,絕非世俗凡品,必是天材地寶,經高人精心煉製,方得此奇珍。他雙手恭敬地接過那枚丹藥,只見那丹丸在掌心微微發熱,仿佛蘊含了無盡的生命力。應龍深知此丹珍貴異常,遂不再猶豫,張口將丹藥納入腹中。剎那間,一股溫暖而磅礴的力量自丹田湧起,迅速滲透至全身經脈,所到之處,傷痛漸消,元氣復甦。
再拜謝過大長老的慷慨饋贈後,應龍尋一清淨之地,席地而坐,氣沉丹田,開始靜心調息。他周身氣息漸趨平和,與天地間的靈氣相互呼應。隨著呼吸的深淺變化,他體內的藥力逐漸化開,與自身真氣相融合,滋養著每一寸肌膚,每一根筋骨。
此刻,計蒙靜立一側,言辭懇切,如細雨綿綿,細細鋪陳應龍與斐危外出之事宜,其間不乏諄諄教誨與殷殷囑託,字字句句,皆顯其情深意重,唯恐二人有所疏忽。
其最為掛念之處,莫過於告誡二人:非至生死存亡之秋,萬勿輕易於眾人之前展露龍身之姿。須知,當今人族昌盛,疆域遼闊,與各族間征伐不斷,四海之內,對異族之態,皆懷戒備之心,以防未知之禍。若龍族妄以真身遨遊九天之上,其威儀雖盛,卻易引世人側目,恐被視為侵擾之兆,招致無端猜忌。
試想,人族之中,不乏能者異士,必將聞風而動,群起而攻之。屆時,非但龍族清譽難保,更恐捲入無妄之災,招致無窮後患。故當謹言慎行,隱匿於塵世間,以凡人之姿行走,非至萬不得已,絕不顯露真龍之威,以免驚擾世俗安寧,徒增世間紛擾。
不久,應龍調息已畢,他心知計蒙大長老愛絮叨,但是皆是一片拳拳之心,為己籌謀,於是,二人並肩而坐,共敘夜話。
二人交語,其聲低沉而富韻律,猶海浪之起伏,時若微風拂面,時若狂濤拍岸。其聲隨風飄蕩,與海波共舞,漸隱於夜色之深沉,融入蒼穹之遼闊。彼等言辭之間,或有笑談風生,或有深謀遠慮,皆顯露於微末之間,猶如星辰點綴夜空,熠熠生輝。
隨著夜色漸深,二人之談亦愈發深入,從世間瑣事到天地大道,無所不談,無所不及。
未知幾許,東方蒼穹悄然泛起魚肚之白。天邊徐染淡金之色,那金輝漸濃,終匯成一輪紅日,自海平線冉冉而出。海面之上,金光灑落,波光粼粼,猶如萬千寶石閃爍跳躍。海風亦變得溫婉,攜帶絲絲暖意,輕撫老者與青年之面龐。
二人並肩而立,凝望此壯麗之景,心潮澎湃,仿若置身仙境。海鳥高飛,歡歌相伴,更添幾分生機與詩意。此景此情,令人心曠神怡,流連忘返。
二人之交談,漸至尾聲,計蒙大長老仍不放心,再度殷殷訓誡應龍,而後終於是轉身離去。應龍凝望計蒙背影,心中不禁湧起一股複雜的情感,長嘆一聲,大長老年歲已高,言語之間不免有些絮叨,自深宵至曉晨,令自己耳中幾欲生繭。思及斐危侍立其側,日復一日,聽聞其訓誡嘮叨,定然亦頗感疲憊。
應龍佇立,凝眸波光瀲灩的海面,心中滿懷憧憬,對未來之期冀滿溢。舉目仰望高懸天際的太陽,心中默算時辰,覺時已不早,遂向島之西南渡口處悠然行去。未及片刻,斐危身負大小行囊,猶如背負著山嶽之重,卻步伐矯健,轉瞬之間已奔至應龍身旁,臉上洋溢著難以掩飾的喜悅之色。
目光交匯,相視一笑,斐危喘息稍定,目光中閃過一絲疑惑,問道:「你為何兩手空空,未攜片物?」
應龍則神色從容,笑著說道:「我之所求,非在掌中之物,而在心之所向。此行所需,皆已蘊藏於心海,無需外物傍身。」
斐危眉宇微蹙,閃過一抹疑慮之色,暗忖此狡黠之徒復又惺惺作態,此番舉動定非偶然,必是早已精心籌謀,沿途巧取豪奪,取用自己囊中之物,自身則輕裝簡從,步履逍遙。於是,其警惕之色溢於言表,凜然言道:「包裹內皆是我平日所需,每一件皆有其用,你莫再心存覬覦,此中無一物可贈予你手。」
應龍此刻心緒怡然,不欲以尖刻之語奚落斐危,乃緩緩開口說道:「你自己的東西自當隨身妥藏即可,我並無半分染指之意,你且放寬心懷,莫讓疑慮困擾了行程。」言罷,他目光柔和,似春風化雨,意圖消弭斐危心中的戒備與不安。
斐危心中疑慮未消,然念及行程緊迫,不欲再作無謂爭辯,遂說道:「罷了,多言無益,快些展示你的神通,化身為蛟龍,攜我飛躍這浩渺滄海。」
他目光炯炯,望向應龍,滿是期待之情。
應龍聞言,微微一笑,反問道:「你為何不化為肥遺獸身,自行游弋于波濤之間渡海而去,又何須依賴我這微薄之力?」
斐危氣得直翻白眼:「你又戲耍於我,此間至內陸之濱,茫茫大海,迢迢相隔,何啻數千里之遙!以我目下之修為,雖欲破浪前行,然料想不過五百里水路,便力盡筋疲,難以為繼,終將沉淪于波濤之下,何談抵達彼岸!」他深吸一口海風,試圖平息胸中翻騰的怒火。
應龍擺擺手,引領斐危緩行於渡口之畔,但見一葉扁舟悠然泊於水面,靜候風來。應龍指尖輕指,悠然道:「舟已備妥,靜候你我共赴滄海之約,乘風破浪,一探彼岸風光。」
「呵呵,時值夏秋之交,待我等歷經風濤,抵達對岸,歲月匆匆,怕已是銀裝素裹,入隆冬之季。屆時,踏雪尋梅,圍爐煮酒,便可盡享玩雪之樂,何其快哉!」斐危遙望對岸,戲謔而言,顯然認為乘此舢板渡海之策頗為糟糕。
「這便是你見識淺薄了。」應龍得意一笑,隨即拉起斐危的手,一同登上了那搖曳的舢板。應龍站於船頭,一襲冰藍長袍隨風輕揚。他深吸一口氣,閉上雙眼,雙手輕結繁複印訣,體內的真氣開始緩緩流動,漸次匯聚,終成滔滔江海之勢。待真氣凝聚至巔峰之際,應龍驀然睜目,眸中精光閃爍。只見他右手凌空一探,一縷無形而強大真氣自掌心噴薄而出,化作一道光幕,瞬間籠罩整個舟楫。
舢板得真氣之灌注,漸次浮升,初時微顫,俄頃則若生靈覺醒,穩穩懸浮於海波之上。周遭海水似受無形之力所驅,紛紛退避,遂成巨大透明氣泡,如琉璃之罩,將舢板緊裹其中。波光瀲灩,映照於氣泡之上,更顯其晶瑩剔透,如夢似幻。
應龍復催真氣,舢板猶如離弦之矢,疾馳向大海之深處。真氣激盪,舢板之速愈增,終至化為一縷流光,於海面之上疾馳而過。其迅若閃電,連風亦難追及。海面波濤洶湧,卻被舢板之流光劈開,留下一條筆直的水痕,直至遠方消失無蹤。同時,應龍亦釋放自身蛟龍之氣,其威勢浩渺,震懾四方,致使海獸皆退避三舍,不敢稍近,海面一片肅然。
斐危未料應龍竟匿有此等絕技,一時間措手不及之下,竟踉蹌至足下失據,幾欲墜於舢板之外。待其奮力掙扎而起,身形微俯,雙手緊握船舷,猶如鐵鉗般牢固,唯恐稍有疏忽,便跌入那浩渺無垠的滄海之中。
此刻,波濤洶湧,拍打著船舷;海風凜冽,帶著鹹濕與寒意。斐危面色凝重,心如懸旌,全神貫注於穩住這飄搖之軀,不敢有絲毫懈怠。
兩個多時辰悄然流逝,應龍馭舟破浪,已馳騁至千里之外。其間,他他真氣流轉不息,不斷精妙調控真氣的輸出,以確保舟行如風,迅疾無匹。雖覺體力微疲,然回首見斐危,他已適應了船速,此刻正怡然自得。斐危俯身於船舷,探手入海水中,指尖輕點碧波,嬉戲其中,似與波濤共舞,樂而忘物。
此時,海風漸起,波濤洶湧,孤舟隨風搖曳,仿若隨時將傾。應龍乃振作精神,運轉真氣,以穩舟行。
海風拂面,浪花飛濺,應龍心中卻思及前路未卜,然見斐危之歡顏,亦覺心中稍慰。二人共乘此舟,雖遭遇風浪,卻亦得此間之歡愉,乃人生之幸事也。遂重整精神,馭舟繼續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