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趕了許多天的路,在天色將黑時楚落停了下來,坐在一塊石頭上喝著水。
被魔氣和鮮血洗刷過的地方,連鳥雀都不見蹤影。
再往前去,便是如今正打得不可開交的地方了。
因為楚嫣然的行動,將白火宗拉下水後,雨蝶教的確減輕了許多壓力,如今已經將飲冰教的教徒驅逐出了兩座城的距離。
飲冰教是拋下了原本的領地衝動而來的,一開始的狀態必然是最好的,但戰爭越拖下去,他們的劣勢就越大,後續的補給便是最大的問題。
現如今的雨蝶教分別在兩處戰場,應對著飲冰教和無恨宗的人,仍然強撐下來了。
只是楚落不知道楚嫣然會出現在哪邊的戰場上,她決定先去飲冰教這邊。
來時的路上,她也看到了許多遊走在邊緣的道修。
如今魔界的事情鬧得太大,很多人都過來了,但楚落並未去同他們相認。
到了深夜的時候,狂風呼嘯起來,風中還夾雜著徹骨的寒意,在這盛夏的時節里,顯得很不正常。
正在打坐中的楚落被這寒氣驚醒,立即站了起來。
她知道,又開戰了。
楚落立即跑去了近處觀戰,這一次沒了張屹川那些人在身邊,她也難免受到波及,被當成是敵人,雖然麻煩些,但楚落還是將那些人給解決了。
高空中,最為醒目的仍是那三眼雪狐虛像,以冰封萬里之勢,向著遠處的紅漪教主壓去。
血紅色的蝴蝶穿梭於戰場中,仿佛收割著生命的死神一般,又在風雪欺壓過來的時候凝成堅固的壁壘。
蝴蝶扇動翅膀的聲音十分聒噪,吵得人腦袋都要爆炸了。
高空中的嗣先與紅漪勢均力敵,下方的戰場中同樣也難分勝負。
楚落的目光在其中認真找過了,沒有發現楚嫣然,想來應當是在無恨宗那邊的戰場上。
一場血戰持續了很長的時間,就在黎明之前,又突然發生了變故。
在嗣先正聚精會神地應對著紅漪時,後方突然間出現了一柄被深厚的魔氣裹著的骨劍,他突然反應了過來,但這柄骨劍已經速度極快地刺入了他的心口。
雖然刺入得不深,但這一擊也足以使嗣先重傷,他頃刻間便噴出了一口寒血,立即調動魔氣冰封住自己的傷口。
就在他想要將這骨劍震出體外的時候,鋒利的劍瞬間自行碎裂開來,化為上千塊尖利的骨片再次扎進他的身體!
「噗——」這一次,嗣先的臉色徹底一白,當即暴躁地轉過身去:「什麼人!」
風雪當中,一道男子的身形顯現,狂風將他的衣袂吹得獵獵作響,墨發飛揚,那張臉上,帶著瘋狂又狠絕的笑容。
「你不怕這寒氣?」嗣先的語氣中先是疑惑,緊接著又變得無比肯定:「你是寒胎!」
元晏微微抬手,骨片變為了雪花的模樣,伴隨著魔氣和寒氣,一同環繞在他的周身。
嗣先死死盯著他的眼睛。
「我想起來了,你是那個失敗的寒胎,你有自己的思想,你的心臟沒有供奉給狐子。」
他的聲音又變得癲狂起來:「原來你還沒有死,你竟然還敢回來,那我就再殺你一次!!」
「還是先關心一下你自己的處境吧,嗣先教主。」元晏冷冷笑道。
在嗣先猜測元晏身份的時候,紅漪也立即抓住了時機,再次向他攻了過來。
嗣先又是堪堪反應過來,躲避過去了,但接下來的戰局當中他也落到了被動的境地。
一方面要應對著紅漪,一方面又要警惕著元晏,被逼無奈之下,他只得將三眼雪狐虛像的力量收回了身體。
戰場上壓制著那些雨蝶教教徒們的風雪消失了,但嗣先的攻勢卻變得越來越兇猛。
他變得愈加棘手了,哪怕不知從什麼地方出來一個元晏幫忙,紅漪依舊應對得十分艱難。
就在紅漪被他給一掌逼退出很遠的距離後,嗣先又猛地轉身看向了元晏,臉上露出了一個格外血腥的笑容。
「叛教者,吞一萬根寒針。」
一根根寒光凜冽的鋼針出現在了他的手下,針尖對準了元晏的方向。
「好好享受三眼雪狐神尊賜予你的懲罰吧!」
元晏同樣冷笑著盯著他,寒針瞬息而發,但他卻並未後退躲閃分毫,反而無畏無懼地朝著嗣先的方向衝去。
「你以為寒冷和痛苦就能夠毀滅一個人嗎,你覺得受到了懲罰的人就一定是錯誤的嗎!我告訴你,這世上根本就沒有三眼雪狐,你的信仰根本就是不存在的!」
密密麻麻的寒針穿體而過,將他的身體變得千瘡百孔,但他仍猶如感覺不到疼痛一般繼續向前沖。
「你胡說!你有罪!你這個狂妄的人,給我去死!」
嗣先瘋狂地叫喊著,空中寒針的數量瞬間又翻了一倍。
「什麼狐子,也全都是不存在的!它就是一隻從無盡淵底爬出來的鬼,你卻將它當神一樣供著!瘋子,你這個瘋子逼瘋了更多的瘋子,覺得自己是這世界上最虔誠的信徒嗎?我告訴你,你們在別人眼中就是一群圈地自縛的蠢貨!」
「住口!你怎敢侮辱三眼雪狐神尊,你怎敢冒犯狐子大人!」
「老子罵的是你——」
漫天針雨穿心而過,元晏的渾身已經染滿了鮮血,但他竭力地靠近,凝聚出自己全身的力量來,化為一掌重重地打在了嗣先的身上。
嗣先那紫紅色的臉色變得更為難看,血液從口鼻中湧出,身體搖搖晃晃地後退了一段距離,但仍瞪圓了一雙眼睛死死盯著元晏的方向。
「不會……放過你……」嗣先咬牙切齒地說道。
而強撐著身體走到了這裡的元晏,已經是強弩之末了,更何況所有的功力都化作了向著嗣先打出去的那一掌。
他抬起了滿是血污的臉,眼中有光芒,張狂地笑了。
笑自己如願了。
笑自己總算能夠結束這荒唐的一生了。
雖不能找到那個與他們這些行走在黑暗中的人處於完全相反的位置,那個站在光明的極端的人,死在她的槍下,讓這世間的光明,短暫地照耀自己一瞬。
但他現在終於能夠將憋了一輩子的氣吐出來。
這樣,也算是另一種圓滿的退場方式吧。