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剛才不好好做實驗,跑哪兒去了?」齊汾冷冷的目光,從眼鏡底下透出來。

  洛周周垂眸看著自己的鞋,吶吶道:「找洪帆去了。」

  「有什麼不明白的問我就是,還跑那麼遠去打擾洪帆做什麼?」齊汾皺了皺眉。

  「任何不明白的都可以問你嗎?」洛周周小聲問道。

  齊汾沉著臉問:「我有那麼可怕嗎?有問題居然不問我,還去問別人。」

  洛周周抬眼瞥了眼他,又快速低下頭,說:「有……有那麼可怕。」

  齊汾明顯哽了下,問道:「那你的問題解決了嗎?」

  「沒有。」

  「沒有的話說出來,我給你解答。」齊汾從鼻腔里冷哼了一聲。

  「是嗎?任何問題都可以嗎?」

  齊汾信心滿滿道:「是的,任何問題都可以。」

  「說話算數。」

  「算數。」齊汾不耐煩道。

  洛周周還想伸出手蓋章拉鉤,但看到他那難看的臉色,把手又默默收了回去。

  「快問,別吞吞吐吐的,我倒要看看你能出什麼難題,讓洪帆這樣優秀的研究員也答不上來。」齊汾說。

  洛周周又給自己鼓了鼓勁,握緊身側的拳頭問道:「所長,那二十八名特種兵因為注射過量的苯非多死亡,那當時軍部來人領取的時候,拿走的是正常劑量的兩倍嗎?」

  齊汾楞在了原地,驚愕地看著洛周周。

  好一陣後才反應過來,怒吼一聲,「洛周周,你想找死是不是?」

  「那到底是不是啊?他們拿走的是不是兩倍劑量?」洛周周被吼得往後一退,縮著脖子仍堅持問道。

  齊汾撫著額頭在原地轉了兩圈,深呼吸了一口。

  就在洛周周以為他又要開始怒吼時,他卻低聲問道:「你剛才找洪帆,問的就是這個?」

  洛周周點頭,「就是問的這個。」

  「除了我和洪帆,你還問其他人沒有?」齊汾視線凌厲地看著他。

  「沒有,我和其他人又不熟,不會去問他們。」

  齊汾鬆了口氣,又咬著牙說:「我們熟,你就不管什麼問題都來問是吧?」

  「是的,你和洪帆都不是壞人。」洛周周小聲說,又遲疑地看向他,「你應該不是壞人,對吧?」

  齊汾沉默幾秒後,指著大門說:「出去。」

  「你說的什麼問題都會回答我,而且死了那名多人——」

  「出去!」齊汾大喝一聲,打斷了他的話。

  洛周周抿住了嘴,嘴角往下撇著。也不知道哪裡來的勇氣,緊緊擰著眉頭,和齊汾對視著。

  「看著我幹什麼?還不出去?」齊汾降低了音量,冷冷說道。

  洛周周胸口上下起伏了一陣,突然轉過身,重重地踏著腳步往外走去。

  再「砰」地關上了房門,窗戶都跟著震顫了下。

  隨著房門關閉,齊汾整個人的精神像是瞬間被抽沒了。

  他肩膀垮塌下去,垂著手站在原地,怔怔出神。

  砰!

  房門又被推開。

  洛周周站在門口,大聲道:「我只是一名保潔員,以後別再想我給你送文件,自己跑路去!」

  然後又砰地關上房門。

  屋內恢復了安靜,齊汾看著大門搖了搖頭,長長地嘆了口氣。

  夜幕降臨,貝亞爾鐸一片燈紅酒綠。

  某處娛樂中心頂樓房間,安靜地坐著幾個人。

  一名矮胖的中年人,仰靠在沙發上,身側還依偎著一名清秀的男性omega。

  坐在他對面的男人,此時正殷勤地說:「朱參謀,您看我那批貨,什麼時候能發給我?」

  朱參謀,也就是那名矮胖中年人,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說:「著什麼急?部長這幾天正在查物資,等這陣鳳頭過去,我自然有辦法將貨發給你。」

  那男人喜不自勝地搓搓手,連聲道:「我就知道朱參謀本事大,什麼東西都能搞到手。」

  接著又試探道:「那……能不能先讓我看下樣品?」

  朱參謀冷冷道:「李竹,難道你還懷疑我會發給你假貨?」

  李竹連忙擺手,迭聲道:「我肯定相信您。只是這T45的威力,我早有聽說卻沒見過,所以想親眼見一見。」

  朱參謀揮揮手,身側依偎著的omega趕緊起身坐好。

  他伸手到懷裡摸了摸,掏出一個黑色的小布袋丟在桌上,說:「看吧,這是T45的子彈。」

  李竹拿起小布袋往下一倒,一顆黃澄澄的子彈,在亞克力桌面上滾了一圈。

  朱參謀得意地說:「這批貨我找的軍工廠的人,彈殼上沒有留字,用的也不是軍用材料,查不出來。」

  李竹拿著那枚子彈,看著看著,突然笑了起來。

  「你笑什麼?」朱參謀長疑惑地問。

  見李竹不回答,他敏感到什麼,突然起身,上半身越過桌子,去抓他手裡的子彈。

  李竹迅速起身往後退了兩步,朱參謀正伸手往懷裡掏槍,就見大門突然被推開,兩名身著軍部制服的人走了進來。

  李竹上前幾步,將子彈交給其中一人,說:「楚上將,我完成任務了。」

  楚封接過子彈,在手裡掂了掂,說:「幹得漂亮,去吧,找珍妮領獎金,就說楚上將說的,從陳警長的薪水裡扣除。」

  「遵命。」李竹喜滋滋地出了門。

  「朱林,好久不見。」楚封將那顆子彈揣進褲兜,摘掉頭上的軍帽,走到朱林身旁的沙發上坐下,說:「別站著了,坐下吧,咱們聊聊。」

  朱林已經從最開始的慌亂鎮定下來,驚疑不定地打量楚封,咬牙道:「楚封,你還在特種部隊的時候,我就是你們的後勤參謀。也算認識這麼久了,你居然對我設了個套。」

  楚封冷笑一聲,說:「朱林,要是你行得正,我下的套你又怎麼鑽得進來?」

  「你到底想幹什麼?我只是一名後勤參謀,你要收拾我還不是一句話?值得上將大人這樣煞費苦心嗎?」

  朱林剛說完這句,就恍然道:「你是為了前幾天那事?」

  楚封淡淡道:「沒錯,就是為那事來的。就像你說的,咱們也算認識這麼久了,向你打聽個陳年舊事,還要下一番功夫。」

  朱林驚疑不定地看著他,說:「老實說吧,只是因為咱們以前有點過節,所以我才說不記得了。但你費盡心機要知道這事,到底是為什麼?」

  楚封沒有回答,只看著他。

  朱林看出來那眼底的森寒,渾身一凜,趕緊道:「行行行,我也不問了,既然你這麼想知道,我就都告訴你。「

  「你之前問的那些特種兵的遺物,的確是我收的,也反覆清點了好多遍,將每人的遺物都分門別類放置好。除了軍部的物品要上交外,其他的普通物件就等著家屬來領取。」朱林幽幽說道。

  楚封從懷裡掏出錢包,取出那枚從林文采家裡搜出來的胸章,放到桌上,輕輕推到朱林面前。

  「見過嗎?仔細瞧瞧。」楚封看著朱林問道。

  朱林只瞥了眼胸章,就悶聲說:「見過,那群特種兵的遺物里就有。」

  「那你回憶一下,是不是在你手裡丟失了一枚?是怎麼丟失的?」

  朱林一下就叫了起來,「我手裡可不會丟失東西,當初那二十七枚胸章,全是我收在盒子裡的。「

  楚封往回收胸章的手一頓,問道:「二十七枚?」

  陳思翰在一旁也站直了身體。

  「是的,二十七枚,我從那些遺物里翻揀出來的,剛剛收好就被軍部的人取走了。」朱林說:「來人還問我數過沒,我怕數量有錯,就說還沒有數過,他說沒事,他自己數一遍就行了,如果數目合不上再找我。」

  「後面他找過你嗎?」

  「沒有找過。」

  「那他取胸章的時候,給你出示證明了嗎?」

  「出示了。」

  「是授誰的命?」

  朱林回憶了一下,說:「洛佩將軍的手諭。」

  楚封和陳思翰匆匆走出娛樂中心大樓,此處的經理點頭哈腰跟在後面,直到將他們送上停在外面的越野。

  「楚封,你覺得這是怎麼回事?」陳思翰坐在副駕駛上,百思不得其解,「咱們離開特種部隊的當天,胸章里的資料就被全部清除,留著也只是做個紀念。這麼重要的東西丟了一個,軍方不可能不重視,但卻消無聲息的,連咱們都不知道。」

  「是啊。」楚封蹙眉道:「而且出現在一名酒吧服務員的房間。」

  「你覺得去領胸章的人真是洛佩嗎?」

  楚封冷笑一聲,說:「難道你不知道洛佩?小心謹慎了一輩子,不管做什麼,都會給自己留條後路。能用軍部名義的,絕不會用自己的手諭。何況是取胸章這種小事,用手諭不符合他的行事風格。」

  「是的,欲蓋彌彰。」陳思翰贊同地點頭。

  一陣沉默後,兩人突然都轉頭對視,楚封也猛然踩下了剎車。

  「既然事後不追究朱林的責任,還假借洛佩的名義,證明取胸章的人,提前就知道少了一枚,難道……」陳思翰的聲音帶著兩分尖銳。

  楚封沒有說話,只看著前方,片刻後,重新發動了車輛。

  「當時他們殉職後,遺體是誰負責安置的?」陳思翰問道。

  楚封看著後視鏡變車道,嘴裡說:「明天是周末,明天我去查一下。」

  「行,只是我明天不能陪你一起了,我還有公務要處理。」陳思翰說。

  過了會兒,他又遲疑問道:「那朱林倒賣軍用品的事,就這樣算了嗎?」

  楚封淡淡道:「過一段時間我自然會收拾他。」

  車輛行駛到鬧市區,周圍全是嘈雜的音樂和人聲。兩人不再談論這件事,安靜地開著車。

  陳思翰摸到座位旁的靠墊,軟乎乎的,順手就抱到懷裡。

  楚封眼睛瞥到他懷裡的靠墊,一個剎車將越野停到馬路邊,大聲道:「放下,不要抱著。」

  陳思翰見他這樣,反射地就將靠墊扔到後面座位上,急聲問:「怎麼了?那靠墊怎麼了?」

  楚封舒了口氣,重新啟動汽車,說:「那是周周的。」

  「……是周周的,可那靠墊有什麼問題?」陳思翰緊張地問。

  楚封說:「靠墊沒問題,是周周不准別人碰那靠墊。」

  見陳思翰一臉茫然,楚封又補充了句,「特別是你,他嫌你味道不好聞,會沾到靠墊上。」

  陳思翰:……

  「少爺,該起床了,將軍和夫人在等你用早餐。」

  洛周周被李管家的敲門聲驚醒,懨懨地揉著眼睛,抱著戴著銀色面具的阿寶,從床底爬了出來。

  「知道了,我洗漱後就下去。」

  給大烏小烏餵了食,再將它倆放到陽台上曬太陽,洛周周洗漱完畢後,又開始為今天穿什麼犯愁。

  他知道楚封今天休息,準備吃了早飯後就去找他。

  在衣櫃裡翻來翻去,最後穿了件淡藍色的襯衫,外面配上深藍色的背心。

  他上次穿那件灰白色的背心時,楚封就誇過他好看。

  收拾好下樓吃飯,才走到樓梯上,就傳來洛佩的一連串大吼:「洛周周,請你看一下你的終端,告訴我今天是幾月幾號。」

  「十一月二十三號。」洛周周看著手腕回答。

  「馬上就快進入冬天,家裡都生起壁爐了,你還穿著襯衣?」

  洛周周解釋道:「我還穿了背心,出門的話會套上大衣。」

  洛佩用手指著樓上,說:「馬上去給我換掉,穿上毛衣和大衣。立刻!」

  洛周周氣鼓鼓地上樓,故意將樓梯踏得咚咚響。

  「他這是怎麼了?」洛佩夫人迷惑地問:「難道他不覺得冷嗎?」

  洛佩在桌前坐下,說:「當年我接你出去玩的時候,你冬天不也穿著裙子絲襪嗎?凍得直哆嗦。」

  洛佩夫人白了他一眼,嗔道:「那是因為你誇過我腿好看。」

  洛佩嘆了口氣,幽幽道:「肯定也有人誇他穿襯衣背心好看了。」

  洛周周這次下來時,換上了一件米白色的大衣,長至大腿,每顆牛角扣都扣上了。

  裡面是同色系的高領毛衣,嚴嚴實實地包住頸子,讓洛佩找不到一點錯處。

  他隨便抓了個麵包,急匆匆地想出門,洛佩厲聲道:「這麼一大早要去哪兒?」

  「我要去找林凡。」洛周周有點心虛地說。

  「把早飯吃完了才准去。」

  洛周周只得在餐桌旁坐了下來,端起李管家遞上來的牛奶。

  「你這花瓶是哪兒來的?」洛佩突然問道。

  「是我嫂嫂幫我找來的花瓶。」洛佩夫人喜滋滋地說:「她聽說我喜歡巫客大師的作品,特地托人幫我找來的。」

  洛周周抬起眼,順著洛佩的視線看了過去。

  只見茶几上放著一隻從來沒見過的花瓶,瓶身上是天然的色彩,變換角度看去的話,像水一般地在流淌。

  「你嫂嫂那人我不太放心,你將這花瓶還給她。」洛佩皺著眉說。

  「不就是一隻花瓶嗎?還有什麼不放心的。」洛佩夫人有點不滿地說道:「再說我也給她錢了,沒有白要。」

  「她從來不會無緣無故的對人好,現在投其所好找只花瓶給你,誰知道後面她會提出什麼要求?」洛佩說。

  洛佩夫人央求道:「如果她提出了過分的要求,再將花瓶還給她就是了嘛。」

  見洛佩還要再說,她連忙道:「我知道,只要是需要你利用職務給她行方便的,一概拒絕。」

  洛佩這才鬆了口,說:「知道就行。」

  洛佩夫人見這意思是答應將花瓶留下了,整個人都高興起來。

  洛周周吃完早飯,接過李管家遞上來的黑色背包,「將軍,夫人,我出門了,再見。」

  話音剛落,人已衝到了別墅大門口。

  洛佩夫人轉過頭,對洛佩說道:「又是去找林凡,兩個人在一起就要吵架,還形影不離的。」

  洛佩拿過一旁的報紙,戴上眼鏡,說:「我以前每次約你,你不都對你媽說去找你表妹嗎?」

  洛佩夫人漸漸反應過來,又喜又憂地問:「你的意思是,周周找到自己的alpha了?」

  洛佩從鼻腔里冷哼一聲,說:「你知道那名alpha是誰嗎?」

  「是誰?」

  「楚封。」

  洛佩夫人出了會兒神,轉頭說道:「其實我覺得,楚封也挺不錯的,年紀輕輕就是上將,只是出身低了點。不過出身低有出身低的好處,他一定會善待周周的。」

  洛佩將報紙扔到桌上,說:「鼠目寸光,成天就知道盯著那點出身。」

  「除了出身,那你對楚封有什麼不滿意的?我覺得他挺好。」洛佩夫人有點委屈。

  洛佩嘆了口氣,說道:「安心弄你的花瓶去吧,這些你就別管了。」

  說完,搖搖頭上了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