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淵沒有穿披風,沈安安掃了眼他的手,還是那麼剛勁有力,絲毫不像她穿那麼厚還冷的手通紅,也不知他怎麼就那麼抗凍呢。
「冷?」蕭淵坐到她身側,伸手攥住了她的手,放在掌心握著。
「不冷,應該是從府里出來的路上吹的。」
「下次再出門讓下頭的人給你備個手爐。」
「嗯。」沈安安偏開頭,對如此體貼的蕭淵很是不適應。
馬車走了有一段路,她身子也漸漸暖了起來,二人握在一起的手心都汗津津的,蕭淵卻依舊沒有鬆手的意思。
無奈,沈安安微微動了動手腕,把手抽了出來,這才瞧見蕭淵額角細密的汗珠,微微一怔。
「你很熱?」
「沒有。」他想把她手再抓回來,沈安安卻遞了個帕子給他。
他不接,把身子側了過去,意思明顯。
沈安安抿抿唇,還是抬手給他擦拭著。
「父皇昨日被我氣著了,估計會有些不快,你不用理會,有什麼事直接推我身上就是,若是實在生氣,就轉身走人。」
「……」
他確定不是想她被皇帝弄死?
「皇上領你的帳,可不見得會放過我,他本就對我沈家不滿,我若是放肆豈不是又給了他發作的理由。」
「放心,有我在。」蕭淵握住她腕骨放在自己腿上。
這句話,沈安安已經記不清楚他對自己說了多少次。
「就像你說的,他堂堂一國之君,還能為難我一個新媳婦不成。」
一刻鐘後,馬車在宮門口停下。
二人下了馬車往宮裡走去,來接人的是一個沈安安沒有見過的小太監。
並肩走著,小太監突然恭敬的說,「四皇子妃,依規矩,您當落後四皇子半步,不可與四皇子同行。」
沈安安垂眸看了眼蕭淵攥著自己的手腕,往小太監眼前送了送,「要不讓他牽著你?」
這些規矩確實有,可只要不是盛大的宴席,一般沒人會糾正這個,這個太監,分明是來給她下馬威的。
小太監被堵的一哽,抬頭看見蕭淵極具威懾力的冷眸,脊背立時生了一層薄汗。
「我家良嬪娘娘奉陛下旨意,教教四皇子妃宮中規矩,老奴只是好心提醒一下。」
「好心?」他氣場本就冷,這會兒狹銳的眸子一眯,就讓人產生無盡的懼意。
「本皇子的皇子妃,輪得到你一個奴才說教規矩!」
「老奴不敢,」太監當即跪在了地上。
蕭淵眉眼寡淡,一腳將那太監踹翻在地。
他立即爬了起來,「四皇子,老奴是奉良嬪娘娘的命令,引皇子妃去落櫻殿的。」
「一個嬪……」
沈安安按住蕭淵的手臂,阻止了他怒火繼續發泄,「你我成婚第一日,還是算了吧,見了血不吉利。」
蕭淵冷冷睨著那太監,輕輕「嗯」了一聲,「都聽安安的。」
小太監只覺得自己在鬼門關遊蕩了一圈,又回來了,他瑟瑟縮縮的跪在那裡不敢再動。
沈安安挽著蕭淵的手臂繼續往宮裡去,看在宮人的眼裡,二人感情十分要好。
「堂堂一國之君是不好給我立規矩,這不是將這吃力不討好的活計丟給別人了。」
「不想去就不去。」蕭淵冷聲說,「良嬪是個沒心眼的,什麼都聽父皇的,以前被寧妃和沈貴妃壓著,如今總算有了出頭之日,怕是就得意忘了形。」
沈安安搖了搖頭,「不去怕是不成,不就又給了皇帝發作的機會,總是被人惦記著也不好,還不如早早處理了。」
「聽你的,」蕭淵拍了拍她的手背,「待會兒你先過去,半個時辰若是不出來,我就去找你。」
「好。」
落在來往宮人眼中,二人是在恩愛的說著悄悄話,御書房的大太監早就等候多時了,瞧見沈安安時愣了一下。
也只是一瞬,就立即小跑上前請安,「老奴參見四皇子妃,皇子妃,皇上等您們多時了,快隨老奴進去吧。」
沈安安不止一次來過御書房,雕樑畫棟的建築,高高在上的龍椅,每一處都彰顯著上位人的無上權勢。
隨意,定人生死的權勢!
「父皇。」
沈安安斂眸,跟著蕭淵行禮。
皇帝案前是堆積如山的摺子,仿佛沒有時間搭理他們,只是揮手讓太太監給二人送上了新婚的見面禮。
是一對龍鳳手鐲,做工精細,鏤空的款式,給人一種極其尊貴之感。
沈安安想著,這種東西應該是帝後才能戴的吧,皇帝這是什麼意思?
蕭淵卻是二話不說,直接就收下了。
皇帝批註完手裡的摺子,才慢慢抬頭看向二人,眼裡的挑剔顯而易見,「難為你們還知道來。」
「兒臣來蹭午膳。」蕭淵接的十分利落,一看就知是常態了。
「哼,」皇帝冷嗤了一聲,淡而沉的眼睛看向了沈安安。
「不是讓你去良嬪宮裡嗎,怎麼?不願意?」
「兒臣不敢。」沈安安垂著眸,輕聲說,「兒臣本是要去的,可引路的小太監說話不中聽,惹怒了夫君,被夫君罰了,兒臣不知道路,只能跟著一道來了。」
皇帝顯然不信,「說話不中聽,放眼朕這皇宮,哪個敢對他說話不中聽?」
分明是給他這個老子下馬威!
為了一個女人,屢屢忤逆,皇帝對蕭淵極其失望。
都已經成了親,他還能害死她不成。
氣氛陰鬱間,小太監邁著碎步走了進來,「皇上,落櫻殿的人來了,說是請皇子妃過去說說話。」
「嗯,」皇帝擺擺手,「剛好,我也有要事和你說,讓你媳婦去落櫻殿和良嬪待一會兒吧。」
蕭淵蹙了蹙眉,這意思還當真想留他二人在宮裡用午膳不成?
一旁的沈安安卻已經福身應了下來。
她對蕭淵說,「那我就先過去了。」
「半個時辰後,我去找你。」他這話是對著那太監說的,眼中的警告十分明顯。
太監立即垂下了頭,把沈安安帶出去了。
「你還怕朕吃了她不成?」皇帝很是惱火。
「父皇的皇宮,本就是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他語氣寡淡的很。
皇帝氣的發笑,「那你還費盡心思想住進來?」
「你是你,兒臣是兒臣。」蕭淵並沒有因為自己承認覬覦皇位而誠惶誠恐,正是這坦率的態度,讓皇帝火氣莫名熄滅了不少。
「話別說的太早,若是你坐上朕的位置,未必如朕。」
權勢,是最迷人眼的東西,會讓人變的面目全非,成為一個可怕的怪物。
落櫻殿裡種滿了櫻花,同它的名字交相呼應,裡面被打掃的一塵不染,宮人規規矩矩的各司其職,光是那些名貴的盆栽就能看出這位良嬪娘娘正得盛寵。
殿中燒了暖爐,剎那間就能將人身上的寒意驅散。
貴妃榻上坐著兩名女子,正說著悄悄話,瞧見她進來後立即止住了,回頭朝她看來。
沈安安走進去行了個禮。
「快起來,怪不得能讓四皇子心心念念,當真是個尤物。」
這話可不是用來誇人的,沈安安抬眸,對上良嬪虛偽的笑。
她長了一雙桃花眼,看誰都帶著三分風情和友好。
「蒲柳之姿,自是比不上娘娘。」
良嬪面容頓了一下,旋即又恢復了笑容,「來,快坐,下頭的人剛沏的茶,是用櫻花曬乾磨成粉做的,你嘗一嘗,味道如何。」
「多謝娘娘。」沈安安在二人下首坐下,捧著茶盞輕抿一口。
在宮裡,她不怕良嬪給她下毒,就蕭淵所說的話,她估摸著就是皇帝手中的刀,給自己敲敲警鐘的。
「味道如何?」
「有些澀,還說的過去。」
良嬪笑了笑,「我喜歡櫻花,皇上就讓人在院子裡種滿了櫻花樹,還有這殿名,也是皇上親自起的。」
「皇上好生寵愛姑母,可是讓我好生羨慕。」說話的是良嬪身側的姑娘,嬌俏可愛,嘟著嘴給良嬪撒嬌。
沈安安抬頭朝那姑娘看了一眼,捏著茶盞的纖細手指緊了緊。
「你這孩子,怎么半點不知羞呢。」良嬪拍了拍她手腕,旋即突然指向沈安安。
「瞧我這記性,這位就是四皇子妃,你還不趕緊過去行個禮。」
「是。」那姑娘長的算不上驚艷,頂多是可愛嬌俏,她走下貴妃榻,給沈安安行了一禮。
「見過四皇子妃,我姓李,是兵部右侍郎家的女兒。」
兵部?沈安安不動聲色的放下茶盞,笑著回應,「李姑娘好。」
良嬪說,「皇上知你今日要來,怕你在宮裡憋悶,特意允靜兒進宮來陪你,你們年歲相當,想來能好好相處。」
沈安安心想,怪不得蕭淵說良嬪是個沒心眼的,給人塞妾都說的如此直白,一點不懂得迂迴婉轉。
她若是答應了,豈不是顯的很好欺負?
「還是皇上心疼娘娘,我一年也進不了幾次宮,皇上應是怕娘娘悶,才讓李姑娘進宮陪伴娘娘的。」
「……」
良嬪面容肉眼可見的扭曲了一下,又很快恢復了平靜。
「我是想著沈大人也在兵部當差,靜兒的父親恰好又是沈大人的上司,你們若是處好了關係,日後對沈大人也有好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