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的事業,有時就是從一件鬧心事開始的,而此前你所做的努力,只有在這件事情塵埃落定,周圍的人們才能真正看清它的作用和目的。
高舉業當場拍板定案,眾人鼓掌叫好。
石含玉肚裡有了很深得怨氣,這工夫里兒,她說啥都不好使了;侯得山心裡膩歪,可這事也攔不住了,只得順著高舉業挖下的坑往裡跳了,好比一根線拴著的倆螞蚱,要蹦一起蹦,要死一齊死了。高舉業當佛充善人,拿著河水洗船刁買人心,俺總不能劁豬的割耳朵,兩頭都出血吧?
侯得山對這次企業股改產生的深遠影響,他是始料未及的。
高舉業在一次企業深化改革經驗交流會上說:我搞企業股權改革的目的,是為了在企業內部培養出更多的大老闆,讓他們擁有自主權,然後,再讓他們一層層去培養小老闆,因為財富才能產生老闆,而老闆的增多,反過來又能促進財富的大幅提升,最終受益的是企業和大股東。
當時,侯得山陰黑著臉回到家裡,他破口大罵道:「真他媽不是東西!算咱倒了霉,瞎了眼,當初怎麼會跟這樣的人渣搭夥計呢?」
石含玉更氣憤,她說:「這個鱉孫!一點情面都不講,虧他還是我爸的學生,純屬是個披著羊皮的惡狼、敗類、大內奸!」
侯得山也越說越生氣:「這種人,貪財霸權坑夥計,害人蟲加攪屎棍,白吃了你的肉,反過來還得弄你一身臭,可惡!。」
石含玉肚裡的腸子都悔青了,她說:「咱倆真傻!白跟著他幹了這些年,末了還得被擠出局。當年,桑現財跟他爭權竟勢,雖說被他踢了出去,可人家現在不僅當家作主成了大老闆,還升了副鎮長,風光又神氣;白老長退股單幹,還真鬧對了,如今,也是一呼百應,上陣父子兵,也鬧興騰了,齊抓共管,賺錢歸自個家,誰敢瞧不起人家呢?咱跟著他干到今天算是最吃虧了,你給他當牛做馬拉車,我給他鋪路守財看家,名義上咱是大股東,實際上是被人捏在手心裡的可憐蟲,在公司里說話不靈,放屁不響,越混越沒人樣了,再這樣混下去,這輩子啥時才能見著天日呢?」說到痛苦傷心處,已是涕淚橫流,肝膽俱裂,心碎欲絕了。
侯得山罵他是吃人的毒蛇,是可恥的騙子,是坑夥計滅朋友的害人精……高舉業在企業強行搞股權改革,把侯得山兩口子給得罪苦了,夥計之間反目成仇,他和石含玉之間的關係也掰了,現在是貌合心不睦,各懷其志。
建材公司改換了塊新牌子——堯山集團。新任的董事們,夾在兩個大老闆之間變成了牆頭上的草,也挺尷尬的,不知該如何判斷是非,決定親疏倒向。
有人說高舉業出心不正,他是借刀宰肥羊,讓侯得山出手點炮,他弄個槓上開花,然後,重新洗牌要坐獨莊。
也有人說侯得山兩口子更不是東西,嫉妒心重,貪財心切,藉機發難,要獨立門戶當家主事唄。但終歸是吃誰向著誰,站在高舉業一邊的人要多些,尤其是得了股權的董事們,對侯得山頗多微詞,弄得他和石含玉在這群人里挺孤立的,從而也堅定了他們要走出去再創業的決心。
高舉業也知道是別人的肉,怎麼擺治也貼不到自己身上來的道理。
夜深人靜,他想起從前和石含玉那種不是兄妹勝似兄妹,不是戀人,可比戀人還相知的美好情感,還有在創業路上共渡時艱,風雨同行,珠聯璧合,跟侯得山結下的生死兄弟友情。為企業股權改革,夥計之間,突然變臉,形同仇敵,暗中針鋒相對,互相傷害,義斷情絕,他心裡也會軟的發酸,淚流滿面。可是,當太陽升起來了,他一抹眼淚,面對著周圍一雙雙渴望發財的眼睛,好像心裡又堅硬如鋼。高舉業常暗自琢磨:世界上擁有財富的人,肯定都是些背著包袱前行的人。他想明白了這個問題,心裡自然覺得少了幾分煩惱。
商海里幾十年曆練,讓高舉業把一些老農民的思維定式慢慢修改了,他懂得了換位思考,學會了剛柔之術,知道了利益共享,從一個生產隊裡趕毛驢車送白灰的莊稼漢、開山劈石的下苦力人,搖身一變成了一艘在商海上航行的巨輪舵手,他還不斷上演著精彩的財富傳奇故事。
堯山集團推行股權改革之後,究竟效果如何呢?時間不長就顯現了出來。
當年,簽完了股權分配協議,各分公司經理雷厲風行,都制定了一套切實可行的配套獎勵辦法,激發了員工創造財富的潛力,他們借著建材市場水漲船高之勢,依仗轉窯、旋窯生產線之功力,其產品迅速拓展開了市場空間。年終,實現銷售收入突破兩億元,獲利甚豐,堯山集團一舉躍上華北地區建材生產企業的明星榜,用時下流行的話說,堯山集團可擂大發了。
侯家那兩口子都精著呢。雖然,對企業股權改革不滿,暗中記恨高舉業。但是,看到生意興旺,集團帳面上堆滿了真金白銀,嘩嘩的,錢財一個勁往裡流的份上,在嘴上不說好,心裡還是罵娘,端碗撈肉,也照吃不誤。商人都是這臭德興,在財神爺面前吃供獻,誰也不肯撕破臉砸鍋。在全民重商輕農的語境中,可以說悠悠萬物,唯財最大,什麼恩怨情仇,都一邊呆著去。在金錢面前不管是販夫走卒,還是達官貴人,都會露出凡俗的真實嘴臉,當然了,世界上也有無價之寶,什麼理想、追求、信仰、主義啦,這些確實是用金錢都買不來的,你要走那條人生的路,這是個人的選擇問題,普通大眾,入鄉隨俗,隨波逐流是常態,換成高大尚的官話叫與時俱進,你想通看明白了問題的實質,人生才會活得瀟灑,你想不通就會產生無限的煩惱。
山里人常說:猴崽子咬架,窩裡反誰也沒好果子吃。這個理石含玉也明白。因此,在公開場合她總給高舉業留著面子,你看著他不順眼了,確實心裡就覺著彆扭,可眼下還在一個鍋里吃飯,你不忍著點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