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都知道:買賣好干,夥計難搭這個老理兒。一個企業的合伙人,如果各揣著鬼心眼,整天打小算盤兒,誰都不信任,這個企業的生存與發展,將面臨著一場巨大的生死考驗。
石含玉端上兩大盤家常菜,她說:「你倆趁熱吃吧,哥倆說話,怎麼還高見低見的,在自個家飯桌上,還興整官詞呀?我看都屁話少說,彎彎繞的虛詞,甭扯了,俺聽著就膈應。吃菜喝酒吧,啥話不能放桌面上說?當面鑼對面鼓,多爽快。」
高舉業笑道:「師妹,別忙了,你也坐下一起嘮嘮唄。」
侯得山嘿嘿一笑,他沒吱聲。高舉業知道,他家每遇上大事,還得由夫人拍板定奪,侯得山充其量是個放屁都不掛響的參謀角色。
石含玉陪著喝了兩杯酒,半真半嗔地說:「業哥,不是妹子說你,有些事,你也該給大夥說個明白話,不然,時候長了,也怨不得有人挑理兒,我們都知道你沒歪心,一心一意為企業發展著想,跟著你幹事有奔頭。」
高舉業態度謙和的說:「師妹,你批評得好,為了咱們廠的明天會更好,我自罰兩杯酒?」
侯得山趁機起鬨說:「兩杯不中,都說神三、鬼四、王八二,要喝就整三杯。」
石含玉端起酒杯,主動跟高舉業一碰杯,說:「來,喝吧!第三杯我陪上,好,都幹了。」
高舉業借著酒蓋臉,他說:「你倆是秤桿離不了秤砣,我是從小離不了候哥,白老長也離不了大夥,咱幾個人拴上了一套車,只要使齊了勁拉順了套兒,什麼樣的溝坎能把我們攔下?」
侯得山已解透了高舉業此行的目的,他明知故問道:「舉業,你的主意是讓他退了股?咱接著干下。」
高舉業點了點頭問:「師妹,你說哩?」
石含玉直截了當,開門見山地說:「俗話說:人多勁大,那得分什麼事情,像咱這種股東之間,涉及切身利益之爭的事情,誰都有自己的想法,如果不一心,人越多,必定越麻煩。就好比是倆頭牛拉車快,還是一頭牛拉車快?按加法的理說:倆頭牛合起來勁大,拉車快,但是,如果不合套反勁拉,一個往前,一個往後,車都給拉散了架,就肯定比不上一頭牛一股勁往前拉的快了。」
高舉業感覺著火候差不多了,他眼睛一亮,稍一沉吟,笑著點頭說:「咱都是實誠人,夥計們推舉我領頭主事,憑良心,我也得把這個套拉直了,目的就是把小錢變成大錢。說實話,當頭,我也沒癮,企業發展到這一步,確實挺難,我是不忍心企業被人整跨了,所以,那天才發急說了句氣話。這幾天,我也尋思了尋思:工廠是我們共同的財產,以前實行廠長負責制,擔子都壓我一人身上,確實太重了,有很多細節問題,考慮不周到,讓股東們產生了誤解,我有責任。因此,我想應該推行改革,順應市場經濟發展的潮流,儘量滿足大家的要求,把工廠改成公司,按公司的運行體制管理企業,公司管理層要設董事長、總經理、副總經理和董事若干名。這樣大家就可以群策群力,各司其職,全面提升企業的市場競爭力。在改制之前,我只提一條要求,大夥同意就改,不同意另說。」
侯得山拍手稱道:「好,舉業,有啥條件你說吧。」石含玉說:「只要能讓企業多掙錢,股東們不散心,怎麼有利怎麼改。」
高舉業說:「我當過幾年兵,眼裡可揉不得沙子,那個背後整事,挑撥離間,使反勁拉倒車的人,不能進入新公司的決策層,他也不准享受任何待遇與行使股東的權力,因為害群之馬不除,就會對企業造成滅頂之災。」明眼人,一聽心裡就透亮了。高舉業的改組企業方案,暗示著他要分權給股東們,總經理的寶座誘惑,讓侯得山無法阻擋了,再一比較呢,從經營韜略與社會活動能量上衡量,桑現財遠不是高舉業的對手。如此一掂量輕重,他心裡的砝碼就朝高舉業這邊擱下來了。
老謀深算的高舉業,已經搶占先機,他把瓦解與收買工作,做到了對手前頭,爭取到兩大股東的支持。另一位股東白老長,還是他的遠房姑父,做起工作來當然就順溜多了。
高舉業現在需要的就是時間和耐心,心裡有了譜,張網以待,等著瞧,他桑現財的好戲還在後場呢。
高舉業內中採取了各個擊破的戰術,外有彭雲良長袖善舞的助攻,關鍵時刻起了決定勝負的作用。這幾天,果不其然,侯得山、石含玉和白老長都私底下不言聲了,每天都兢兢業業撲在工作上,也沒人願跟桑現財瞎嘀咕了,都見面閃著他走。
桑現財感覺形勢不妙,就變得焦慮不安,如坐針氈一般,當他真正意識到被高舉業釜底抽薪了,他反攻的機會,早已喪失了。
兩天之後,彭雲良被請來列席股東大會。
高舉業莊嚴宣布:「堯山水泥廠股東會現在開會。因為眾所周知的原因,前幾天,有人提議,請我退股拿錢走人,今天就這項議題,請大家來投票表決,我本人尊重大多數人的意見,不管投票結果如何,我都欣然接受,請彭雲良局長現場做證人。」至於退股的人,能拿走多少錢,高舉業沒有明說。
桑現財在眾人複雜的目光注視下,參加完了這次特殊的股東會。
當然,投票的結果明擺上了台面,桑現財灰溜溜地被迫退了股,他離開了這家工廠,從此,他跟高舉業心裡卻結下了一道拆不開的梁子。桑現財單槍匹馬,又走上了另一條人生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