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一處小房間門口,刷卡開門。

  洛周周看到門上掛著名牌，上面印著「利刃」兩字。

  關上房門後，所有呼喊聲都隔離在了外面，頓時覺得耳朵安靜下來。

  洛周周開始打量這個房間。

  這是一間休息室,不大，但該有的都有。衛生間、衣櫃、長沙發，還有投影電視和一台冰箱。

  楚封走到一個方桌前,按下通話器，「小風,來我的休息室一趟……對，今天打一場……你安排下……」

  洛周周呆呆地看著楚封,看他對一切都很熟的樣子,而且這個休息室看上去就像是他的。

  不一會兒,房門被推開，一個光頭大漢走了進來,大著嗓門笑道：「利刃，你終於來了，知不知道那些觀眾都等得要瘋了。」

  洛周周看了眼楚封。

  利刃？他叫利刃？難怪房門口也貼了這兩個字。

  楚封從冰箱裡拿出一瓶水,擰開後遞給洛周周，嘴裡淡然道：「那就讓他們瘋吧。」

  小風嘿嘿笑著閉上了嘴。

  洛周周看向小風,四十多歲的樣子,很魁梧，身體露出的部位，到處都布滿刺青。不管是年紀還是身形,他和這個小字都很不相符。

  而且從他進門起，楚封就收斂起了溫和的表情，眼眸冷漠，像是真的戴上了一層面具。

  「場主急得不得了，又不知道怎麼聯繫你，天天都在盼。」小風從進來就絮絮說個不停，「今天的觀眾有驚喜，終於等到利刃來了。哎，準備打幾場？」

  楚封沒有回答，只將身旁的洛周周推到他面前，說：「你帶他找個最好的位置。」

  小風這才注意到屋內還有其他人，詫異地打量起洛周周。

  不過他話雖多，人卻很聰明，也不多問，只點頭答應下來。

  「注意了，如果他掉了一根頭髮，我要你們拳場都開不下去。」楚封警告裡的威脅意味很濃。

  小風卻毫不在意他的態度，拍著胸脯保證道：「放心，一切交給我。」

  楚封看向洛周周，說：「你跟著小風去吧。」

  「那你呢？」洛周周上前一步，抓住他的衣袖，「你不去我就不去。」

  在這個陌生的格鬥場，他有些不安，半步也不想離開楚封。

  楚封抬手調整他面具的位置，輕聲說：「放心，一會兒我就去找你。」

  洛周周不是很情願地跟著小風出了門。

  走在長長的通道里，小風不時側頭看他，看他那身與這裡格格不入的毛衣背心和小皮鞋。

  再次打量後，他終於忍不住問：「你是利刃的omega？他居然能找到這麼乖的omega？」

  洛周周想說自己不是誰的omega，但小風話里表達出的意思讓他不高興起來，楚封被貶低了。

  「我就是他的omega啊，他很輕鬆就找到我這麼乖的omega。」洛周周的臉板得緊緊的。

  小風又看了他一眼，解釋道：「我的意思是，很多omega都對利刃很瘋狂，但是他們全都和你不一樣。」

  洛周周敏銳地捕捉到其中的字眼，警惕地問：「很多？有多少？」

  小風笑了起來，笑得肩膀跟著抖，說：「你別慌，利刃從來不會理會他們。很明顯，你是最特別的。」

  「我沒慌。」洛周周說，心裡又因為那個最特別的開始竊喜，「你也說了，我是最特別的。」

  「沒錯，你的確是最特別的，利刃對你很不一樣。」

  洛周周贊同地點了下頭，又好奇地問：「你為什麼叫他利刃？」

  小風聳聳肩說：「因為我們是地下格鬥場，見不得光的，懂嗎？這裡的拳手都不用真名，大家只知道他叫利刃。他只要進場就戴著面具，這麼多年過去了，連我也沒見過他長什麼樣。」

  原來楚封在地下格鬥場做拳手。

  洛周周覺得很不可思議，作為一名軍部上將，楚封為什麼會在這樣一家地下格鬥場做拳手？

  小風看出他的疑惑，說：「利刃在這裡打了很多年了，我也跟了他很多年。第一次見到他時，還是個十幾歲的少年，瘦得跟竹竿似的，還戴著個可笑的面具。」

  小風兩手握個圈，比了個竹竿粗細，又說：「但是那眼神，像一頭狼。」

  他笑笑，繼續說：「當時場主看不上他，讓他滾，說打死了還要去扔屍體，麻煩。可他說，成不成讓他上場試試就知道了。場主不答應，讓人把他趕走了。」

  「可你知道後來發生什麼事了嗎？」小風問。

  洛周周緊張地問：「發生什麼了？」

  小風咂了咂嘴，說：「當晚最後的勝利者正站在拳台上慶祝，他不知從哪裡冒了出來，鑽進拳台就向人挑戰。」

  「那，那勝利者答應了嗎？」洛周周停下了腳步，心高高提起。

  小風也站定了，說：「他開始不答應，觀眾們也都在鬨笑，還以為是拳場安排的什麼搞笑即興節目。可利刃的態度很堅決，說話也毫不客氣，那拳手受不得激，就答應了他的挑戰。」

  「直到真的打了起來，觀眾們才知道這是真的，不是什麼節目。」小風呵呵笑了起來。

  「後來呢？」洛周周兩手將衣角揪得很緊。

  小風瞥了他衣角一眼，簡短地說：「後來，他就打贏了，場主就把他留下了。」

  說完，兩人都陷入了沉默，繼續往前走。

  在長長的通道里穿行，耳邊只聽到前方傳來震天的呼喊。

  洛周周不用問也知道，雖然小風輕描淡寫一句『他就打贏了』，但那場格鬥會有多殘酷。

  一個是當晚的勝利者，一個只不過是十幾歲的瘦弱少年。

  小風也陷入回憶中。

  多年前那場格鬥，讓他至今記憶猶新。

  所有觀眾都屏息凝神，看著躺在拳台上的兩人。

  「十、九、八、七……」裁判大聲報數。

  最終，從拳台上顫巍巍爬起來的卻是那名少年。

  在突然爆響全場的歡呼聲中，他垂著手佝僂著背，滿頭滿臉的血，面具都被染成了紅色。

  慢慢抬起頭，腫脹的眼睛裡，是狠絕的光……

  那場格鬥中，他斷掉了幾處肋骨，顱內也有出血，那個被打敗的對手比他傷勢還輕些，卻躺著爬不起來，一動不動。

  但是利刃站了起來，成為最後的勝利者。

  「狼崽子。」小風笑著喃喃道。

  洛周周隨他走出通道，一個大型格鬥場出現在眼前。

  人山人海的觀眾正在瘋狂尖叫，空中懸著巨幕投影，雪亮的光柱在場中旋轉。

  「讓讓，讓開。」場地幾千個座位都坐滿了，通道也站著人。

  小風撥開人群將洛周周帶到前排正中坐下，自己從工作區端了個凳子，坐到他身邊。

  「每場比賽，總會為拳手預留個親友位置。」小風擦了把額頭上的汗，笑笑說：「利刃早些年比賽，親友位有時會坐名男孩子，和他一般大，也戴著面具，像他的兄弟，是名彪悍的alpha。」

  「不過足有三四年沒見著人了，今天這位置總算沒有繼續空著。」

  洛周周沒有應聲，他想，小風說的人應該就是王均。

  正前方的拳台上，有兩人正在拳來腳往。

  這地下拳場沒有什麼規則可言，除了不能使用信息素壓制，其他隨便你，哪怕用牙齒咬都行。

  唯一的準則就是用盡各種辦法，將對手打得爬不起來。

  與其叫格鬥，不如叫廝殺。

  以命相搏的廝殺。

  拳台上的兩人打得已接近尾聲。

  其中一人明顯快不行了，沒有力氣出拳，滿頭滿腦的血，五官都看不清。

  他的對手，是一名身高足有兩米的壯漢，高高隆起的皮肉泛著油光。

  洛周周坐得離拳台近，他聽見那人在向他的對手求饒，甚至主動認輸倒在了地上。

  對面的人笑了起來，圍著拳台轉了一圈。

  就在洛周周以為這場比試已經結束時，他一個躍起，落下，重重一拳擊打在求饒那人的胸口。

  咔！

  那瞬間，洛周周聽到了骨頭斷裂的脆響。

  他倏地站了起來。

  全場觀眾已近瘋狂，他們都在呼喊，「屠夫！屠夫！屠夫！」

  勝利者名叫屠夫，他對著觀眾興奮地嘶吼，用手拍打著自己的胸膛。

  幾名工作人員迅捷地衝上拳台，將那名生死不知的人抬了下去。

  「他會死嗎？」洛周周問小風。

  小風無所謂地說：「誰知道呢？下去後會給他治傷，也就是普通外傷藥敷著。命大的就活下來，撐不過去就死了。」

  洛周周睜大了眼，「不送去醫院怎麼行？他受了那麼重的傷。」

  小風抹了把自己光光的頭，說：「這拳場歷來如此，死的人都數不清了。昨天還和你一起喝酒，明天看見他的時候，就被停屍袋裹著放在牆角，準備晚上扔出去。」

  他看了眼洛周周，又說：「不必震驚也不必為他們難過，都是活一天算一天的人，清楚自己沒準哪天就死在台上。你看這屠夫，此刻看上去風光，折在他拳頭下的人起碼兩位數，可誰知道他明天會怎樣呢？」

  「可是那人都求饒了，屠夫不能再打他！」洛周周指著拳台上的屠夫，對小風大聲道。

  他的語氣很激動，眼圈也泛著紅。

  小風楞了下，吶吶道：「求饒後繼續打，也不犯規的。你也不認識那人，何必為他這麼著急。」

  洛周周聽著場中海嘯般的呼聲，怔怔立著。

  他知道地下拳場殘酷，可看到剛才那幕，看到活生生的人被打得生死不知，才知道殘酷這倆字的真正含義。

  他此刻情緒的激動，更多的是想起了楚封。

  楚封在這裡打了很多年，他是怎麼過的？

  他有求饒嗎？有求饒後仍然被重重挨上一拳嗎？那他被抬下去後，是敷上傷藥就扔到牆角嗎？

  洛周周想到這，覺得心臟像是被只手揪緊，隱隱作痛。

  「各位先生女士，今天的你們能進入拳場，真是足夠幸運。」一名主持手拿話筒站上拳台，「因為接下來上場的，是我們消失了一段時間的神秘金牌拳手——利刃。」

  主持人話音剛落，全場就響起山崩海嘯般的歡呼。

  「利刃！利刃！利刃！」

  小風也舉起手跟著高呼利刃，還激動地對洛周周說：「看看，看看這些狂熱的追隨者，你應該為你的alpha感到驕傲。」

  驕傲嗎？

  洛周周站在原地。

  不，他一點也不為楚封感到驕傲。

  想到那個瘦弱的少年，被小風形容為竹竿一般的少年，在這拳台上一次次爬起來，或者像剛才那人一般躺在血泊里，他就很難過。

  只有難過。

  高台出口的大門緩緩打開，震天的歡呼聲中，楚封出現在那裡。

  他披著黑色的斗篷，雪亮的光柱打在身上，照得他的銀色面具熠熠閃光。

  面具下是冰冷的眼和薄的唇。

  洛周周一瞬不瞬地仰視著他，看他緩緩走出通道，再翻上拳台。

  將斗篷摘下扔到工作人員手裡，他□□著上身，露出線條流暢，充滿爆發力的肌肉。

  從主持人報出「利刃」這個名字時，拳台上的屠夫就斂起了笑容。

  隨著呼喊利刃的聲音越來越大，他的神情越來越暴戾，在拳台上不停轉圈。

  洛周周知道楚封接下來就是要和他打，想到剛才那個生死不知的人，就想衝上去將楚封攔住。

  小風看出他的擔憂，信心十足道：「放心，利刃一定會贏的，你要相信他。」

  楚封活動了下手臂，看向台下觀眾席。

  他一眼就看到了站著的洛周周，對他笑了笑。

  那個是自信的，充滿安撫意味的笑容。

  攝影機將他的一舉一動都拍攝下來，放大在空中熒幕上。

  當面具下那半張英俊的面容露出微笑時，所有人都狂呼起來，尖叫聲把場頂都要掀翻。

  屠夫早已狂躁到沸點，他雙眼猩紅瞪著楚封，做了個手握住頸子的動作，嘴裡也發出一聲咔嚓。

  楚封對他的挑釁沒有任何回應。

  一聲鑼響，開場。

  屠夫發出聲暴喝，撲了上去。

  洛周周心裡一顫，也握緊了拳頭。

  楚封就像背後長了眼睛一般，在屠夫快要接近時，側身一腳飛踢出去。

  屠夫身形龐大卻靈活，在半途硬生生收回拳頭，擋住了這一腳。

  「砰」，一聲沉悶的撞響，兩人都各自後退半步。

  接著，就互相衝撞，展開了暴風驟雨般的拳腳攻勢。

  屠夫不斷發出怒吼，一次次往前突進。

  楚封則防禦多過進攻，對屠夫極具力道的拳頭能避則避，不能避便格擋。

  洛周周屏住呼吸，兩手緊緊握在胸前。每一聲拳腳格擋時的悶響，都像撞擊在他心上。

  屠夫的拳頭屢屢落空，明顯更加焦躁，整個場地都迴蕩著他的怒吼，進攻更加猛烈。

  楚封卻始終不急不躁，面具下的雙眼，只緊緊鎖定屠夫的進攻路線，看上去沉穩冷靜。

  「嗨嗨嗨，放輕鬆點，我看你都不能喘氣了。」小風伸出手在洛周周眼前晃。

  洛周周連忙把他手撥開，說：「別擋我。」

  小風笑起來，說：「好好好，不擋你，但是你要記得呼吸。」

  觀眾們只想看到血肉飛濺的激烈場面，開始不耐煩地發出噓聲，並有節奏地喊：利刃！打死他！利刃！打死他！

  洛周周身邊有人發出噓聲：「利刃，你今天可真像只老鼠，陰溝里藏著的老鼠。」

  洛周周怒不可遏地轉身大吼：「你才是老鼠，只敢躲在台下大叫的老鼠！」

  那人楞了楞，本想回嘴，可看到他的銀色面具後，只嗤笑一聲，「原來是個狂熱的追隨者。」

  「你如果再叫他老鼠，我就要打你。」洛周周兇狠地威脅，面具下的兩隻眼瞪得滾圓。

  見那人還要說什麼，又齜了齜牙，「或者咬死你。」

  那人正要大笑，瞧見他身後站起來的小風，又把笑聲咽了下去，坐下不再吭聲。

  洛周周眯起眼等了幾秒，見他不再沖楚封大吼大叫，這才轉過頭，繼續看台上。

  屠夫被呼喊聲激得麵皮都在痙攣，他將全身力量集中在右手，對著楚封重重砸過去。

  楚封剛擋完一腳，身形還沒站穩。眼看這拳避無可避，觀眾都興奮地尖叫起來。

  屠夫臉上露出猙獰的笑意，似乎勝利就在眼前。擊倒利刃後，他再飛身躍起，重重砸下，抓住脖子一擰。

  就能聽見手中頸骨斷裂的脆響。

  突然，他覺得眼前一花，拳頭落空，面前的利刃已沒在原地，而他整個人收不住攻勢繼續往前。

  短短瞬間，他心裡發涼，腦中只想起兩個字。

  完了。

  「砰」，屠夫背心中了一腳。

  他騰空飛了出去，沉重地砸在地上，發出悶響。

  他忍住疼痛迅速坐起，緊縮的瞳孔里，一隻拳頭已逼近面門。

  咔一聲，鼻樑再遭受兇狠一擊，鮮血噴涌而出。

  屠夫翻身躍起，發出憤怒的嘶吼，他雙眼已經被血糊住看不清，只對著面前的黑影沖了過去。

  楚封不再防禦，他展開了進攻。

  猶如一隻蓄勢待發的豹子，在耗盡獵物的精力後，終於收起逗弄的心思，準備咬斷獵物的喉嚨。

  他的一拳一腳都充滿力道，重重落在屠夫身上。片刻後，屠夫就只顧抱著頭，再也沒有還手之力。

  他啐了一口血沫，搖搖欲墜地跪坐在地上，喘著粗氣說：「我認輸。」

  楚封本來已經舉起拳頭，正準備對他頭顱砸下去。

  聽到這句話，他收住手，慢慢站了起來。

  觀眾看到這一幕，都已經瘋了，紛紛爬在凳子上，狂喊著利刃。

  洛周周激動得渾身發抖，他抓住小風的胳膊，語無倫次道：「他贏了，他打贏了。」

  小風笑著說：「我都叫你別緊張，他一定會贏的。」

  楚封舉起雙手，環繞拳台一周，微笑著對觀眾致意。

  他赤|裸的上半身布滿汗水，泛著古銅色的光，銀色面具下的半張臉，英俊得猶如神祗。

  屠夫坐在地上，恨恨地看著他。

  就在所有人認為利刃就要下拳台時，出乎意料地，他突然飛身躍起，然後下落。

  跪坐在往後跌倒的屠夫身上，對著他胸口，砸下重重一拳。

  「砰」一聲後，是肋骨斷裂的脆響。

  「四根肋骨，幫你還給剛才那人。」楚封收回手，湊近屠夫耳邊說道。

  作者有話要說：小天使們的營養液呢？評論呢？刷起來刷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