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楚師妹今日所說的那些,這羊妖作祟恐怕也與那梁老太脫不了干係,」趙英軒說道:「待明日叫她們來青竹觀吧。」
一行人領著羊群進了道觀,便開始了對這些羊的調查,另有人去查問老王頭所說的情況。
桂花村,梁老太家。
已經入夜,人都睡下了。
蜷縮在地上睡著的啞女忽然間睜開了眼睛,朝著床上婆婆的方向看去,見她睡熟了,便小心翼翼地站起身來,走出了門去。
室內,梁老太還在熟睡著,忽然間,黃泥牆中供奉著的木像睜開了那半眯著的眼睛,朝著梁老太的方向看去。
一道妖風盤旋在梁老太的身周,被這妖風驚擾了許久的梁老太也煩躁地醒了過來。
簡陋的廚房內,瀰漫起了一股難聞的中藥氣息。
啞女坐在火爐前熬著藥,或許是因為靠火太近,亦或者是別的什麼原因,她的額頭上滲出密密麻麻的汗珠。
一碗藥熬好了,她將那黑乎乎的物什舀出來,倒進了碗裡。
藥湯很燙,她輕輕吹了許久,正要喝的時候,一道陰影突然從身後籠罩了過來。
那梁老太不知是何時過來的,急沖沖地一把將其手中的藥碗打落,湯藥和碎片撒了一地。
啞女驚得身子一抖,轉頭看到梁老太的時候,突然被她一把推到了那還散落著碎片的地上。
梁老太圓瞪著一雙刻薄的眼睛,滿身的怨怒,拿起一旁的燒火棍便朝著啞女打去,每一下竟都是瞅准了她的肚子而去的。
啞女被毒啞了嗓子,急得哭了出來,一聲聲啊啊地叫著。
這一刻她幾乎忘記了自己身下的碎片,只想著快速地轉身,她伏趴在地上,任由燒火棍如同雨點般落在自己背上腰上,仍死死地護著自己的肚子,不敢動彈。
夜風穿過敞開著的木門吹入屋中,將桌上那張薄薄的紙片吹落在地上。
那是一張藥方,上面的三個大字最為醒目——安胎藥。
啞女仍啊啊地哭叫著,可是除此之外她發不出任何其他的聲音了。
眼中滿是絕望。
她從未做過對不起喬家的事情。
這孩子真的是她相公喬友旺的。
為什麼……就是不相信她呢……
梁老太用那燒火棍泄了一通火之後,忽然間丟了自己手中的東西,將那啞女扶了起來。
啞女渾身顫抖著,即便此刻梁老太的臉上已經沒了怒火,但那雙渾濁的老眼中隱藏著晦暗的情緒,更令人心生恐懼,啞女的兩手仍護在自己肚子上,忍不住想離她遠一些。
梁老太的眼中瞬間冒出了厭煩,直接拉拽著啞女往主屋裡走去。
啞女又被猛地推倒在地上,腹部傳來的疼痛令她動彈不得。
梁老太則是先點起香來在花羊婆婆的像前拜了三拜,然後從床腳的箱子裡拿出了一件新棉衣,抖落開。
棉衣早就做好了,正巧是啞女的大小。
「啊……啊……」
啞女渾身是汗地捂著肚子,身下已經見了血。
冬夜冰冷的風貫穿身體,如今唯有她貼身放著的,今日從凌雲觀內求來的保胎符傳來暖暖的溫度,保護著她腹中的胎兒。
她的面色煞白,髮絲也因汗水的浸濕而緊貼在額上,臉頰上。
恍惚間,她回憶起今日清晨時在道觀中見到的那個十二歲小姑娘。
那時她想,若自己生下來的也是個女兒,便希望她長大後也能像那個小姑娘一樣漂亮,自在。
找一戶好人家兒,找個疼她愛她的相公。
出嫁那天,她還能親自給自己的女兒挽發。
……
梁老太拿著衣裳走了來,動作粗暴地給啞女穿上。
棉布衣裳穿好之後的瞬間,緊緊地貼在了啞女的皮膚上。
只一眨眼,棉布之上便冒出了細密的白色羊毛,這些羊毛在向外舒展著的同時,又深深地扎入了啞女的皮膚。
一瞬間,仿若融為了一體。
身體上已經布滿了羊毛,雙手雙腳變為了羊的四肢,慢慢的臉上的皮膚也被羊毛侵占。
她徹底變成了一頭羊。
凌雲觀的結界,擋得住妖鬼邪魔,攔不住人。
晨光熹微之時,道觀內慢慢有人來上香,失蹤案還未告破,上香的人依舊是那麼多。
人群中,精瘦的梁老太臉上掛著故作慈善的笑,和道觀外迎來送往的凡人小道士點頭打了招呼,然後往道觀內走去。
挎著的籃子裡放著香,香下邊壓著一層疊得四四方方的棉布。
關奇仍在房內畫著畫不完的平安符,劉子義一早就跟著老王頭回了家,查問具體情況。
薛泉看著羊群,陸言舟和宗門聯繫,趙英軒也翻查著各類妖冊,尋找著怎樣將羊變回人來的辦法。
胡離與楚落兩個小的並沒有熬一整夜,幾位師兄讓他們早早休息去了。
雖是回屋休息了,但楚落這一整晚仍是靜不下心來,難以打坐修煉。
無奈便翻看了一夜陣法,至天明時,瞳孔中突然再次浮現那詭異的羊角咒文。
腦海中恍然閃過了昨夜自己所丟失的那部分記憶。
漆黑的山路,黯淡的月光,藏在山石側面的羊角老太。
「是那羊……」
楚落放下了陣法書,突然拍桌子起來,可也就是在這一刻,她瞳孔中的羊角咒文瞬間破散。
頭腦一陣昏沉,眼前一片黑暗。
「吱呀」一聲,房門被人從外面推開了。
梁老太的下半張臉是笑,上半張臉的神情中卻透露著陰毒。
她走進了屋裡去,抖落開棉布,看著那仍站在屋中卻雙目無神的小姑娘。
直接用棉布從頭上開始罩住了她。
轉瞬間,棉布消失了,屋中的人也消失不見了。
梁老太從院中出來的時候,迎面正撞上兩個凡人道士。
「誒,那間院子不是你能進的地方,速速離開,不要打擾道長清修!」
梁老太的臉上又堆滿了笑意,忙同那兩個道士點頭彎腰,腳步匆匆地往道觀外走了。
「一大把年紀了,這老太太腿腳還挺靈便。」
小道士隨口說了聲。
梁老太家院裡拴著一頭羊,一頭昏迷不醒的羊。
匆匆從道觀回來後,梁老太進了屋,拜過花羊婆婆,然後便出了屋,興沖沖地開始磨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