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收了傘,放置在門口,沾染外頭的寒意,水珠沿著男生皙白指骨滴落,燈光打在他高挺鼻樑上,神秘孤僻的惹人神往。
一雙眼睛像世間最純粹的黑色靜謐湖泊。
「硯哥,找到沒啊,是不是落書店了。」電話里的人大喊,背景音很亂。
書店燈光昏黃,宋硯清耐著性子找了一圈,單手拿手機,在雨聲中開口,嗓音薄冰質感:「不用等我,你們先吃。」
「那怎麼行!你不來沒意思!」
夜深人靜,書店靜悄悄的,收銀台前趴著一個女生,臉埋在臂彎里,纖瘦身體隨著呼吸微微起伏,一身寬大的灰色衛衣快要將她罩在書香世界裡。
宋硯清看了眼,抬腳走過去,屈指剛要叩上桌面詢問,電話那頭喊了一聲:「硯哥!有人給你送過來了!」
宋硯清動作頓住,手收回來,沒打擾熟睡的女生,想起什麼,順便從單肩包里取出一本借閱的書,放到了桌面上。
他拿起桌上的碳素筆,在之前填寫的借記信息後方寫上了歸還的日期,個子高,站著寫字時微壓低腰杆,手指骨節會因為用力而突出清瘦有力的弧度,青筋分明。
筆尖摩擦過紙面發出沙沙的聲響,重疊了女生綿長的呼吸聲,成了書店唯一的聲音。
宋硯清就站在她旁邊,很快寫完,字跡鋒利潦草。
他轉身離去,拿走傘,走進雨幕,背影挺拔。
書店的燈還柔和的亮著。
在宋硯清離開不久,程栩然惺忪醒過來,腦袋還有些混沌,呼吸中有絲若有若無的淡香,薄冷清爽,像冰八度的汽水。
視線逐漸聚焦,她看到靜靜放在旁邊的一本書。
《紅與黑》
程栩然驚喜片刻,這本書書店只剩下一本,程栩然想看來著,可前不久被人借走,她只好等著,沒想到今日還了回來。
她下意識看了眼借閱信息。
灌進來的冷風吹亂紙張,那字跡力透紙背,瀟灑恣肆——
宋硯清。
於六月二十九日借閱。
後面歸還日期的信息上,筆跡還未乾透,顯然人剛走不久,七月九日。
雨還在下。
程栩然在下一行寫上了新的借閱信息,字跡娟秀,一筆一畫,撐傘抱著那本紅與黑離開了書店,臨走前關燈。
故事的開始,只是源於一張她撿到了他的證件照。
而他們真正意義上的第一次見面,是……
十年時光仿佛過了加速器,每個人都在改變,命運的軌跡前行,人生不再交錯,當飛鳥飛向遠方,葉子黃了又落,從雲城到了南橋,早回不到當初。
二十五歲的程栩然,溫和大方,冷靜果敢。
二十五歲的宋硯清,意氣風發,出類拔萃。
他們在各自的領域揮斥方遒,卻永遠——背道而馳。
兩條線即使短暫相交,依舊逃不過交叉的命運。
那些本來以為遺忘,卻仍清楚記得每一個細節的過往。
月光從窗簾一角照進來,傾訴著夜色……
十年難遇,十年一遇。
程栩然後半夜從夢中驚醒,不知不覺已淚流滿面,床頭柜上的紙巾被淚水打濕,她發現手機還在亮著。
顯示正在通話中。
開口的聲音早已沙啞,潰不成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