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時候,她的最優選原本是悄悄逃跑的。
但最終還是決定留下來,給詭境中的人和妖準備退路。
……
「硃砂從很小的時候便跟在夕寧的身邊了,她是夕寧一手養大的,也是第一個徒兒,夕寧待她,可是如親生女兒那般。」
造血工坊內,應離淮緩緩說著,見楚落一刻也不敢眨眼地看著界墟山水圖中的情況,心情漸漸舒暢起來。
「你也害怕被人拋棄吧,變回那個無家可歸的孩子,沒有人會再給你撐腰。」
應離淮又坐了回去。
「不過現在也與從前不同了,你被逐出了凌雲宗天字脈,好歹還是個厄難花神,咱們會一同跨過修真天地,進入微塵天地,我當然也不會太過刁難你。」
楚落沒有理會他,仍看著界墟山水圖。
圖中,那兩人的身形又動了。
「這裡,」硃砂驚訝地看著眼前的一切,「這裡真的是魔界嗎?」
今夕寧隨後走來:「他們說,神夢宗統一魔界之後,將魔修心法神夢心經推入了民間,自此後魔界修行者所走的路,皆是正道。」
「神夢心經,那不是很珍貴的嗎?神夢宗竟然肯拿出來,與所有修行者共享……」
硃砂喃喃著,忽然看到了有一塊平平無奇的大石被凡人百姓們圍了起來,正虔誠地對其跪拜著。
她立即走上前去,湊近了才發現,這只是一塊普通的石頭,不普通的是上面刻著的兩列字。
「白清梧留。」
「楚落到此一游。」
硃砂愣了愣,而後喃喃著問道:「師尊,落落師妹也來過魔界嗎?」
今夕寧笑著點了點頭:「落兒第一次來時,可真是兇險極了,誰料她來了之後,攪得這魔界不得安寧,當時魔界中的三教六宗,也因為戰爭徹底洗牌,而今神夢宗的尹宗主,當初還是執法殿首座,落兒選中了他,並且將完整的神夢心經交給了他。」
「這許多年來,尹宗主也不曾辜負她的期望。」
「第二次來時,又搞垮了一個無恨宗,幫著神夢宗做了許多事,這才有了現如今的魔界。」
「尹宗主一直惦念著恩情,也便影響到了魔界的百姓們,」今夕寧臉上的笑意更甚,「從前我只聽宋鳴越來黃泉谷中講過,說是魔界的百姓們現在都迷信得很,動不動就拜一拜落兒,好像這樣就能百病不侵似的。」
硃砂又愣了會兒,這樣的情況,其實她已不是第一回遇上了。
她們是從東域過來的,到了東域的業國時,今夕寧還興致勃勃地同她說了楚落曾在這裡做過的事情。
業皇謝與歸聽到楚落的師尊與師姐到訪後,還格外熱情地將她們請入了宮中。
業國遍地都是凌雲觀,除此之外,還有許多百姓們也是在拜楚落。
硃砂已經漸漸有些明白了。
因為小白同自己說過的關於楚落的話,讓她有些先入為主的觀念。
可一個人在這世間留下的痕跡是不能抹去的,這一路走來,仿佛哪個地方都有楚落留下來的痕跡,而一個敢作敢當,俠肝義膽的形象也漸漸地在硃砂心中成型,那才是真正的楚落。
如果真是如此的話,那麼,落落師妹絕不是因為像誰,是誰的替身才能夠擠進凌雲宗天字脈的。
反倒是天字脈沉寂了五百多年,因為她的到來又再一次成為了高懸在道門夜幕中的那顆明星。
「師尊,我還想要去神夢宗看一看。」硃砂突然間說道。
今夕寧笑著微微點頭:「好。」
而界墟山水圖之外,楚落仍直勾勾地盯著畫面上的情況。
這畫中的世界,完全遵循現實中正在發生著的事件和規律。
但楚落只看得到進入畫中的兩人和師姐的一縷殘魂,也不知她們方才看到了什麼,做了什麼,心中越發的不安。
「你把他們放出來,將他們困在畫裡,不讓他們見我,這算什麼?」楚落終於忍不住了,轉頭盯著應離淮道。
「硃砂的殘魂現在已經十分脆弱了,也只有在界墟山水圖中才能勉強保住自己生前的記憶,而夕寧,她好不容易可以見到一直在思念著的人了,你竟要這麼殘忍地奪走她這些快樂麼?」
聞言,楚落心中也是一怔。
「是啊,師尊跟師姐,好不容易才相見……」
應離淮再一次抬手,將界墟山水圖又收了回來。
楚落還想要接著看,也不行了。
室內沉寂了許久,楚落終於又開口道:「那個被九霄隱引開的,是誰?」
聞言,應離淮挑了挑眉,隨即用眼神示意他向著敞開的大門之外看去。
一個狼狽不堪的血人,正朝著這邊一步步走來。
雖然他身上滿是血污,但通過他的五官也能夠認出來,是應離淮。
而這一刻,楚落突然間注意到了他頭上的抹額。
原是早已有些褪色的紅色綢帶,此刻被他的血染得格外的紅。
楚落還記得年幼時第一次見到應離淮,也是應離淮在東域見到自己師尊的時候。
他還興沖沖地同師尊說,這抹額,是當年今夕寧為他包紮傷口的帶子,他一直都珍藏著。
而此刻,在楚落身後沒有任何傷痕,身體完好的應離淮,卻並沒有這條抹額,但界墟山水圖卻在他的手中!
楚落突然轉身向著他看去:「你是誰?你是新復刻出來的應離淮!」
「竟然叫你看出來了,」應離淮緩緩笑道,目光也朝著那緩緩走來的血人看去,「你一定覺得奇怪吧,我剛開始,也覺得很奇怪。」
「咳咳咳——」戴著抹額的應離淮一回來,便控制不住地咳起了血,身上沒了力氣,便直接扶著牆靠坐下來。
他的氣息已經很弱了,目光掃過一層中的一切,最後定格在了楚落的身上,也明白了,另一個應離淮的任務已經完成了。
「你將他們都驅走了麼?」毫髮未傷的應離淮問道。
「都走了。」應離淮沙啞的嗓音中滿是疲憊,抬了抬手,將頭上那染血的抹額取了下來,朝著另一個拋去。
本應是死敵的他們兩個,之間的氛圍卻是出奇的平靜跟和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